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胎孩子”
李建林托的媒人有了回信,女方同意见面。李天昊说:“妈,你跟我一起去吧。”二彩说:“好吧,我也想看看。”见面后,李建林问儿子:“你觉得咋样?”李天昊回答:“我没敢抬头,听声音还行。”
女方回话:“结婚到我家来生活。”李建林非常不满,说:“比我儿子大,一个寡妇还带着一个孩子,她牛B啥?”
女方的丈夫车祸去世,有一个女儿。
媒人说:“二侄子,你好好想一想,你儿子可都三十四五了。”
李建林想了一夜,答应了。媒人带来一张红纸,李建林和二彩看罢,二彩说:“真把自己当成了黄花大闺女了,还这个礼那个礼的,没有。”李建林说:“太多了,没有。”媒人说:“你们两口子可想好了?”夫妻俩同时回答:“想好了。”
杨立柱出嫁的女儿回家,听说了李天昊的事,对爸爸说:“这可能是我弟弟成家的唯一机会。”杨立柱和妻子去找媒人,说:“给我儿子介绍介绍,她的条件我们都答应,你的我给双份。”
女方回话:“都是胎孩子,没啥意思。”
李建林后悔了,去求媒人,说:“她的条件我全答应。”女方回话:“晚了。”
苏老师的儿子练兵一直在家务农,结婚较晚。练兵的媳妇张小爽是北面相邻乡的人,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已经上学。
突然有一天,张小爽把儿子放在苏老师家,说去赶集,中午托人捎回一张纸。练兵哭着把这张纸拿给苏老师,苏老师一看,是儿媳给儿子的离婚协议。
儿媳三天没有回家,苏老师去求宝庆忠,请宝庆忠当说和人,劝说儿媳回家。宝庆忠说:“我都这大岁数了,年轻人的心思,没法子搞懂。”苏老师说:“宝大叟,你看这年轻一点的,顶个的人都不在家里,在家的都不顶个。这事儿,我又不好自己个儿去。宝大叟去了,说好说坏,晚辈人也能接受。我给你雇个小车去吧。”
宝庆忠见到了张小爽,捎回儿媳的话:“女儿上平房子小学,一个月的费用需要三百,儿子吃的穿的需要二百,家里生活需要七百,我都两三年没换过新衣服,土地一年的收入不到五千块钱,这日子没法过了。”
苏老师说:“这可咋整呢?”宝庆忠说:“大侄子,我从来没问过啊,你一个月的退休金到底有多少?”苏老师说:“四千多。”“大侄子,我看哪,你儿媳妇不是真的要离婚,是要钱。”苏老师说:“大叟,我月月都给呀。”“你给多少?”“三百五百的。”“我感觉,人家认为少。”苏老师说:“大叟,你再跑一趟,就说孙女孙子我都管了。”
宝庆忠去了,张小爽跟着回来了。
三个月后,张小爽对苏老师说:“我家的破房子没法住了。”苏老师说:“你家的房子比我的还要好。”张小爽说:“爸,你看看姜老师,人家给儿子在朝阳城里买的房子。”苏老师说:“那就把你家的房子好好维修维修。”张小爽走了,又回了娘家。
苏老师又求宝庆忠,宝庆忠带回儿媳的话:“没有太高的要求,杨立和正在卖房子,就当给你孙子买的吧。”
苏老师考虑了一个晚上,次日打通杨立和的手机,说:“立和,我是苏老师。”杨立和说:“听出来了,苏老师好。”“听说你要卖房?”“是的,苏老师有意买?”“有点意思,也不是非买不可,就是有点贵,也不是啊,是我没有那么多的钱。”杨立和说:“苏老师,我那个大院套,三间楼座子、两间厢房、机井、院墙,都是红砖混凝土的。现在自己盖,没有十万是不可能的,我要价六万,五万五卖,这是赔钱卖。”“立和,给老师让让价。”杨立和说:“苏老师,你是我的老师,老师说句话怎么地也值两千。”
苏老师连续磨了一个星期,最后杨立和说:“好吧,苏老师,就五万。”
房子买了,儿子媳妇回家了。儿子一家从村子北头搬到了村子东头。苏老师住进儿子的房子,把自己的老房子买了。
儿媳找到婆婆,说:“妈,给我买个电动车吧,你孙子也要上学前班了,两个孩子天天跑平房子,有电动车,我接送孩子方便点。”
晚上,苏老师给儿子送去两千元。
半年后,张小爽又走了。
苏老师又求宝庆忠去说和,宝庆忠说:“哎呀,苏老师呀,你来个痛快点的得了,这一次又一次的。你直接打手机,自己谈。”苏老师说:“大叟,你说我不求你,求谁呀?”宝庆忠又去了,儿媳回话:“把爸爸的工资卡给我,我每月给你们五百元。”
苏老师怒了,说儿子:“你挺起腰杆来,硬气点。”
苏练兵哭着说:“妈,我可咋办呢?”
