从陆府告辞出来之后,苏浣坐买马车上,始终一言不发。
“苏姑娘与王爷之间竟然存在渊源?”陆子儒有些吃惊。当晚据他观察,苏浣明明不知墨长临的身份,为何墨长临前脚刚一回京,苏浣后脚就进了城,找到了陆府。
“是啊,”苏浣轻叹,“自由与牢笼的渊源。”
陆子儒最终还是没有明确告诉她季十二是不是就是墨长临,只是说了一句,“苏姑娘为何不直接问季公子呢?”
“东家,王府到了,”何志方的一句话将苏浣的思绪打断。
苏浣撩开马车的车帘,有那么一瞬间,她就要下车了。
可是最后,她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走吧。”
这个地方,她希望她一辈子都不用再踏进去。
墨长临不知苏浣进城,此时依然还“忙碌”在书房中。
墨长临所说的公务繁忙,其实不然,白天的时候该向皇上禀报的都已经禀报完了,而且边关有朱池坐镇,匈奴目前尚且不敢轻举妄动。
他拿着一本兵书,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脑中浮现的竟然都是苏浣的身影,或是笑着的,或是斜眼瞪他的,或是专注的……
“王爷?王爷?”季晖看他出神,以为他在思索有关边关的是,不由得询问,“您是怎么了?”
“哦,没事,”墨长临随口对季晖道:“季晖,今日,皇上并未问我关于遇刺的事情,你说,本王遇刺之事,圣上可知晓?”
“王爷,此事虽说在京城并未扩散太广,但是从边关回京,按照我们的路程,最迟不过一月,可是且不说我们赶路的时间,您光是在苏姑娘那儿养伤就养了两个多月,皇上却不曾多问您半句,属下觉得,他必定是知晓的。”
“刺杀一事,可有进展?”墨长临又问。
季晖如实答道:“目前尚未查出幕后凶手是谁。”
“行,你下去吧,”墨长临挥了挥手。
“属下告退,”季晖退出书房后,还替他关上了门。
季晖一走,墨长临放弃似的把兵书丢在了一边,用大拇指和食指头疼的按住太阳穴。
他这是怎么了?不过才短短一日未见苏浣,竟然有些不习惯,更多的是想看到她笑,她闹。
文家的书房内,文承宇和文杰正在密谋着什么。
“爹,您说这墨长临的命怎么就这么大,都已经失踪三个月了,居然还能活着回来,”文杰心有不甘,眼神带着明显的凶狠。
“杀机堂虽是江湖上一等的杀手组织,可是本事也没大到什么人的命都能拿下,”文承宇阴冷的道:“而且,墨长临身负重伤乃是他们的一面之辞,又岂可全信。”
“爹,那现在……”
“你去,”说到这里,文承宇刻意放低自己的声音,“去禀告大王子,叫他将咱们的计划暂且搁置。”
“是,”文杰应声,立刻打开门离开了书房。
今夜的不眠人除了墨长临和文家,还有已经回到笑春风的苏浣。
今日进城本来是想打探关于墨长临的消息,却不曾想到什么都不曾打听出来。
她现在不仅不知道季十二是否就是北平王,甚至连北平王是否已经回京都不曾探听到。
“季十二,季十二,”苏浣口中念念有词,闭着双眼回忆墨长临这段时间的一举一动。
越想越觉得有些细节可疑,不止他可疑,连当晚留宿笑春风的陆子儒,俩人言行举止皆可疑。
她又想到了陆子儒,虽说陆子儒没有明说,却也暗示了。
陆子儒是个可靠之人,不会害她,只恨她无法将事情都和盘托出,况且她觉得,自己是北平王妾室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是上不得台面的。
苏浣本还想让陆子儒画个北平王的画像的,可是想了想,觉得自己未免太过于强人所难。
若是真的叫了,只怕她更无法解释她与墨长临之间的关系了,眼下陆子儒八成已经起了疑心,会不会觉得她有病,也很难说。
然而,半夜发病的还真有这么一个……
墨长临是个直面问题的人,眼下想着苏浣,手上也不闲着。
他铺开桌上的白纸,拿起毛笔,作起画来。
不多一会,一个身影在他笔下逐渐呈现出来。
不多时,搁下手中的毛笔,端详着手中墨迹未干的丹青。
那丹青上不是别人,正是苏浣。
画中的苏浣批着那件赤红的披风,此时的她正半抬着头微微向上望着,满头的秀发披散着,头上没有任何首饰,只插着一根木头做的钗子。
她的右手举过头顶,朝前抓住一枝较低的红梅,眼中明亮,嘴角将笑未笑。
墨长临知道,当时的她已经在那株梅花树下站了将近半宿。
她说:“晚川,我遇见了一个与你极其相似的人,你说,他是不是就是你呢?可是若是你,你又怎会不记得我。可若不是,为何与你长的一样?”
她说:“我在这儿快两年了,你呢?你又在哪?”
她说:“晚川,你最爱的红梅开花了,可你怎么不来呢?”
当然,这一些话,墨长临都没听见,因为苏浣只是在心里,在脑中说了一遍又一遍而已。
但是他看到了,看到了苏浣在松开那枝梅花之际,她眼底的光倏然消失不见了。
那一晚的苏浣在院中站了多久,墨长临就在房中坐了多久,透过窗口缝隙看着苏浣的一举一动。
他想不通,为何平日里看起来没心没肺,性格洒脱的苏浣会有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
他当然没有傻到这个时候去打扰她,所以一直不曾出声,只是悄悄的看着她。
看着她微微叹气,看着她嘴角一笑,看着她归于平静,最后看着她离开……
还好,没有看到她癫狂……
其实苏浣比墨长临看到的来的还要早,在陆子儒睡下的那一刻,没有人知道,苏浣悄悄来到了那株梅花树下。
“明天,他就要走了,”苏浣微微叹气,不过就是借宿一晚,不过就是偶然遇见,不过就是“睹物思人”。
她又如何能强求呢?她不能强求他像陆晚川一样,不能强求,他变成陆晚川。
况且再强求,又有什么用呢?这世上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也没有相同的两个人。
他只是像陆晚川,不是陆晚川。
她微微向前倾,嗅了嗅枝头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