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间线外的未来的我发现就在当晚我即将抵达再造量子科技公司之前,公司的员工团建兴趣班里已坐得满满堂堂的了,而且里面几乎全是女员工。
一些兴趣班的老生很疑惑,在画架后交头接耳。
一名戴黑框眼镜的男员工叹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呀!”
他旁边的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同事低声答道:“不是说换老师了吗?我还担心这个新来的老师教得不好,不想来了,但下了班也没别的事做,还是过来了,没成想,竟来了这么多人!”
“看来新老师很牛啊!”前排的一个格子衬衫男回头道。
“也不算是什么新老师吧?以前这个兴趣班就是他带的,中间因为一些原因,停了那么几个月。”一个着蓝色卫衣的男员工插进话来,“啧”了几声说,“据说,长得贼俊,过去就是女员工挤得满满堂堂,现在还是这样,但人家名草有主——芸清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黑框眼镜男、白衬衫男和格子衬衫男纷纷摇了摇头。
“就是科研部副主任啊!她前段时间受命去外地分公司出差三年,景然——就是一会儿要来的‘新老师’,为了照顾他和芸清的孩子,就没再来这个兴趣班上课,我估计现在幼儿园开学了,所以景然才回来上课了,你们是不知道,一听说景然要回来上课,这群女员工都跟疯了一样。”着蓝色卫衣的男员工眯着眼,一脸鄙夷。
“可那是个已婚人士啊,有啥好兴奋的?”格子衬衫男两手在胸前一抱,抖着腿,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为了维持住自己985本科、211硕博连读优等生的优越感,格子衬衫男赶忙问之前那个穿蓝色卫衣的男员工:“这老师什么学历?”
“据说是国内排名第一的美术学院的高材生,毕业之后去出国进修了5年,回国后没多久就来这里上班了。”穿蓝色卫衣的男员工突然压低了声音,“你们之前没听说吗?我们公司之所以会参与国家打击缅甸诈骗组织的行动并提供技术支持,就是芸清一手牵线的,我听小道消息说,这事儿和这美术老师景然也脱不了干系。”
2
景然下课后便回到了顶楼的董事长家宅邸,一进门,却见路慎行正整装待发,行将出门。
“你今天让我去兴趣班,是为了立东吗?”景然冷声问。
路慎行则不为所动地拿起了放在进门处的几案上的袖扣,边戴边反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大了?不过是在兴趣班上讨了几个没脑子的女学员的欢心,就真以为世界都围着你转了!要知道,五年前,你不过是在缅甸的诈骗组织里出卖自我、骗人钱财的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而已。”
景然听到“缅甸的诈骗组织”这几个字后,脸色瞬时煞白,反驳的气势尽失,支支吾吾地低声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和你说了,我认识你。”路慎行亦步亦趋地逼近了景然,像是一头饿极了的狼一般,两眼凶光毕露,向自己的猎物走去,“景然,你还记得吗?当时,是谁给你的护照?是谁安排了那趟车送你回的国?”
景然低下了头。
他知道自己能够逃出生天,全都是那个他最对不起的人帮的他,但他只知道那个人的代号叫“JJ”。
景然记得当时自己的护照、机票等等都是JJ托他的客户办理得来的,只是,那次逃生的机会原本是JJ的,但JJ却让给了自己——JJ在托人办护照和机票时填的都是我的名字。景然更记得,自己回国后没敢再回去找JJ,也没能等到他回来,而是为了安稳的生活,和芸清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景然看着路慎行问道:“你就是……你就是帮JJ办护照、机票的那个很有钱的客户?”
“看来你没有全部都忘记啊。”路慎行的怒火被瞬间点燃,扼着景然的脖子,将他摁在了落地玻璃窗上。
3
落地玻璃窗随着景然的呼吸,氤氲着,时而模糊,时而清亮。
玻璃窗外是浓重的雨幕,不夜城的光努力穿过重重水汽,映入窗内。
“我一直都把JJ当作我的半个弟弟看待,所以,你应该知道我看到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在这个不属于你的地方,有了自己的家庭的时候,是什么感受?!”路慎行在景然耳边低声说,“我当时想杀你的心都有了,但,不!”路慎行摇着头说,“不,不,不,我觉得我不能这么简单地就放过你,我也要让你生不如死,像JJ在偷偷帮你离开那个诈骗组织后那样,生不如死!”
景然垂下了眼,像是认了命一般,不再反抗。
没错,他有愧于JJ。
景然本以为JJ应该很快就会在自己逃回申城后跟过来的,毕竟只要JJ开口,那个客户无论如何都会答应,但景然再也没等到过JJ,直到五年后的现在,他才从路慎行的嘴里听闻了JJ,和JJ在偷偷帮他离开那个诈骗组织后生不如死的经历。景然这才意识到JJ之所以没能跟过来,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死了。
“我……”景然话未出口,就被路慎行猛地从窗边拉回,一巴掌打倒在地。
景然没想到路慎行会突然动武,来不及反抗,而且这一巴掌的力度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让景然瞬间头晕目眩,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路慎行戏谑道:“我真是不敢相信,你怎么会觉得像你这种人,还配有安稳的生活?”
景然在客厅的大理石地板上缩作一团,他听到路慎行的话后,抬起头来,在他那张由于畏惧而瞬时惨白的脸上,已然显出了五个红色的指印。
路慎行又问:“你觉得你也配有自己的孩子,就不怕她将来知道了你过去做过的事之后而替你感到羞耻吗?”
“可是,我能怎么办?”景然啐了口血,轻声说,“我到这里之后根本没钱再回缅甸找JJ,是芸清救了我,我要报答她。”景然说出“芸清”这两个字的时候,已落下泪来,他说,“我在缅甸,浪费了我人生中最好的时光,现在,我只想过回正常人的生活,难道这都不可以吗?”
“你是想逃离那里地狱般的日子,但是,难道只有你想逃离吗?”路慎行指着景然问,“那个诈骗组织里难道只有你吗?还有多少和你一样被迫困在那里不见天日的年轻人,你就没考虑过他们吗?”
路慎行的这句话掷地有声,让景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可耻。
“当年,你不去救JJ就算了,你可能没这个能耐,这都不怪你,但你为什么不报警呢?”路慎行说,“只是因为你怕被芸清知道你过去是干什么的,所以你就只字不提,就让这么多人永远被囚禁在那里,永远生活在地狱里,对不对?”
路慎行不依不饶地奚落景然道:“看不出来,你这么自私呢,啊?”他听上去有些咬牙切齿。
没错,我就想他说得一样可耻,景然心道。
泪,似珍珠般滑落,沿着景然的鼻尖,撞在地上。
“可你不能因为我的事,就这么对芸清。”景然默默地说,“她是无辜的。”
“不,她并不无辜,在我的眼里,她一点都不无辜。”路慎行的眼神和语气满是疯狂。
景然避开了路慎行灼人的眼神,说:“我知道……我知道你说什么都不会放过我的。”景然的声音似有些许颤抖,“但请你……请你一定不要伤害立东,他是无辜的。”
“哟!还这么圣父呢。”路慎行嘲笑道,“谁说我要伤害立东了,我是要和他结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