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电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只记得脑海中常常跳出深邃的夜色中,一片空旷的广场上凭空多出了一张硕大的幕布。四个角都被绳子牵扯着,像一个束手就擒的巨人。
在幕布的前方,摆满了椅子和小板凳。每个人都昂着头,伸长了脖子,看着屏幕上出现栩栩如生的人物,真假难辨的场景,听着震耳欲聋的声音,似在耳畔,仔细一听,又似乎在远处。
偶尔有人站起来,就在屏幕上留下一个黑影,看电影的人必然要声讨:遮住了大伙的视线。小孩子见状也学着,对着屏幕做各种奇怪的动作。
电影放到一半,总是会停下来,全场一片昏暗,只有远处电线杆的灯泡下,可见不少飞虫正在开着聚会。耳听得卡拉卡拉的声响,那是放电影的师傅在换胶片呢。屏幕上出现了一点涂鸦式的画面,不过很快,一束光线均匀地照在屏幕上,画面又继续了。
有些人看电影,喜欢倚着墙根,站得远一些不会被别人挡住,也自在一些。还有些调皮捣蛋的少年,索性就攀上墙头,坐在那里看。小孩子则骑在爸爸的脖子上,翘首而观。
一些店家也在墙根附近摆着摊,店主一边做生意一边看电影,碰到精彩的,连做生意也忘记了。但馋嘴的孩子更大的注意力在零嘴上,即使电影很精彩,可还是像螺蛳一样粘在小摊边上。
电影结束,所有灯都亮起。放电影的师傅有条不紊的收拾着自己的家什,看电影的村民则背着椅子,拎着凳子,牵着孩子,打着招呼各自回家去。哗笑声,告别声,小孩的哭闹声,在无边的夜色里,显得梦幻。
印象最深的一次电影不是露天看的,是在乡电影院看的,那回学校组织看《妈妈再爱我一次》。去之前,老师就给我们打了预防针:“千万要多带一条手绢!”言下之意是剧情非常感人,一条手绢擦眼泪怕是不够的。我们半信半疑,有的还拍着胸脯故作坚强地发誓:“我才不会哭呢!”
结果电影看了一半,所有的人都哭得稀里哗啦,拍胸脯赌咒发誓的也没有例外,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我们始料不及,这部电影这么催人泪下。
真正进城里的大电影院看电影,是我二姨带我去的。二姨在外婆家就是个奇葩,似乎早早地被家族除了名。她嫁给了一个离婚的男人,做了一个大男孩的继母,在当时算得上惊世骇俗。她可能也好赌,总之在亲戚的口中她并不光彩。可是有这么一阵子,二姨大概混得还不错,主动来亲近娘家人。正好我也没出过远门,见过世面,二姨就邀请我假期里去她租住在城里的家。在那个小小的屋子里,我看见她边支着煤炉炒青椒炒肉片,边跟着录音机播放的《青青河边草》的音乐哼唱,感觉城里的生活怎么都比乡下强。
二姨还带我去看电影,第一次走进宽敞的电影院,看的是韦唯主演的一部片子,电影名已经忘记了,但那时候小小的心里,充满了震撼,总觉得见过了世面,比先前荣耀了不少。
后来工作了,在学校的操场上,也放过几回电影。村民们都很兴奋,我们住在学校的同事也很高兴,夜晚的校园难得如此热闹,还有路远住宿的小学生,巴不得天天都有这种全民狂欢的盛景。我虽然不住学校,但是也有寝室,那些看电影的夜晚,我就能找到理由住在学校里,跟同事聊天聊到半夜里,还嫌不尽兴。
现在看电影,已经成了人们必不可少的节日消遣,随时都能看,场地任自己挑选,版本也不一,3D4D的都行。电影票的价格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以前看个电影也许要跋山涉水,也许要盛情邀约放电影的师傅大驾光临,也许要节衣缩食,舍弃口腹之欲达到精神的狂欢,相比而言,今日出入电影院唾手可得,也算得时代的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