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油画三 红门

  • 油画
  • 王晓方
  • 40290字
  • 2021-09-01 15:01:11

作者:朱小丹

创作时间:2006年

材质:布面油画

尺寸:266×345cm

画面是俯视图,院子里有一群表情既愤怒不屈,又惊恐万状、面露恐惧的人。四周是凶神恶煞的看守。画面的中心是一位气度不凡的女人,她双手握拳,勇敢地怒视着看守,宁死不屈的神情深深感染着身边那些无助的人。画面的北侧是一个用来关人的正房,走廊连着西侧门有一排偏房,约有六七间关人的房屋。东侧是院墙,门开在南边,是两扇敞开的红门。红门外一对恶狗正冲着门里狂吠不止。画家采取了对角线的构图方法,使整个画面显得丰富饱满,立体感很强,并充斥着艺术的张力。画面中的女人无疑是全场色彩最亮丽的一个,突出了誓死抗争的主题,使画面的色彩达到了最高点,也把画面的恐怖气氛渲染到了最高点。

我觉得文白和张欣进京上访一定会在有关部门留有案底,或许到有关部门查一查就会得知他们的下落。于是我让车夫陪着我挨个部门打听,不料我俩去过的部门都没有査到他俩的踪迹。我们从最后一个部门出来时已经夕阳西下了,就在我俩站在大门前茫然不知所措时,一位干瘪的老妪走过来,她那满是皱纹的脸皮令人想起深秋枯败的野草,红肿的眼睛、发青的嘴唇、褴褛的衣衫就是她灵魂的图像。她一把拽住我,面露欣喜地说:“女娲娘娘,我可找到你了,这下我儿子有救了!”突然被一位乞丐式的老太太一把拽住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但是看见她用企盼的眼神看着我,我心里酸酸的,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枯枝般干瘦的手,动情地问:“老妈妈,您为什么要找女娲娘娘啊?”老太太刚好迎着晚霞,焦黄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她听了我的问话,显得很激动,塌陷的两腮,紧张地抽动着,黯然的眼神突然闪出泪光,饱含深情地说:“女娲娘娘,只有您老人家能够惩治那些恶魔,求求您了,救救我的儿子吧!”我断定老太太身上藏着巨大的冤情,一定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才被逼疯的,便同情地问:“老妈妈,您儿子怎么了?”我话一出口,老太太便用悲痛在夕阳下织出一片浓重的黑云,她欲哭无泪地哽咽着说:“被他们害死了,死得好惨啊!”我怜悯地问:“他们是谁?”老太太浑身打着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黑魔!”听到这两个字,我的心顿时咯噎一下,文白《神话》里的情景如滚滚波涛般闪过我的脑海,我原以为“黑魔”不过是文白通过想象创作出的一个意象,不承想现实却如最庞大的“黑魔”令我心惊胆战。眼前的老妪不再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疯女人,而是《神话》里活生生的人物,抑或她就是现实版的蓝姬。我惶惑不安地紧紧握着她一双肮脏的战栗着的手,不知所措地问:“老妈妈,谁是黑魔?”老太太咬牙切齿地说:“黑龙的余孽!”一股邪风骤然吹起,我似乎嗅到了黑桃花的气息,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和现实的狰狞比起来,我感觉我的灵魂不过是一个玩偶。车夫听了老太太的话似乎突然悟到了什么,低声对我说:“小丹,我怀疑这个疯老太太见过文白和张欣,不然为什么她会知道女娲、黑龙、黑魔这些词儿?”我觉得车夫说得有道理,连忙问:“老妈妈,你认识顾文白吗?”不承想,老太太竟然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地说:“当然认识,哪有母亲不认识儿子的。”车夫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不死心,接着问:“老妈妈,我说的是顾文白,不是您的儿子,您知道顾文白在哪儿吗?”老太太似乎听懂了我的话,支支吾吾地说:“要是我老伴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你说的那个人在哪儿。”我好奇地问:“老妈妈,您老伴呢?”老太太突然露出惶恐的神色,慌慌张张地说:“女蜗娘娘,快救救我老伴,黑魔说他敲诈,把他关进了黑魔窟。”我心里交织着恐惧和怜悯,但好奇心仍然催逼着我发问,我一边抚摸着老人家瘦骨嶙峋的肩膀一边温和地问:“老妈妈,你老伴敲诈什么了?”老太太无助地望着我,几滴带着泥土气息的混浊眼泪滚落下来,面如土色地说:“政府。”说完惶恐不安地四下望着。