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四首选二）[1]

其一

汉虏互胜负[2]，边塞无休兵。壮丁战尽死，次选中男行[3]。白日隐碛戍[4]，尘沙惨不惊。交加白骨堆，年年青草生。月黑夜鬼哭[5]，铁马声铮铮[6]。开疆未已[7]，召募何多名？萧萧千里烟，狼虎莽纵横[8]。哀哉良家子，行者常吞声[9]。

其二[10]

从军日已远，备兹途路艰[11]。驱车太行道[12]，北度雁门关[13]。天寒雨雪冻，指堕曾冰间[14]。登高望虏境，白沙浩漫漫。单于数百骑[15]，飘飒猎西山[16]。彀我乌玉弓[17]，赫然热肺肝。安得奋长剑，一系名王还[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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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据《李空同先生年表》载，弘治十六年（1503）李梦阳奉命饷宁夏兵，便道归庆阳故里。当时边塞有警，督抚以李梦阳有雄才大略，咨以兵事，李梦阳认为国家有难，不应谦让，“遂指授战阵方略，飞挽刍粮立办，运筹决胜，坐摧强虏”。本组诗共四首，大概写于其出塞之时，诗中反映了边塞生活的艰苦和战争给老百姓带来的苦难。全诗情感沉郁，悲壮苍凉，极为感人。此选二首。

[2] 汉虏：原作“主客”，据万历本改。

[3] “次选”句：意谓适龄的青年都被征尽了，下来只好强迫年幼的从军。

[4] “白日”句：白天在沙漠里戍守，足见边塞生活之艰苦。碛（qì气），沙漠。

[5] “月黑”句：意谓星月惨淡的晚上，战地到处是阴森森的感觉。

[6] “铁马”句：万历本无此句，疑为后人所加。铁马，配有铁甲的战马。亦借喻雄师劲旅。陆游《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诗：“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铮铮，金属相击声。

[7] （yìn印）：忧伤。

[8] 莽纵横：到处奔窜。

[9] 吞声：不敢出声，哭不成声。

[10] 这首诗也反映从军生活的艰苦，但与上一首不同的是，战士们一到边地，爱国主义的豪情便占据上风。他们忘记了战争的艰难和辛苦，充满必胜的信念和乐观的态度，努力想建功立业。全诗风格豪迈，气魄非凡，具有催人奋进的力量。

[11] “备兹”句：意谓对路途的艰辛早有思想准备。

[12] 太行：即太行山。在山西高原与河北平原间，东北——西南走向，北起拒马河谷，南之晋、豫边境黄河沿岸，绵延四百馀公里，多横谷，为东西交通要道。

[13] 雁门关：关名，唐置。亦名西径关。故址在今山西雁门关西雁门山上，长城要口之一，山西省西北交通要冲，东、西峭峻，中路盘旋崎岖。唐于山顶置关，明代移于今所。

[14] 曾冰：即“层冰”。“曾”同“层”。

[15] 单于：匈奴最高首领的称号。这里指西北少数民族的首领。

[16] 飘飒：意谓骑兵往来迅疾轻快。西山：北京西郊有西山，为太行山支脉，众山连接，山名甚多，总名为西山。

[17] 彀（ɡòu够）：张满弓弩。《汉书·周亚夫传》：“军士吏被甲，锐兵刃，彀弓弩，持满。”

[18] “安得”二句：意谓愿意为国效力，平定边患。《汉书·终军传》载：终军，字子云。汉济南人。武帝时，为谏议大夫，出使南越，请授长缨，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系，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