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书亚沉默半晌,仰头喝干了壶里的酒,这才开口。
其实前面卡哇伊桑讲的那些在阿塔卡玛沙漠遇到的诡异磁场只是事情的一部分,而约书亚将要讲的,就是从另一个角度把事件补全。
在那些地球物理学家发现了异常的磁场后,事情就已经超出了单纯的科学研究范畴,于是大胡子布斯维尔就派人协同卡哇伊桑等人深入阿塔卡玛去寻找那特殊的能量场,而约书亚就是拿钱办事的其中一个。或许是由于特殊能量场的原因,卫星定位等科技手段派不上用场,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就是亲自去看看。
那片沙漠不愧是地球上最像火星的地方,简直就是无边无际的死亡之海。跟着那帮子科学家往沙子深处钻,干燥和热浪席卷着身上的水分还有好脾气。在数天的搜索里发现了一个无人知晓,但状况完好的盐矿。
人们大失所望。盐矿甚至在几个世纪之前还是炙手可热的摇钱树,但是在近些年可不能产生暴利。虽然有布斯维尔的资助,可原本的金主那里也得有个交代。接下来只有回去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或者继续找矿藏。
恶劣的环境让科学家们叫苦不迭,谁都不愿意再去沙漠里刨矿了。川井真一也就是卡哇伊桑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他主动提出暂时离开研究团队,由他带队继续深入沙漠寻找矿源,其余的人继续研究。
因为盐矿可不能产生那样的磁场,一定还有别的,最有可能的就是金属矿。这时候没人顾得上探求为什么会有个盐矿。
约书亚等人就跟着川井真一往沙漠腹地闯。
发现干尸的时候那队人马正走在鲸鱼的骸骨里,四周都是矿化的动物骨骼。
其实在沙漠里出现干尸很正常,很多古人都善于利用自然条件来达成他们对死亡的认识,或者说自然条件铸就了他们的生死观。就像是在埃及,制作木乃伊也是为了使尸体能更好地保存下来,这个智慧也会源自沙漠自带的脱水效果。
可约书亚等人在阿塔卡玛沙漠遇到的要是这种情况也不至于拿来说了。一开始这些人都没在意,他们是来负责探矿和运输顺利的,谁也不在乎任务之外的事情。
但是队伍里的研究人员看出了不对劲。
那些干尸所在的地质层和周围的沙漠不同,而且干尸本身也其实不能算是干尸,因为他们并不是死后风化而成的,更像是离开水的鱼一样脱水而死。
约书亚又去摸酒壶,可酒已经喝干了,于是怔怔地呆住不动。
我用眼神示意亚诺再捧捧场,他胸前口袋里还装着一个精致的小酒壶。亚诺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告诉我这是最后的了。
现在听约书亚讲下去最重要,见亚诺没有割爱的意思,我只好受累代劳了。亚诺肉疼地捂着胸口,湿漉漉的蓝眼睛看着我拼命摇头。我哪儿顾得上照顾他的情绪,伸手就把酒壶拿了出来。
此时一瓶酒递到了约书面前,竟然是阿里。约书亚也愣了一下,他看了看一直沉默的埃及人,接了过去。我的手还捏着酒壶,亚诺咧嘴一笑,顺势把酒壶按了回去。
“亚特兰蒂斯与其说是理想国,不如说是被诅咒的地方。”约书亚几口喝光了阿里的酒,长叹一口气,盯着壁画上某一点继续道。“那些干尸很奇怪,他们身上的衣物保存完好,一开始我们还以为那是他们的皮肤。或者说,那些就是他们的皮肤,只不过,他们的皮肤是穿在身上的,就像是我们穿衣服一样。”
“等等,你把我弄糊涂了。”亚诺费解地问,手上还比比划划着。“‘皮肤穿在身上’是什么意思?那些干尸的皮肤是可以脱下来的么?”
“脱下来,对,它们的皮肤是可以脱下来的。那些干尸趴在地上,像是要从皮肤里挣脱出去,甚至有的干尸已经挣脱出去了。有的皮肤被发现的时候就是和干尸分开的,像是被扔在一旁的殓服,所以谁都没想到那会是皮肤,还以为趴着是当时的入葬习俗。”
阿里的酒后劲儿挺大,约书亚颠来倒去说了半天,自己都陷入了怀疑。
趴着入葬?这在任何文明里都是鲜有的事情。可要说‘皮肤’真的是皮肤的话,为什么那些干尸又要挣脱呢?而且挣脱‘皮肤’会不会就是那些人的死因?
阿塔卡玛的干尸都是挣扎着奋力向前,一边痛苦一边继续向着岸上爬。
此外在阿卡塔马沙漠远古的地层中发现的干尸还有一些奇怪的地方。那几具骨骼压根儿不像是直立行走的人,完全没有关节磨损,后来检测也发现那样的骨头不可能支撑他们在地面上行走,甚至爬都不可能。
“除非他们会飞,或者一直生活在水里。”约书亚说。
“亚特兰蒂斯不就是在水里嘛?”坐在科学家另一边的人不信任地说。“你瞎扯这么多到底是想说什么?”
“你傻吧,亚特兰蒂斯本来也是一个普通的文明,后来才沉进水里去的。”
不知谁说了一句,几人接着扯了些有的没的,又问约书亚:“那片沙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除了我和亚诺,旁人也都被这段光怪陆离的故事所吸引。可是约书亚等人明明到了那里,为什么要说亚特兰蒂斯不存在呢?
约书亚没接话。这次也没人给他递酒了。
虽然我不明白这些为什么会让一个经验丰富的雇佣兵需要靠灌酒才能说出来,但是隐喻感觉在那片沙漠里确实经历了些不一样的事情,那些经历至今也还在影响着他。
漫漫黄沙吞没了亚特兰蒂斯。或许写在沙滩上的终将被浪花、海风和阳光抹去,但是有的执念则被深深地刻在了地球的骨头上,写进了所有生命的源头。后人看着那些痕迹,却读不懂其中的含义。
在沉默里,我突然感觉远处的黑暗里有什么动了一下。甬道两边全是浮雕,我们的人又都聚在一起,而且那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人型。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为了确认不是自己眼花还用胳膊肘捅捅亚诺。
“你看那里。”
亚诺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也觉得不对。我俩一起往那边走了两步,他颤声念叨了一句:“圣母玛利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