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死祭

我回头看看被光截断的退路,肠子都悔青了。

正在给我左胳膊缠绷带的白老师突然“咦”了一声,我忙问怎么了。白老师没说话,他轻轻按了按我的伤口,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手上突然加重了力道。

我皱起脸,不解地看向白老师。

“知道疼了?看你下回还敢不敢。”白老师虽然这么说着,帮我包扎的动作却很柔和。“你胆子可真大,真当自己是那孙猴子么不怕烧。”

这还是头一次听白老师这么说话,估计是被我吓坏了。但不得不说,被人这么关心感觉还是挺好的,尤其是在279这么个不拿人命当回事的组织里。我忙赔着笑脸连声保证再也不会干这种危险举动。

接下来敢死队重新整编,这次还是卡尔开路,孟维清和布斯维尔领头,其余众人相互穿插。由于我“光荣负伤”,白老师和李元跟我一起坠在了一行二十来人的队伍后面。没人敢让史蒂芬妮断后,所以走在队伍最后的是夏商周和一个俄罗斯人。

在黑洞洞的门边看到卡哇伊桑我很是惊讶。刚才他被黄铜耳钉的惨状吓得不行,站在回程的站台上说什么也不肯继续走了。“王博士你说的对,没有献祭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水银怎么能算金属呢,在下真是糊涂啊糊涂。”

当时我正纠结要不要跨过那道光,所以只敷衍地安慰了卡哇伊桑几句,没想到他竟然克服了心理障碍高低还是跳了这个火坑。我心里对这个日本人有了一丝敬意。

“王博士啊,你终于来了,我特意在这里等你。”卡哇伊桑一见我就凑了上来。我往后侧了侧眼珠确定自己不是殿后的,便停下来等他说完。

“那个,请问现在重新献祭还可以么?”卡哇伊桑露出一个苦笑。“就我们两个的祭品没令神明满意,你刚才也看见了,恐怕下一个就是在下了。”

“这个我也说不好,要想祭祀的话总要先找到祭坛。不过你既然担心的话,为什么不回去呢?刚才我看你在另一边啊。”

“嗐,嗐。”卡哇伊桑搓搓手。“我刚刚找不到天妇罗,那个埃及的小姑娘告诉我他跑到这边来了。我只好过来找他。还好天妇罗的祭品管用,不然我要担心死了。”

这个日本人真是奇怪,自己小命儿都要不保,竟然还惦记着他的猫。天妇罗来没来这边我没注意,但是为什么莱拉要把卡哇伊桑哄过来呢?这些埃及人又是在打什么算盘?

祭司兄妹最后看了一眼亲人被留在原地的尸体,继续向前走去,阿里紧跟着他们。

出了那道一直洞开着的门,我们又走进了一条甬道。在经历了一段灯光都展不开的黑暗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些光亮。但这些光却并不能照亮些什么。

从进甬道开始我就把自己挤在279的队伍中间,身边都是自己人多少心里踏实一些,可哪怕白老师和李元都离得很近,那光也不能给照清楚了。此时我早已经失去方位感,不知道这是在往哪个方向走。

白老师说从杰奎琳殒命的祭坛之后,我们就一路在往地下深处走,此时已经离地面有六百多米了,面前的这条路大体上是向西走。在这点上我早就不再质疑白老师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的感官异常敏锐,对世界的认知方式和我们普通人不同。

如果这已经是地下六百多米,那么不需要是地质学专家我也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了。虽然我没真的下到地底下去多深过,但按常理说越往地下温度怎么都应该会要比在外面高一些。就算是撒哈拉沙漠的地温场和普通地形不太一样,这地下好几百米也不是白给的,怎么也应该觉出热来了。

此外更重要的是,古埃及人是怎么做到在地下挖出这么一个空间的,难不成这真的是一块超级大的单体岩石不成?可就算是这样,要是在地下如此深的地方弄出无数通道和房间,那么几千年来这千疮百孔的石头还没有在地层压力作用下分崩离析也是弥足坚固。

