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七红玉
明朝万历年间,江西鄱阳湖边周家屯,村内有一秀才周晖,年近而立,父母早逝,留下遗产虽不多,然其能勉强度日。徐晖聪明好学,方圆十余里小有名气。
周晖常至湖边僻静之处背诵诗书,备考举以阔仕途。一日中午,其正欲回家做饭,忽闻湖边几声吆喝,一老年渔翁向其喊曰:“读书人伤脑费神,请买条鱼回家滋补。吾今日好运,捕一红鳞鲤鱼,便宜鬻之,吾平生首次捕此鱼,鲜美之极也!”
周晖无意购鱼,闻渔翁之言,遂趋而视之,有何稀奇。渔翁将船靠岸,捞出舱内大鲤鱼示之。怪哉,此鲤鱼见周晖,不停向其点首摇尾。其细视之。见此鲤鱼身长约二尺,浑身鲜红发亮,似哀求其救命,其顿起恻隐之心,问清价钱,毫不犹豫将鱼购之。待渔翁划船远去,周晖至湖边,小心翼翼将红鲤鱼放至湖水内,其放生矣!红鲤鱼游向湖中,频回首向其点首,似致谢放生之恩。
当日傍晚,周晖坐于灯下补衣服,不慎指尖被针扎入,其感痛彻心脾,龇牙咧嘴。其思:若有妻,吾决不会受此苦,衣破有人缝,饥时有人端饭……其越思越难受,不由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唉!贤妻,汝于何处?……”
此时,突闻敲门声,周晖诧异,这么晚了,孰会来吾家?其放下手中针线,开门举灯视之,见门外立一窈窕淑女,容貌秀丽,身着红衣红裤。其惊异问:“小姐深夜至吾寒舍,有何贵干?”女羞怯曰:“吾名唤红玉,因访亲迷路矣,能否于此借宿一夜?”周晖闻之,即刻分寸大乱,孤男寡女如何处之?其望外漆黑一片,不宜拒之,又见女可怜兮兮,其虽犹豫,仍请女入之。
二人共处一室,熬至天亮,红玉却无离走之意,三日后,仍无辞意,助周晖洗衣做饭。其亦不逐之。第五日夜,周晖睡至半夜,一觉醒来,见红玉于身侧,其激动难忍,不由紧拥之……
自此,其与红玉夜夜同床共眠,如漆似胶,成恩爱夫妻。红玉出资购纺车与织机,其纺纱织布,由周晖持布,逢集鬻之,补贴家用,二人小康生活,其乐融融也。
红玉平易近人,助人为乐,邻里关系融洽。众邻见周晖获貌美贤惠娘子,甚惊异,无不羡慕。有人问及其妻来于何处,其笑而不语。
愈年,红玉妊之。秋后分娩,生一男婴。周晖喜上眉梢,然婴儿满月后却整日啼哭不止,患百日啼症,周晖欲求医,红玉慰其夫曰:“此无妨,吾自有良策愈之。”言罢从口中吐出一绿莹透亮宝珠,持珠于婴儿面前晃之,婴即刻止啼。红玉用绸布缝一香囊,装宝珠挂于婴颈之上,婴百日啼愈矣。
周晖之子茁壮成长,无需颈挂香囊。其命妻收之,红玉曰:“此宝珠能御百病,常挂于颈,百病不侵也。”
红玉日以继夜纺纱织布,其所织布花样繁多,销路愈广,鬻价愈高,日子愈红火矣。周晖渐贪图安逸,读书渐荒废矣。红玉见之,劝夫上进,勿退步,然周晖却烦之,常以酒求乐。
且言当地知县之妻突患怪疾,遍求杏林高手医之无果。知县焦急万分,广贴布告求之。言孰能将其妻治愈,赏黄金十两。周晖见布告,心思:吾儿颈挂宝珠能治百病,何不取来试之?若成功,吾可获金十两,以此做上京赴考之盘缠,岂不乐哉?