这时车夫拽了拽我,不耐烦地说:“全是疯话,走吧,小丹。”老太太显然不喜欢车夫,一把把我拽到一边,一边用眼睛瞄着车夫一边小声对我说:“女娲娘娘,你怎么跟黑龙好上了,你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害你的了?”我被老太太的话逗乐了,莞尔一笑说:“老妈妈,他是我的朋友,是好人,不是黑龙。”老太太又瞥了车夫一眼,将信将疑地说:“这年头到处是黑龙、黑魔的,哪有几个好人,女娲娘娘,即使他是黑龙、黑魔咱也不怕,我有宝贝,只要你把它吃了,任凭什么黑龙、黑魔都别想加害于你!”说着将手伸进自己拎着的破袋子里摸了半天,才将干枯的手拿出来,将握着的东西放在我的手心里,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黑糊糊的桃子,老太太将她的宝贝放在我的手心里后,用叮嘱的口吻说:“女蜗娘娘,这是我从世外桃源偷出来专门孝敬您的,但愿您吃了它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说着老太太似乎发现了什么,惊慌失措地拍了拍我的手,像躲瘟疫似的急匆匆地离开了。这时走过来一位长得像瘦狗似的男人,此人穿着鳄鱼牌了血,裤线笔直,皮鞋程亮,脖子上挂着条金链子,长着一张狗脸,叼着抽了一半的香烟,晃晃荡荡地走过来,嬉皮笑脸地问:“二位,是来找人的吧?”车夫见此人流里流气的,便没好气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狗脸儿不以为然地说:“大哥,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车夫一脸厌恶地说:“我管你是干什么的,滚!”狗脸儿喷了一口烟,脸上挂着凝固的微笑,微微扬起眉毛,用深不可测的口吻说:“大哥,你先别急,等我说明白我是干什么的,说不定你还得求我呢。”车夫不屑地说:“看你那个熊样就不像好人。”狗脸儿一脸无辜地说:“大哥,别小看人呀!”车夫眼皮一翻,阴沉着脸问:“你要是好人,刚才那个老太太看见你为什么像见了狗屎似的转身就跑呢?”狗脸儿发出一声便秘似的嗤笑,猛吸了几口烟,然后随手将烟头弹出了很远,用一种轻蔑的口吻说:“那个疯婆子把我当成黑魔的帮凶了。”车夫冷冷一笑,含讥带讽地看了他一眼,一脸愠怒地说:“那位老妈妈认定你不是好人,你定然不是好人。”狗脸儿用狡辩的口吻说:“你说话也太武断了吧,你知道那疯婆子是怎么疯的吗?实话告诉你,是因为死了儿子才疯的,你知道他儿子是怎么死的吗?是为了保护自家的宅基地暴力抗法被抓进县看守所的,据说是玩‘躲猫猫’玩死的,疯婆子的老伴为了查明儿子的死因多次进京上访,劝阻他的工作人员主动提出,只要他不再进京上访,可以给他二十万。她老伴不干,非要去公安部门鉴定儿子的死因,工作人员说不可能,老人家就坚持要三十万,工作人员同意了,他写下了保证书后,随后就以涉嫌敲诈勒索被逮捕了。大哥,你听好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我没关系,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好人呀?”我见狗脸儿对老妈妈的事一清二楚,就知道他一定是吃访民黑饭的,就像火车站的黄牛,医院的医托,火葬场专门哭丧的,狗脸儿是那种专诈访民油水的泼皮,便灵机一动,试探地问:“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对这里的事门清儿嘛!”狗脸儿见我似乎在夸他,便眉飞色舞地说:“那当然了,不是有那句话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瞒二位说,我就是老百姓常说的‘访托’。”我断定狗脸儿一定知道许多上访秘密,便用一种将信将疑的口吻说:“其实让我俩相信你也不难,只要你能说清一件事,我就信你。”狗脸儿狡黠地眨了眨眼,脸上挂着淫亵的微笑问:“什么事儿?”我尖锐地问:“你知道那些失踪访民的下落吗?”狗脸儿像一条冒着巨大的危险嗅到了一根骨头味道的狗似的,拍着胸脯说:“当然知道了,如果不知道他们的下落我怎么赚钱呢?”还没等我接着问,车夫便迫不及待地插嘴问:“快说,他们在哪儿?”狗脸儿见我俩上钩了,摇头晃脑地卖着关子说:“天机不可泄露!”车夫冷哼一声,用肉乎乎的大手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小子不就是想赚钱吗?说个数吧。”狗脸儿看出车夫是个有钱的主儿,露出一副敲诈的嘴脸说:“不是不可以告诉你们,的确是风险太大,如果二位有诚意的话,一个字一百怎么样?”我和车夫太想知道谜底了,竟然异口同声地答应了。狗脸儿奸诈地笑了笑,伸出狗爪子一般的手,大言不惭地说:“先给四百。”车夫二话没说便从钱包里点了四百递给他。