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能帮忙……”
落光院已经沉默了很久了，在好一会儿的时间里都只有木之青洗茶倒水的声音。
雪融茶的香气散发出来，木之青垂眸动作着，瞧着若有所思，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静默了这么久，罢一久久没有听到木之青的回答，不由道，“按照卦象上看，危机根本是有惊无险，柳暗花明又一村，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这不就好了？”木之青抬眸。
罢一一脸难言，“可是我过几年再去算一卦，却又是极凶之卦，玄霜树运数已尽，药石无医，再也压不住万里冰山的妖魔，万里冰山倾塌，妖魔遍布整个玄灵大陆，世间生灵涂炭，再也没有惊艳绝绝之人出现，道途一脉和佛门就此没落！”
落光院只有木之青和罢一两人，罢一话中的凶险和惊世骇俗无人能够给出反应。若是让世人听到了，哪怕只是只言片语，都会引起惊天骇浪。
到了那时，不管是真是假，玄灵大陆都会彻底乱了。
毕竟这可是出自天卦弟子口中的预言，如何让人不绝望。
可是他的听客只有木之青，世人并不知道，所以他们还能安生度日，糊涂而过。
而木之青对此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啊，那确实是极凶之卦没错，再也没有更凶的了。”
罢一一噎。
他难以想象木之青竟然会是这个反应。在这之前，他设想了木之青的反应无数次，或惊讶或冷漠或冷血，却没有像现在这样半点不在意的预想。
他喉咙微动，自己倒是半响难以平静。
“你……”
他好一会儿都找不到自己的思绪。
他想他明白卦象明摆着指向生路在木之青身上时，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都反复横跳吉凶，一会儿极凶一会儿柳暗花明了。
恰恰就是因为唯一的生路在木之青身上，玄灵大陆的未来才会变得灰蒙蒙一片。
因为这就是木之青啊。
她就是随心所欲。
罢一从前有过这样的认知，但是从未像如今一样觉得木之青冷血，他的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既是错愕又是茫然，又是明悟。
所幸不止他一人如此。
节灵同样给予了不一样的反应，却不是因为罢一话中的信息，也没有罢一所认为木之青的丝毫冷血，而是木之青对话中信息所表现出来的淡然，明显心知肚明的样子。
他只为这个。
至于罢一口中的凶险，以及玄灵大陆的安危，全都排在这个之外。
她早就知道？
那木之青特意来玄冰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难道就是因为她早通过什么方法知晓了吗？
那为什么不说？
节灵抿唇。
他最在意的是木之青只言片语都不曾告诉给他，她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说，却半点不曾说过。
节灵本该察觉的，可是他只是虚影，有很多东西他只能看在眼中，却无法靠自己的能力去往深里探究。
到底他已经飞升了半劫界，玄灵大陆的天道对他受限良多。
可是木之青却一点口风都不透露。
说到底，不还是提防他。
木之青若是知道了，想必会笑意盈盈。因为提防节灵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哪怕不是提防又如何，以她的性子，说不说全凭她的意愿。
节灵闭了闭眼，将自己的神情恢复回来。
在罢一的目光下，木之青的眼眸微弯，眸光泛着一丝凉意。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忙？”
罢一一顿。
“你猜得没错，我是有能力，可是我为什么要救呢？”木之青道，“你知道我如果愿意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你什么都不知道，自然就可以自以为是的教我做人，”她的嘴唇张合，在罢一越发慌乱的神情下缓缓说道，“我凭什么用我的性命换就与我不相干的天下苍生。”
“……”
罢一的脸越来越涨红，直到木之青的最后一个字落下，他骤然苍白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承受不了木之青话中的重量一样。
“你……我……”罢一的脸苍白，汗如雨下，“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木之青的唇角带上一些讽刺，“你真的不知道吗？能够在妖魔倾塌的情况下保住玄灵大陆，你认为那样的人能够获得什么样的下场？还是你觉得以一身之力解救整个玄灵大陆，就能像话本中凭空而降的英雄一样获得世人称赞，飞升成仙？”
木之青笑了，一双杏眸直直的盯着罢一，“别开玩笑了，罢一道友，你是什么绝世小可爱啊，这是现实，这是修仙界，不是什么荒谬可笑的话本世界。怎么可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
她每说一字，罢一就往后退上一步，他一下子就远离了木之青，两人之间如同天河之距。
“……”
罢一的嘴唇在颤动，疯狂颤动，他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是无言的沉默在院子中蔓延。
偏偏木之青看着他，像是一个审判者。
罢一乱糟糟的头发已经成就他苍白的证明。
他好一会儿都不知道如何说，但是一点都没有方才的笃定，他喉咙微动，声音微弱，“可是天下苍生……里面有很多坏人，也有很多好人，玄灵大陆若是不在了，你……”
罢一没说下去。
哪怕玄灵大陆真的遍布妖魔，成为人间炼狱，以木之青的能力，想活下去不是不行，他该怎么说？
说一个人的性命根本比不过天下苍生？
他说不出来。
即使作为天卦弟子，一直以来都是用少数成就多数，一直以天下苍生优先于他们所有人的安危，此时此刻在木之青的眼前，他还是说不出来。
木之青眨了眨眼，竟然又变得笑意盈盈，让罢一又往后退了退。
他惊疑不定。
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那我呢？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她问罢一。
“……”
罢一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久久不回答，一副难言的样子，木之青叹了口气，
落光院中又是一阵沉默。
罢一僵持不下，许久之后黯然的垂下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