红玉闻夫之意,劝夫莫贪图小财,只要安心读书,以后赶考之路费定为其凑齐,周晖闻妻之劝言,轻叹一声,遂抄书低头读之。
然次日晨,红玉却见儿颈之宝珠失之,四寻周晖,亦不见其踪。红玉即刻喻之,知周晖所为,取宝珠为知县之妻医之,遂轻叹一声。
掌灯时分,周晖终归。其瘸拐行之,红玉关切问之如何,周晖羞愧一言不发。再问之,其长叹一声,曰:“娘子,吾愧对汝也……”原来,周晖持宝珠至县衙,速治愈知县之妻怪疾,知县大喜,遂起贪心,其知宝珠乃无价之宝,又取十两黄金欲购之。周晖当然不允,知县心生歹意,佯称周晖可归之。
孰知,周晖持宝珠刚离县衙大门,被两名衙役擒住,衙役按倒周晖,搜出宝珠,然后,知县以周晖假借为其妻治病为名,盗走县衙宝珠,念周晖一时糊涂,又为知县之妻治愈病,故不深究,只追回宝珠,乱棍将其打出县衙。
红玉得知周晖失掉宝珠,十分痛惜,其知夫之意,欲持赏金赴京赶考,其叹息,不嗔之欲从长计议。
此时,忽闻门外一声洪亮呼声:“红玉仙子,速随吾等回归鄱阳湖龙君府,听候处治,若不从令,将受万世枷锁之苦……”红玉闻之,情知不妙,浑身颤栗。周晖上前抓住妻子衣袖问曰:“娘子,汝何为?此因何也?”
红玉哀曰:“事至如今,吾亦不瞒之。吾本乃龙君之外甥女,乃鄱阳湖中红鳞鲤鱼仙子。一年前,吾常于湖内听汝读诗书,暗恋于,后吾以身试之,汝仁至义尽,吾誓言以身相许,决定陪伴汝一生。然,汝不该不听吾之言,偷出宝珠后又被县官掠之,宝珠本乃吾千年练成之法宝,乃吾镇身之宝。如今,吾失宝珠则如同失法力,只好服从二位神差归之……”言罢,已泣不成声。原来,知县获宝珠后,兴奋万分,遂命人将其悬挂于衙门口炫耀,让过往路人赏之。宝珠奇光异彩直冲龙宫,正巧被两位四处寻找红玉仙子之神差发现,其遂赶至收回宝珠,以此寻至红玉之踪。
周晖心如刀绞,悔恨万千,其抓住妻裙带,苦求两位神差成全,让妻留下。只见两位神差凶狠扯住红玉向湖边飞奔。周晖抱其子追至湖边,只闻水中红玉之声:“日后,相公养育吾之子,将子培养成一有作为之人……”周晖心急火燎,瘫跌于地,疾呼:“吾闻之,闻之,定养成有用之人……”
周晖悲痛欲绝,无限伤感,其子不见母,啼哭不休,令其烦恼,其绝望中抱子趋而至湖边,高呼:“红玉,吾随之来矣……”闭目欲跳湖,溺水而亡之。
此时,只闻一声吼:“且慢!”一人飞至。周晖驻步,回首望之,乃卖鱼老翁也!老翁抓住其衣袖,喝曰:“汝之不惠!汝不欲活,然子尚小,子不欲亡也!”老翁抱子,释曰:“吾乃鄱阳湖一龟精也,当年湖中红鳞鲤鱼仙子,常于湖内听汝读诗书,暗恋之,求吾以身鬻之,汝购后行善放生,遂以身相许,愿度凡间欢乐之日……”
周晖泣曰:“今子嚎哭,欲见母,吾无奈何也。”老翁慰曰:“休泣,吾欲助之。”言罢,其抱子携晖,步入湖水,其念咒语,湖水向两侧分开,不多时,见面前灯火辉煌亮如白昼,亭台楼阁毗邻相接,长桥复道卧波行空,奇花异草流香四溢,此鄱阳湖龙宫也!
入龙宫,拜见龙君,老翁示明来意,龙君见周晖之子嚎啕欲见母,遂起恻隐,允之。红玉出牢,面见周晖父子。三人恸哭,抱成一团,众见之,无不动容,虾兵蟹将潸然泪下,龙君亦大感其诚,网开一面曰:“周晖,汝欲团圆,必发愤图强,考取功名,本王方可允之,吾外甥女方可下嫁。红玉,汝必须脱掉仙衣,成为凡人,方可下嫁,汝可经住煞火煎熬之苦也?”红玉发誓曰:“若舅王成全吾心愿,吾愿赴刀山下火海,决无丝毫怨言也!”
周晖归,自此奋发图强,日以继夜读书,悬梁刺股以励之。于众邻资助之下,其中举,次年秋闱,其赴京考中进士。
周晖荣归故里,骑马荣街。至家门,见寒舍大门敞开,飘出饭菜之香味,怪也?其下马进屋视之,见一女子欣然迎之,呼曰:“相公,恭喜大功告成!”其定睛细视之,惊喜不已,此女子正乃其妻红玉也!
众邻皆来贺喜,其一头雾水,问之方瑜。红玉经七七四十九日之煞火煎熬,脱去鳞皮,脱胎换骨,成凡人也,早已回归故里,与子团圆,持家待君归之。
周晖闻之,惊奇不已,紧握红玉之手,回忆往事,百感交集,感喟曰:“唉!红玉,汝真乃吾之贤妻也!虽倍受煎熬,终苦尽甘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