狗脸儿满意地塞进口袋里,压低声音说:“世外桃源!”听到这四个字,我心头一紧,车夫却不解地问:“什么意思?”狗脸儿诡谲地说:“意思很简单,失踪的访民都在世外桃源。”车夫猛地踹了狗脸儿一脚,破口骂道:“狗日的,你敢耍老子,滚!再不滚,老子灭了你!”狗脸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给踹蒙了,知道车夫不好惹,便骂骂咧咧地走了。我埋怨车夫干吗不接着问,车夫却气呼呼地说:“小丹,失踪的访民怎么可能在世外桃源,这家伙一看就是骗子。”我想起了《神话》里的世外桃源,没好气地说:“你凭什么说他是骗子,没准他说的是实话呢,我俩跑了一天了,毫无线索,好不容易碰上个知情的,让你一脚给踢跑了,你干吗这么没耐性,或许再往下问,就知道世外桃源在哪儿了。”车夫见我生气了,连忙满脸堆笑地说:“小丹,你也太天真了,怎么能相信骗子的鬼话,我在京城住了半辈子了,从来就没听说过有叫世外桃源的地方,好了,别生气了,跑了一天了,肚子都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请客。”看他一脸讨好的样子,我也只好作罢。

圣母国大殿顶梁高深黑沉,庄严莫测,整个地面由大理石铺成,光滑如镜,不留缝隙,有一股简洁肃杀之气。大殿之内圣母国的文武百官一个个高矮胖瘦,昂脸腆胸,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国王大帝端坐在四边不靠的御座上鸟瞰着殿内,目光晶莹闪烁,头上的金冠和镶在中央的宝石熠熠发光,花白的头发从金冠中散落下来显出几分强者的飘逸,他用阴鸷的目光注视着狼王,大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傲岸。“我们圣母国是高度文明的国家,一向不与野蛮的族类打交道,听说阁下是兽中之王,不知远道而来有何需求啊?”大帝居高临下慢条斯理地徐徐问道。“既然贵国是高度文明的国家,怎么客人来了,连座位都不知道给让呢?”狼王对大帝的傲慢嗤之以鼻地揶揄道。“我怎么知道你这个兽中之王到底是客人还是敌人呢?”大帝阴郁地问道。“请陛下说话放尊重一些,狼王可是兽神,是兽界至尊。”白狼愤愤地说道。“我们陛下是人中之神,总比兽中之神要尊贵些吧。”圣母国红衣大祭司查理款款走过来傲慢地说道。“岂有此理!凡胎肉眼竟敢自称人中之神,请问陛下手中有光阴之剑和《光阴真经》吗?”白狼轻蔑地质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大帝惊厥地问道。“那是女娲传给人中之神的法宝。”白狼悠悠说道。“法宝?”大祭司查理狂妄地大笑道,“在空中,我们有青铜战鹰,在陆地,我们有黑铁成牛,在水里,我们有威力巨大的白银战鱼,我国的军事力量所向披靡,请问还有比这厉害的法宝吗?”“这些只不过是你倡制造出来的杀人武器,能杀人,但是杀不了神,算不上什么法宝。”狼王不屑地说道。“既然狼王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兽中之神,那就试一试我国先进的百箭弩吧?”大帝阴险地大笑道。“那就请大帝陛下拿出来让我们野蛮的兽类见识见识吧。”白狼痛苦地说道。查理挥手叫上来一位持弩的兵士,“既然你们是神,想必能氐挡住这百箭弩的连续进攻吧?”查理不怀好意地笑道。那兵士在他的示意下,瞄准白狼,连发数弹,白狼挥手将弩弹接在手中,然后又一挥手变成一把玫瑰花。“尊敬的大祭司先生,难道玫瑰花也能杀人吗?”白狼潇洒地将玫瑰花插到查理的脖子里笑嘻嘻地说道。文武百官惊异地发出唏嘘声,一位万夫长不服气,他铠甲铮铮马刺佩剑哗哗山响地走到狼王身边,傲慢地说道:“这不过是你们兽类耍的巫术而已,有胆量与我的青铜战鹰比一比?”“那就让我的徒弟与你们的战鹰、战车、战鱼都比一比吧,不过有一条,如果我的徒弟胜了,圣母国立即停止对星月国的侵略!”狼王诙谐而严肃地说道。“好,如果你的徒弟能战胜我的战鹰、战车和战鱼,你们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大帝似笑非笑地说道。“那好吧,白狼,让大帝陛下开开眼,让我们兽类也领教领教人类社会的文明。”狼王嘲讽地说道。大帝从御座上起身率文武百官走出大殿。