苏老师打了一个嗨声,说:“谁让我儿子胎呢。”
苏老师通过手机对儿媳说:“工资卡可以给你,只要你不跟我儿子离婚。”
张小爽说:“只要你给我,我就不离婚。当初嫁给你儿子,看中的就是你。”
有人给高永泉的儿子介绍对象,姑娘是西南部的人。高永泉心里觉得没底,姑娘说:“你们尽管放心,我生孩子以后,再过彩礼、办结婚证。”一年后,儿媳生了一个儿子,孩子满一周岁。来了一个男人,说是找自己的媳妇,找到了高家。
儿媳原来有家庭,还有两个孩子。
儿媳说:“我回家看看,肯定回来。”高永泉说:“孩子你不能带走。”儿媳说:“爸,不带走,我还回来呢。”
2019年秋,我舅妈去世了,送行的车队没有进村,直接去了墓地。
我选了一个高岗,眺望姥姥家的狭长院子,物是人非。
133、骗妻子
四千元钱,在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之间接力式转借,时间久了,最后落在谁的手里,他们忘记了,都说不在自己手里。
我只好对弟弟说:“你担着吧,不用你还,为的是搪塞你嫂子。一旦问起,你就说你借的,你以后还。”
工资不能动,把我所有活泛钱都攒起来,每次出差都挤出几十元钱。我用了五年的时间,终于凑齐四千元。把钱拿给妻子时,同时递给妻子一盒化妆品,我说:“这是杨辉送你的,聊当是四千元钱的利息吧。”我妻子很高兴。
2020年的年中,我想换一个房子,想把欠我的钱收一收。
你虽然开的是二手车,可毕竟有私家车。欠我的数额不算大,可是时间不短了。
我一了解,在本地打工,拿到手的月工资,普遍是二千元,最少的只有一千二百元。
人啊,不可谓不努力,活着,自我感觉不容易,还有比我更难的。
我出生的院子,动过买回来的念头,有余钱我一定会买的,买回来,不居住闲置着。
往来于朝阳和锦州,太熟悉那山那沟,高速公路的路基很高,我总是下意识地找寻老屋的房顶,一闪而过。回不去的,才是故乡。
134、遥闻村事
可能头胎是儿子,段红和宝庆生没有要二胎,宝赢是夫妻俩的独生子。夫妻二人外出打工,孩子是在姥姥家长大的。
宝赢初中毕业后,没有参加中考,他不喜欢读书。到了十八周岁,他要考驾照,廿家子的驾校离家最近。宝庆生找到段兴国,说:“二哥,你在廿家子的熟人多,看看能不能帮帮宝赢。”段老二说:“好,我这就去廿家子,给我外甥趟趟路子。”宝赢的朋友多是段老二老哥们的子弟。
宝赢和几个网友在朝阳投资游戏,欠债二十万。不还钱只能进监狱,段红拿出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的钱,还了债。宝赢还是不回家,具体的落脚地、在干什么,父母一概不知,也不敢过问。
这些都是听大婶说的,东一句西一段的,难知确切,但是段红拿出二十万是真的。逢老家亲戚的红白喜事,坐在一桌喝酒,他们自己不说,我也不想问,始终没有见到宝赢。