更何况还得承担更多外力。

我借着那不知打哪儿来的光线看卡尔等人正对着前面的石门抡大锤,心说怎么不带个盾构机来,自己挖一个神庙不是更开心。

“你们要是不想死,现在就别再对那堵承重墙下手了。”常笑凉凉地说。

史蒂芬妮张口想讽刺,被布斯维尔拦住了。大胡子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被杀了的埃及学家不是说了么,按游戏规则来。”常笑好像完全不把史蒂芬妮的危险性看在眼里,他甚至没有正眼瞧那个杀人凶手,也没看布斯维尔。“这规矩可能就得让还活着的埃及学家给我们讲讲了。”

一时间聚在我身上的目光都快把我点着了。

我动了动嘴唇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派崔克就从我身后走了出来。原来众人是在等着他给个说法。松了口气的同时我还是有些失落,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怀疑。李元不着痕迹地站到了我身边。我看了看他安静的侧脸,又转回头打起精神听派崔克讲那再无第二人知道的规则。夏商周和卡尔则是盯紧了史蒂芬妮,怕她把我们唯一的线索给断了。

派崔克走到石墙前。那里没有神出鬼没的光,任何我们携带的照明也照不亮那面墙。他并不担心那片黑暗,伸出手在那石壁上仔细地摸索,遇到高的地方还踮起脚。其余的人都在等派崔克摸完。

“那墙上写了什么?”见派崔克竟然开始面壁沉思,有耐不住性子的人追问。

“墙上什么也没写。”

“那你这么半天干什么呢?耍我们是么?”澳洲口音的人明显是个急性子,脾气也不太好。

派崔克淡定地回过头。“游戏规则一直就只有一个。”

我们都看向那不知面目的墙。

派崔克说,和被李元砸开的墙一样,这面墙上也有深深的沟壑。那些沟壑蜿蜒交错,竟是扭曲盘绕成了一棵树的形状。

“那要怎么过去?”这下毛子也沉不住气了。

“那还用说,当然是通过祭祀了。”史蒂芬妮用手电筒晃了晃那人的脸,被晃的人也不敢说什么。

“可是这里没有祭坛啊?”

祭坛倒是有的,一直就摆在我们眼前。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那面隐没在黑暗里的墙,走过去把手按在上面。每一道刻出来的枝杈都比我手掌要宽。

这得多少血才能填满这个祭坛呢?

用血来作为祭品的话,到底最初献祭的人,要向谁,用鲜血讨要些什么呢?如果我们献祭了鲜血,又会发生些什么?

强光晃得我下意识眯起眼睛。史蒂芬妮走了过来,她身后,刚才那个澳大利亚人推着哈桑也来到了墙跟前。莱拉想要拽她哥哥,却被夏商周不由分说地用胳膊环住了。

现在摆明了需要祭品,不是哈桑就是莱拉。倒是暂时谁都不敢打李元的主意。从279的立场出发,夏商周能做的也只有保住莱拉了。

史蒂芬妮用手电朝我脸上晃了晃。“别挡着祭坛,你再不闪开我也不介意多除掉一个学考古的。”

“你不知道献祭以后会发生什么。”我拦下史蒂芬妮,这时候也不管她是不是在用眼神死亡威胁我了。“而且这墙上的枝杈需要很多、很多的血。”

“那又如何呢?”史蒂芬妮竟然笑了。“你觉得为什么要带着那些埃及人?”

跟这种草菅人命的混蛋东西说不通,我转过头指着那堵墙冲派崔克喊:“你快告诉他们这不对劲!怎么可能需要用血去开一扇门,那不就成了,成了......”

我没敢说下去。这件事太过危险和匪夷所思。

“那就成了死祭。用一个人全身的血作为献祭,那人的躯壳作为诱饵,使神明移步人间。”派崔克摇摇头,目光悲悯。“我很抱歉,但这是游戏规则。”

哈桑走向那面墙。在跟我擦肩而过时,他说:“王煜,我就是为此而来的。请你帮莱拉走下去,请你......”

血流进了石壁中树的脉络。有什么破墙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