众人轻车简行来到校场,这是一块濒临大海的空旷广场,校场上停放着十几头黑铁战牛和十几驾青铜战鹰,大海上白银战鱼银光闪烁,炽烈的、白焰般的阳光烤炙着懒洋洋的海面。海水仿佛被烧焦了,粗糙的波澜仿佛蒙上一层黑糊糊的油脂,隐忍着,积蓄着,期待着,在沉寂中承受着如火的煎熬。大帝平时最喜欢兵士们在这里操练,别国的国王喜欢看美女跳舞,大帝不同,他生来喜好穷兵蔑武,每天必看兵士们操练。校场中央有上百骑骑兵正在表演马上对抗,刚才那位万夫长一挥手,上百骑骑兵瞬间将校场围起,旗令兵站在万夫长身边发出一道道旗语命令。一驾战鹰腾空而起,这架黑糊糊的大鹰在空中傲慢地滑翔,仿佛天下无敌,与此同时,一只盘旋的苍鹰在青铜战鹰前掠过,战鹰口吐飞弹将苍鹰击得粉碎。圣母国的兵士齐声吶喊:“威武!威武!”大帝端坐在御椅上,得意地看了看狼王,狼王不动声色,默谋不语。白狼解下自己的白色腰带抖了抖然后用力一抛,一条丝线像离弦的箭一样,射向战鹰,战鹰猝不及防,即被丝线勒住脖颈,瞬间化作一只风筝。“大帝,难道贵国是用风筝作战吗?”狼王睨了大帝一眼冷笑道。大帝的脸一下子变白了,他瞪了一眼万夫长,万夫长夺过旗令兵手中的小旗,亲自打旗语,只见一头黑铁战牛发出令人发指的荘吼,在校场上狂奔起来。这头战牛奔着奔着用尖锐的利角一头撞向一块巨石,只听“轰”的一声,那块巨石被撞得粉碎。圣母国的士兵继续呐喊:“威武!威武!”“陛下,您的这头铁牛不常犁地吧,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校场上一股白色的旋风骤起,瞬间白狼就立在了大帝面前,他风趣地说道。“我的战牛是用来攻击的,可不是用来耕地的!”大帝黑着脸答道。“我看这校场的土壤挺适合种庄稼的,不如我让这头畜生把地犁了吧。”话音刚落,白狼已经立于校场之上,战牛如狼似虎地向他冲来。白狼用一双狼眼凝视着战牛一动不动,两道幽幽绿光照在狂奔的战牛头部,那头铁牛好像撞在了墙上,无论如何怒吼就是不能向前一步。此时狼王站起身,挥手说道:“徒儿,既然这头战牛有使不完的劲,就让它犁地吧。”狼王话音刚落,战牛真的变成了一头温驯的耕牛,白狼手掐法咒,刚才被战牛撞碎的巨石轰然变成了一张如黑蜈蚣般的犁铧,白狼慢悠悠地给这头牛套上犁铧,牛便在校场之上耕起地来,犁铧深深地插入土地,切割的声响像某种疼痛的撕裂声,被翻耕过的土壤像是一整块海面上的凝固的波浪。此时的狼王突然纵声大笑,然而圣母国的士兵却鸦雀无声。他们不知道这些长着狼头人身的家伙使用了什么魔法,会将他们的先进武器化解得如此荒唐。“大帝,还比不比?”狼王高傲地问道。“这个……”大帝脸色黯然地支吾道。“比,我们还有威力无比的白银战鱼。”万夫长气急败坏地说道。“那好,”狼王向白狼喊道,“白狼,地也不用耕了,看样子,你得改做渔夫了。”“狼王,请问你的徒弟怎样与我的战鱼比试?”大帝问道,语气已经有所收敛。“渔夫打鱼当然需要渔船了。”狼王幽默地说道。“给他们一条渔船。”大帝向万夫长说道。白狼弹了弹身上的灰尘,一个箭步跳上渔船,他将手中的桨轻轻一挥,渔船像脱缰的野马冲向大海,仿佛不是浮在海面上,而是潜游在深水之中。突然,海面上倒海翻江地一阵翻腾,好像被煮沸一般,白狼的渔船就像沉没在一片天崩地陷的暴风雨的炼狱之中。一条巨大的白银战鱼在海面上跳跃着向白狼袭来,那白银战鱼口喷飞弹,一颗颗炸响,海面上顿时火光冲天,黑烟滚滚,飞弹的呼啸声就像是魔鬼的呼号。白狼毫无惧色,沉着应对,渔船迎着飞弹迅速向战鱼靠近。

白色银鱼似乎占了上风,越战越勇,使出浑身解数,要将渔船炸沉,要将白狼炸死,怎奈白狼一条大桨将船使得得心应手,离成鱼越来越近,战鱼没占着丝毫便宜。就在白狼要发起攻击之时,海面上滚滚腾起的黑烟迅速向天空凝聚,一时间黑云汹涌,遮天蔽日,在漫天黑云之中,凄厉的一声嘶鸣若闪电划破长空,让人听后心惊胆寒,圣母国的文臣武将不知将要发生什么,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大帝,圣母国大难就要临头了,你还在这里争强斗狠,穷兵驟武。”狼王凛然说道。“狼王,这天上的怪物是何方妖魔呀?”大帝颤声问道。“这是魔国的恶禽玄冥鸟,是黑魔的探子,看来,黑魔要对圣母国下手了。”狼王仰望长空喟然叹道。正在这时,黑云中蹿出一只巨大的玄冥鸟,扇动着巨大的翅膀,虎视眈眈地俯冲下来,海面上顿时波涛汹涌,巨浪滔天,那恶禽一个俯冲便将白银战鱼叼在嘴里,旋即腾起向黑云深处急速飞去。众人惊呼不已!不一会儿从乌云中散落下来无数银色碎片,如冰雹一般砸向大海。刚才白狼的灵力已经让大帝心有余悸了,此时,玄冥鸟的魔力更让他胆战心惊。最让大帝匪夷所思的是神界和魔界为什么会在同一时间光顾圣母国,眼下圣母国的大部队正在攻打星月国的途中,国都列顿城守兵不到三万,如果神界或魔界对圣母国下手,则圣母国凶多吉少。此时,昏暗广袤的海滩上凄凉的风呼号着,细白的沙浪在风中起伏追逐,远处黝黯的树梢暗影在风中婆娑起舞,那只巨大的玄冥鸟锐啸着重新从黑云中俯冲下来,直取白狼。众人一阵惊慌,唏嘘声中,白狼已经腾空而起,恶禽喷出一团魔火,白狼闪身骑在恶禽背上,抽出宝剑,白光闪过,恶禽身首异处,尸体打着旋儿栽进大海,白狼在空中几个鹤子翻身轻轻地落在渔船上。圣母国士兵兴奋地吶喊道:“威武!威武!”吶喊声中,大帝突然想起狼王曾说过,此次拜访是来挽救圣母国的,心想,“这个兽神大概是善意的,不妨向他讨教讨教魔界之事。”“请狼兄大殿叙话。”大帝一反刚才傲慢的态度,和善地将手一让说道。瞠目结舌的圣母国的文臣武将惶惑顾盼后,异常肃静地跟在大帝和狼王身后,默默地鱼贯走进大殿。