我大姑家的墙上挂着一张合影,八个男孩中,我只认识宝赢。我问段红:“这几个都是宝赢在廿家子的朋友?”段红说:“不是的,都是咱们村的,是杨家沟和三家子的,没有黑影儿的。”我问:“都是小学一班的?”宝庆生说:“一个班的哪有这多,这是宝赢仿上仿下的,他们自称‘哥八个’。”我问:“有上学的吗?”宝庆生回答:“一个读高中,一个读技校。”
大叟去雄安工地没有复工就回来了,大叟说:“今年,进入工地刷身份证,超过六十岁的不让进场。过几天去HLJ,那里没有这个限制。”
李成林举报高永泉偷树,高永泉被拘留并罚款。高永泉找到宝庆壮,“宝主任,宝二叟,我他妈的冤枉。你都不管,用着他贱贱的。”宝主任说:“妈的,他反应我上报的低保、困难户有问题。他自小坏到老,你不用急,等着他落在我手里。”半年后,高永泉接到宝主任的电话,骑着电动车去了乡分局,把民警领进李成林家。在鹰窝砬下,李成林下夹子打了一只狍子。民警到的时候,狍子就在他家的屋地上。
李成林被拘留,县里让他交一笔罚款,他不交。今年一月,李成林被判刑一年半。
我大叟的儿子杨亮,大学毕业后,和高中的恋人分手了,他去了苏州,入制造手机的工厂打工,因为新冠疫情就地过年。田春立的大女儿,大学毕业后,去XJ支教。
杨英军被杀案告破,凶手是杨大鹏的儿子。他再次犯案,是自己招供的。当时抢走的是七千元钱,三万元是死者在吹牛B。杨英军是被锤头砸死的,不是勒死的。
段兴德去世了,段兴堂没有音信,段家的房子塌了,屋地长出了榆树。
段鹏飞回来了,村里没有几个人认识他,自己说军校毕业后当了军官,应爸爸的要求,翻盖老房子。地基拔得很高,混凝土框架空心砖的平房,没有连接村里的自来水,院子里也没有水井,一看就是不想住人。
二尕女儿小胖的丈夫要给房地产商提供空心砖,缺少本钱,找二尕贷款。二尕去找信用社的宝庆营,给女婿贷了二万元,担保人是姜宏德。不久小胖离婚,得到一个女儿和两万元的贷款。今年三月,贷款到期,宝庆营找二尕要钱,二尕没有能力偿还。宝庆营去找姜宏德,姜老师说:“也不是我贷的款,你去卖二尕的房子。”宝庆营说:“没工夫跟你闲磨牙,你不还,我就申请法院执行你的工资。”姜老师只好替二尕还了贷款的本息。二尕对姜宏德说:“大哥,我有钱一定还你。”姜老师只好苦苦地一笑。
杨梓武一直做豆腐,妻子养了六头大牛,儿子买了村子东头第一台轿车。
杨志峰去世了,在村子东头,我父亲的同龄人全没了。
高永泉的鲜花大棚赔钱了,姜宏德卖了过来。
今年的清明,杨立顺回老家祭祖,直接去南山的墓地,没有进村就走了。
135、老人(三十三)
松岭门距朝阳城百里,路随山转,村傍溪建,逢一块平地定有民居。多年来,关联我老家的新闻和标语,“扶贫”和“脱贫”数次更替。
我到过高山、到过林海、到过草原、到过平原、到过海滨,每到一地我都对比自己的家乡。这么贫瘠的土地,竟然养育那么多的人。
上级一直让村民富起来,养殖、种植、贷款,不同时期采取不同的办法,上级真的想让村民富裕起来。
人们恨!恨这块土地为什么不能种金子。
(2021年10月初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