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财卜
明朝万历年间,河北河间府有一富豪姓赵名旺,家趁万贯,其平日生活,奢侈之极也。餐时食肉包,只食肉馅,不食皮,将皮剥,弃之。故百姓为其取绰号赵剥皮,四乡八邻皆知,然其却乐善好施,荒年时,设粥棚,救济灾民,其名远扬矣。
赵剥皮如此奢侈浪费,金山银山亦坐吃山空。其天命之年时,家道败落,典卖家产,一日三餐勉强饱腹。其过惯豪日,难受困日,骨瘦如柴,病卧于床,日渐不支。其膝下有一子,名骧,目睹家境从旺至衰,常嗔父任意挥霍,不思勤俭。
赵剥皮活至五十四,临卒前,谓儿赵骧曰:“吾平日肆意糟蹋粮食,惹人怨天怒,故而无粮可食,饥饿而亡,汝惜己之福分,勤俭度日,补吾之过也。”
赵骧遵父之遗言,举家迁至城外乡间,其勤劳朴实,勤于耕作,受邻尊敬。其妻恨家不发,谓其曰:“务农不如经商,欲发家,应弃农,外出经商方能荣富。”其觉妻言有理,然家境贫穷,无资经商,其曰:“无资作本,如何操运之?”妻出策曰:“可至富者借款,待经商发迹再还之?”遂依妻言,其登富者门求借之。
城内有一富豪姓蒲名嘉,愿出资相助。赵骧与其签借据,借贷银四十两。其不懂商情,购药材陈皮千斤,运至江南售之,不意,江南陈皮货广,比华北价廉,其赔本鬻之不忍,欲候机出手。然天不作美,遇阴雨不歇,货受雨淋,受潮发霉,更无人问津,后尽烂如泥,落血本全赔,空手而归之。
为还债,赵骧变卖田产,勉强还之。蒲嘉闻之,怜其遭遇,将其田产赎回,并再付四十两贷款,励其再行商,欲捞回亏损,其感激蒲嘉之仁,大谢之。其伙同乡贾者,同赴江南,购丝绸百匹,返河北贩之,有同乡相助,数月后,虽未赔本,然亦未赚利。蒲嘉得知其辛苦,不究其利,让其再接再厉,续而贾之。
赵骧与同乡再踏南下之程,购皮货千件,至江南销之。此次大赚,购丝绸满船,兴致勃勃返回,不意,船至江心,突遇强风,船斜,险翻之,所赚丝绸近半落水。待归后,细算之,虽未赔本,然所赚寥寥无几。其谓同乡贾者曰:“吾运气不佳,连累汝受苦,天让吾穷,孰难救之?此次遇险,皆吾之运舛也。”
蒲嘉励赵骧续贾之,多次劝其再试,其始终拒之。其慨叹:“蒲员外仁义待吾,不计本利,吾感激涕零,然吾命运多舛,人生于世,皆有数年旺日,为何吾穷困潦倒不振乎?”
一日,村内来一远游道士,道号灵逍子,拜师龙虎山天师道,打板算卦,经验之,极灵也,人称半仙。据传此半仙能算出人生运数,能卜人生祸福,财卜极准无差也。
赵骧闻之,寻至灵逍子,跪拜曰:“吾闻大师卜卦极准,吾近期命运不济,现特来卜之。”其恭敬献上卦资,灵逍子问曰:“施主有何命运不济之事,可详述之。”赵骧即将遵父嘱及三次经商亏资之事尽言之,灵逍子闻罢,掐指细算,曰:“人之食粮本有定数,汝父本阳寿八十四,然其肆意挥霍,糟蹋粮食,将一生所食提前告罄,故而只活五十四,提前入土。汝遵父遗言,勤俭持家,理所应当。汝贷款三次下江南经商,为何亏资?无力偿还借债?皆天定也,勿愧疚于蒲嘉,因蒲嘉上世欠债于汝,今世偿还罢矣,与汝同伙贾者,乃上世汝之兄弟,对汝焉有嗔也?”其恍然喻之,虔诚奉献卦资,又跪曰:“谢大师点明,吾欲知日后可有财运?请卜之。”
灵逍子曰:“请施主言明生辰八字,后用六枚铜钱摇卦卜之。”依大师之言,赵骧告知己生辰八字,后用铜钱摇卦,将六枚铜钱用手摇后抛洒,排列一行。灵逍子先观其面相,曰:“汝时运尚未至,汝现走父之运数,而非己之运数,汝现而立之年,父虽奢侈浪费,然心地善良,喜施舍,其福未尽,汝可续用之,若父有恶行,汝必承其灾也。待汝近知命之年,方交己之运数,时运将至,无坎坷,将发家矣。”大师后观卦象,续曰:“此泽火革卦,卦辞:苗逢旱天渐渐衰,幸得天恩降雨来。忧去喜来能变化,求谋诸事遂心怀。切记,待汝知命时,观村外小河干涸,河底干裂之时,汝可播种谷稷,财自登门,汝必发家致富矣。”
赵骧归,将卜之吉告知其妻,妻半信半疑曰:“夫至知命尚需二十载,时长矣,大师所言难以信之。”其却坚信不疑,从此其安贫自守,决不妄求,待二十年后见灵验。
十八年后,河间府闹蝗灾,庄稼颗粒无收。赵骧五十九岁时,正春耕大忙时,其突患腰痛,疼痛难忍,不能下地。年中六月,其腰痛渐愈,然大雨瓢泼,数日不停,庄稼洪涝,又颗粒无收。
次年,竟逢大旱,早种秧苗皆干枯而死,乡邻近半四处逃荒,赵骧亦家贫更甚,其妻叹曰:“夫今知命之年,大师算夫今年能发财,荒年灾月,何来财运乎?”
烈日当空,大地酷热,河道干涸,河底裂缝。赵骧见之,忆起大师之言,“切记,待汝知命年时,观村外小河干涸,河底干裂之时,汝可播种谷稷,财自登门,汝必发家致富矣。”遂将家中唯剩谷稷播旱地种之,其妻止之曰:“唯剩稷少许为口粮,夫若播之,酷旱延续,待秋后颗粒无收,全家定逃荒乞讨。”其拒妻言,坚遵大师之言而行,众邻见之,无不讥笑其痴也。
稷种后,天忽降大雨,旱情退矣。稷苗疯长,后数月,天公作美,风调雨顺,秋后稷大丰收。荒年灾月,粮价猛涨,其斗米一金鬻之,果大发矣。其妻笑遂颜开,赞大师财卜之准,灵之极也。
赵骧发家致富,欲重礼谢灵逍子,然其四处寻之未果,终不知大师去向矣。蒲嘉闻之曰:“赵骧之财卜虽灵,然终需勤劳致富,不劳则不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