大帝没有回坐在自己的御座上,而是和狼王平坐在大殿之上。“尊敬的狼王,近来我一直处于阴暗的噩梦之中,灵魂仿佛在地狱中煎熬,难道所向披靡的圣母国真要遭受什么灾难?”大帝惴惴不安地问道。“狼王,你不来,圣母国国泰民安,你这一来,圣母国就要大难临头了,莫非您是灾难的使者?这天上的恶禽是您的帮凶吧?”红衣大祭司查理不阴不阳地插嘴道。“查理先生,我听法慧大国师说,你早就成了魔国恶禽的俘虏,是什么时候回到圣母国的?不会叛国投故了吧,莫非回到圣母国是为了与黑魔里应外合?”狼王刀子似的目光逼视着查理问道。查理顿时慌张起来,他心虚地吼道:“你血口喷人!陛下,这些妖兽皆会巫术,分明是星月国的奸细。”“尊敬的狼王,查理是我国举国尊敬的红衣大祭司,怎么可能叛变投故呢?”大帝惊觉地问道。“大帝有所不知,黑魔惯用的魔法是控人心智,查理先生曾经以使者的身份出访须弥国,被黑魔的恶禽玄冥鸟擒获,眼前站着的红衣大祭司查理已经被黑魔控制了心智。”狼王掷地有声地说道。查理愈发惊慌失措了,他畏缩地靠在大殿中央的柱子上,战栗着双唇说道:“陛下,千万不要听信这妖兽的谗言,我对圣母国一向忠心耿耿啊!”“请问尊敬的狼王先生,您说查理先生是恶魔的奸细,有何凭据?”万夫长怒气冲冲地上前斥道。“那好,我今天就替圣母国解除查理先生身体的魔咒,还他本来面目。”狼王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冷笑道。狼王默念法咒,用阴毒的目光直逼查理,查理跟本不敢对视,然而无论他怎么躲闪,也无法摆脱狼王锐利的目光,大约半个时辰过后,查理疲惫地瘫在地上昏死过去,一股黑烟从他口中窜出。“哪里跑?”狼王收回目光大喝一声,一伸手将那黑烟收回手中,攥紧拳头用力一挥,然后伸开手微笑道:“大帝,你看,这就是控制查理先生的黑桃核。”“这颗黑桃核怎么会控制查理的心智呢?”大帝疑惑地问道。“陛下,千万别上当,狼王用巫术打死查理,然后用黑桃核欺骗你。”万夫长警觉地说道。狼王慢步走到壁炉旁,顺手将黑桃核扔入火中,然后冷冷地说道:“查理先生没有死,他只是太累了,睡着了,白狼,让他醒醒。”“查理先生,醒一醒,回国了,到家了。”白狼走到查理身边推了推他笑道。查理慢慢地苏醒过来,微睁双目有气无力地问道:“我这是在哪儿呀?”“查理,你这是在寡人的宫殿上,你不记得了?”大帝惊异地走过去问道。“陛下,”查理懵懂地说道,“我只记得,我离开春秋国时,被一只大鸟叼走,带到了一个黑暗无比的地方,在那里一个白胡子老头问了我出使春秋国的目的后,给我吃了一个黑桃子,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大帝,”狼王幽幽说道,“那就是控人心智的黑桃,他说的那个黑暗无比的地方就是魔国,那里以前叫世外桃源,是人类的一块净土,如今被黑魔霸占,他将以世外桃源为基地,涂炭生灵,统治世界,让光明成为黑暗的奴隶。”“世外桃源,我怎么从来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呢?”大帝悚然而悟地问道。“如果不是黑魔发难,人类是无法知道自己还有一块净上的。”狼王嘲讽地说道。“听狼王这么一说,黑魔霸占世外桃源后,人类目前连一块净土也没有了?”大帝骇然地问道。“圣母国要横扫天下,战争一触即发,生灵就要惨遭涂炭,这正是黑魔向人类发难的最好机会,还有什么净土可言?”狼王冷哼一声说道。“陛下,狼王说得对,我们应该停止战争,联合诸国共抗黑魔,否则圣母国危矣!”查理虚弱地说道。“查理,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成为全天下的王吗?”大帝颓然问道。“那是臣下一时糊涂,这次被黑魔俘去,险些丢了性命,才明白欲望猛于魔呀!”查理意味深长地说道。“胡说,怎么能把陛下与恶魔相提并论?陛下想成为天下之王那是百姓之福,我相信圣母国的军队有能力征服天下,保卫和平。”万夫长大言不惭地说道。“万夫长,你先好好保护你的国家吧,我想黑魔的怪兽很快就要到了。大帝,我劝你抓紧时间动员全城百姓迎战强敌!”狼王阴冷地说道。这时,在城外被白狼教训过的百夫长气喘吁吁地跑进大殿禀报:“启禀陛下,我军城外巡逻部队两百余骑与一百多怪兽军相遇,对方十分凶猛,经过厮杀,我军死伤过半,对方几乎没有伤亡。”“我军剩余部队现在何处?”大帝吃惊地问道。“已经退回城内。”“那敌人呢?”万夫长暴跳如雷地问道。“敌人不知去向。”“是不是龙头人身龙爪的怪物?”查理胆怯地问道。“正是!”“大帝,看来黑魔的怪兽军团要大军压境了。”狼王忧心忡忡地言道。“以狼王之见如何应敌呀?”大帝掩饰着内心的慌乱问道。“火速派信使召回攻打星月国的军队,城内马上布防,动员军民共同抗敌!”狼王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时,又有兵士满头大汗慌慌张张地来报:“启禀陛下,空中发现大批怪鸟。”“大帝,圣母国如果不想被灭亡,就赶快行动吧!”狼王怒道。大帝无地举起撤回攻打星月国军队的令牌。

一晃几天,车夫陪我走遍了京城许多地方,也没有发现文白和张欣的任何踪迹,车夫不愧是商人,脑子比我灵活,他问我文白在北京有没有好朋友,或许文白进京与他们有过联系,甚至求助过他们亦未可知。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我兴奋地说:“文白的作品都是由文心岀版社编审耿直责编的,文白又刚完成长篇小说《神话》,他们之间一定有过联系,或许耿直知道文白的下落。”车夫高兴地说:“那咱俩还不赶紧去文心岀版社!”就这样,我们原本想去最高人民检察院接待室,却改道去了文心出版社。我俩走进文心出版社刚好是上午十点,在我的想象中,耿直应该正坐在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稿子,可是当我向他的同事打听他的办公室时,得到的回答却是他病了,住在北京医院。我们只好买了花篮驱车去北京医院,走进病房时,房间内有四张病床,都躺着病人,其中一张靠窗的病床上,一位五十多岁高大魁梧的男子倚靠床头,一边打点滴一边看着稿子,我断定他就是耿直,便冒昧地问了一句:“您是文心出版社的耿老师吗?”果然他放下手中的稿子,一头雾水地问:“你们是……”我自我介绍完又介绍了车夫,他一听我俩是文白的好朋友,专门到医院来看望他,脸上顿时露出了既意外又高兴的神情,连忙请我俩坐,车夫将花篮放在窗台上,又搬了两把椅子,我俩坐在耿直的病床边,我用诙谐的口吻关切地说:“耿老师,您可够得上劳模了,住院也不放弃工作,一边打点滴,一边看稿子。”耿直微微一笑,温和而亲切地说:“没关系,就是热伤风引发肺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住两三天就可以出院了。”这时车夫随手拿起耿直看过的打印稿,狡黠地看了我一眼,用意料之中的口吻说:“这不是顾文白的新作《神话》吗?”我一听连忙从车夫手里夺过稿子,随手一翻,刚好是一股邪风将桃落卷走那段,联想到文白和张欣失踪多日,心情顿时百感交集,情不自禁地问:“耿直老师,文白是什么时候把稿子发给您的?”耿直想了想,然后用肯定的语气说:“大约在一个月前,怎么,你们也知道这本书?”车夫感慨万千地说:“何止知道,耿老师,小丹还为这本书配了插图呢。”耿直本来斜靠在床头,听了车夫的话,顿时将身体前倾过来,用渴望的语气说:“文白发给我稿子时对我说,等我看完稿子后,他会给我一个惊喜,我一直在猜测会是什么样的惊喜,现在我明白了,这个惊喜就是请大画家朱小丹为这本书配插图,太好了,我在读《神话》时,越看越觉得应该配插图,正想着看完稿子后找文白商量呢,朱老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次到北京就是专门给我送插图的吧?”听了耿直最后这句话,我燃烧着的心顿时有一种熄灭感,很显然,耿直并不知道文白两口子的遭遇,这说明文白进京并没有和他联系,这太令我失望了,我瞥了车夫一眼,发现他也流露出些许的沮丧,不过我并没有死或因为顾文白出版的十几部长篇小说都是耿直做的责编,顾文白在这个世界上的知音,除了我,应该还有耿直。以他和文白的交情,应该了解文白在京城的社交圈子,即使他不知道文白的下落,但是当他得知文白两口子现在的处境后,我坚信他一定能提供有用的线索,于是我以沉重的心情向他讲述了文白两口子的苦难,他听了以后,气得面颊像着了火似的涨得通红,几乎能听到他血液燃烧的噬哦声。他听了我的讲述后,沉默良久,才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说:“复旦大学创始人马相伯说过一句让所有中国人都汗颜的话,我是中国的一条狗,我为中国叫了一百年,也没有把中国叫醒。其实进入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仍然没有完全醒,不过是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朱老师,车先生,文白和张欣是中国知识分子的良心,拯救他们就是拯救知识分子的良心,一个国家只要知识分子的良心没有烂掉,这个国家就有希望。我们就是深入灵风等人寻找的黑魔窟,也要找到他们。你们别急,让我好好想想,让我好好想想,对了,你们还记得文白的成名作吗?”车夫插嘴问:“耿先生指的是《历史》吧?”耿直点了点头,脸上挂着自豪的神情,用十分得意的口吻说:“对,《历史》出版后引起强烈反响,文白在小说里设计了一个驻京办主任,写得既诡谲圆滑,又内有坚守,简直就是一团矛盾,我不相信会有这种人物,他便请我吃饭,饭桌上他让我认识了东州市驻京办主任丁不见,经过一番攀谈,我发现丁不见就是小说里的人物原型。文白当市长秘书时,丁不见是常务副市长秘书,文白当年服务的领导东窗事发后,文白从天堂跌入地狱,丁不见却升任东州市政府副秘书长兼驻京办主任,朱老师,车先生,我建议你们去找一找丁不见,我觉得他一定知道文白两口子的下落。”耿直提供的线索太有价值了,几天来一直被黑暗笼罩着的心一下子亮堂起来,车夫也似乎恍然大悟,仿佛一直关闭的心门被撬开一个缝儿,一束阳光透过缝隙射进他的心里,他用一种佩服的口吻说:“我也读辻《历史》,我怎么就没想到应该去找驻京办呢,耿老师,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呀,我听说驻京办有一个重要职能就是‘截访维稳’,文白两口子失踪说不定就是和那个丁不见有关系,耿老师,驻京办主任在文白的笔下被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们就这么找上门去,这家伙会不会见我们呢?”耿直沉思片刻说:“要不等我出院后,我陪你们去,毕竟我和他在一个饭桌上吃过饭。”等到耿直出院还需三五天,我实在等不及,便用商量的口吻问:“耿老师,三五天会发生许多事情,我想还是尽快见到丁不见为好,您毕竟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能不能现在就和他沟通一下,然后我和车夫马上过去。”耿直听了我的话,面露为难之色,犹豫片刻后,他用抱歉的口吻说:“朱老师,车先生,其实我现在的心情和你们一样,只是我手里没有丁不见的手机号,那次和他在一起吃饭时,他倒是给过我一张名片,上面有他的手机号,不过我没往手机里输,名片可能让我扔在办公室抽屉里了,我看这样吧,我给丁不见写封信,你们带上我的信见他,起码显得不唐突,我观察那个人虽然滑得像个泥啾似的,但做官似乎还未丧失底线。因为文白请我们吃饭时,当他回忆起那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时,丁不见颇为清醒地说了一句至今让我印象深刻的话。他说,在官场上,比起野心来,愚蠢总是占上风。当着文白的面,他一个泡在大染紅里的人,竟敢直抒胸臆,我想绝非等闲之辈,朱老师,车先生,只要你们见到他就千万别轻易放过他,因为我坚信他一定知道文白和张欣的下落。”说完他从枕头下掏出一沓稿纸和一支钢笔,沉思片刻,一气呵成地写了一封信,写完之后还意犹未尽地说:“婴儿是我们生命的本源,连生命的本源都受到了毒害,便是幻想也是不自由的,我现在既想睡觉,又怕睡不着,睡着也罢,醒着也罢,周围总是些魔怪的形象,文白两口子的遭遇让我想起莎士比亚的几句诗,我可以是直的,尽管他们自己是斜的。他们的臭味思想,我的行为岂可与之相投。除非他们维持这种普遍的恶:所有人都坏,并以坏为王。这几句黑暗公式式的咒语,说的是我们所有人的处境。文白是与魔共舞的人,魔在哪儿,他就在哪儿。你们说是不是?”车夫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话题说:“小丹画过一组油画就叫《咒语》,主题鞭挞的就是貌似崇高的邪恶。”耿直用充满评价意味的目光看着我,语气期盼地说:“朱老师,不瞒你说,我恨不得现在就看到你为《神话》配的插图啊!”我用遗憾的口吻说:“耿老师,等过两天您出院了,我一定把插图送到您的办公室,只是……”耿直流露出唯恐出现闪失的表情,迫不及待地问:“只是什么?”我叹了口气说:“只是文白还没有看到这些插图,就……唉!我一共画了三十幅,原本想请他从中选出十幅的。”耿直毫不犹豫地说:“朱老师,我也听明白了,你和文白就是高山流水故事的现代版,别看我尚未看到你的画,但是我敢肯定,那些插图和《神话》的文字一定是相映生辉的,因此我决定不用选了,干脆就做一本图文并茂的画册小说,岂不是别开生面。”我听了以后几乎僵住了,像油画里的人物不能呼吸,车夫也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耿老师,我没太听明白,您的意思是三十幅插图全用,是这个意思吗?”耿直脸上挂着肯定而和蔼的笑容,重重地点一点头。车夫高兴地拍着大腿说:“耿老师,怪不得文白的作品全给您了呢,您不仅慧眼识珠,而且有胆有识,您这个决定太有魄力了!”耿直淡然一笑,倏然转变了话题,神情凝重地问:“朱老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那么多孩子一降生就失去了生命呢?”我一下子被问到了痛处,沉重地说:“这其实也正是文白和张欣上访想弄清楚的问题。不过官方的解释是孩子们一降生就被老鼠咬了,是鼠疫传染导致的死亡。”耿直下垂的嘴角本来挂着淡淡的笑容,听了我的话,神情却变成了嘲讽,他冷哼一声说:“我敢保证这件事的确是硕鼠所为,但孩子们绝对不是死于鼠疫,如果是鼠疫,东州官方也用不着千方百计阻止文白和张欣进京上访了。”我觉得耿直分析得有道理,东州死婴事件应该有着更深的内幕,一想到那些深渊般的内幕,我又情不自禁地牵挂起文白,在喘不过气的痛苦中,我不知道命运将把他引向何方?

走出北京医院住院部大楼,我感觉有点眩晕,就觉得自己正处在某个伟大而危险的探险当口似的,此时突然刮起一股贼风,狂沙大作,车夫连忙把我拽进车里,坐进车里的一刹那,我的脑海顿时闪现出英桃落被一股邪风卷走时的情景……

柔和而清澈的天穹延向视线的尽头,看不见一丝儿云花。天,仿佛是刚刚用水洗过似的,蓝得耀眼,晴得出奇。灵风等人发现寻找圣盆的路线后,经过短暂的休整又艰难地踏上行程。他们刚一上路,一股邪风便尾随着他们。起初,谁也没在意,怎奈那邪风像是有灵性一般,又像是有意引起他们的注意,一直尾随着他们,也不骚扰,他们休息,邪风便在不远处盘旋,他们出发,邪风便闷啸尾随。“灵风,天晴得一丝儿云也没有,只有这股邪风一直跟着我们,你不觉得这股风很怪吗?”楚雅警觉地问道。“我已经注意很久了,这不是普通的风,一定有来头。”灵风提防地说道。“不过就是龙卷风,有什么奇怪的?”辞颂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倒觉得挺好玩的。”桃落妩媚地一笑说道。“落儿,千万别惹那股邪风,小心它会伤害你的。”灵风语气强硬地叮嘱道。“不就是风吗?有什么可怕的?你不让我碰它,我偏要碰它,我偏要看看它怎么伤害我。”桃落执拗地说完,散着沁人的幽香飘到邪风跟前,灵风急呼道:“落儿,别碰,危险!”话音刚落,桃落的手已经伸进那龙卷风的风眼,刹那间,桃落便被吸了进去。在风眼中不停地旋转,那邪风将桃落悬在半空中,并随着桃落的粉色衣裳化作粉雾。桃落被粉雾包裹着,根本看不见了。灵风大怒,他拔出光阴之剑,纵身跃向那邪风,妄想夺回桃落,怎奈根本近不了身。无奈他挥剑向风根劈去,灵风不劈这邪风的风根还好,他越劈,这邪风的风力越大,春风夹杂着粉雾越来越猛,一时间,众人围绕着巨大的粉色旋涡束手无策。“浑蛋,你是何方妖风?还不放下桃落?”灵风破口骂道。那粉色旋涡将桃落裹在里面放出无与伦比的灿烂光辉,并逆天而上,向远方飘去。灵风望着邪风由于心急头脑一片空白。“灵风,快追!”楚雅大喝道。灵风一下子猛醒过来,率领众人没命地追赶着那邪风粉雾,怎奈那邪风粉雾越飞越快,很快在天边变成一颗小粉点看不见了。“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灵风双手抱头绝望地独吼道。“灵风,你是人神,越在这个时候,越要冷静。”楚雅拍着灵风的肩膀平静地说道。“那邪风抢走了桃落,我怎么冷静?你说,我能冷静吗?”灵风嘶哑着嗓子喊道。“灵风,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情况还没弄清楚,我们必须冷静。”楚雅厉声说道。这时,众人仿佛都嗅到了一股气息,辞颂问道:“什么味?这么香。”灵风在楚雅的提示下,冷静了下来,他仔细嗅了嗅说道:“是桃花香,是桃落身上的香味。”“弟兄们,快!快闻闻,是不是邪风过处都会有香味呢?”楚雅兴奋地说道。几个剑士跑出去很远,然后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一路上皆有香味。”“这就好办了,灵风,顺着桃花香味走,一定能找到桃落。”楚雅充满希望地说道。“好,大家跟我来!”灵风振作一下自己沉声说道。灵风在前沿着山路上的羊肠小道,嗅着香气一路狂奔下去。一口气奔出几十里,还是不见桃落的踪影,只是香气更加弥漫了。灵风快要崩溃了,他绝望地喊道:“落儿!你在哪儿呀?”灵风每喊一声,空气便震动一次,震颤的空气像弥漫的雾霜,凝聚着、凝聚着,模模糊糊的像是桃落的影子,那影子在夕阳中无比洁白美丽,将众人迷惑得无所适从。“楚雅、辞颂,难道这又是黑魔在捣鬼吗?”灵风望着酷似自己妻子的云雾痛苦地问道。“这手法不像是黑魔所为。”楚雅和辞颂异口同声地说道。“灵风,莫非与蜥蜴人有关?”楚雅恍然大悟地问道。楚雅一提蜥蜴人,那团酷似桃落的雾气果然变成了一只蜥蜴的形状,只是若隐若现,模模糊糊。“或许《光阴真经》上有答案,灵风,何不翻书看看。”辞颂一拍脑门说道。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灵风赶紧从背上拿下包袱,打开竹简,果然书上有一段惊人的文字:福地圣境,圣盆仙子!若寻桃落,先寻圣盆……“经书上写的什么?”辞颂急切地问道。灵风将书中内容念了一遍,楚雅思索半晌,说道:“灵风,这一切或许是女娲娘娘的安排,也说明桃落没有生命危险!”灵风听了楚雅的话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他沉思一会儿说道:“看来盲目地追不是办法,我总觉得答案还得从眼前这块像蜥蜴一样的雾气中找。”“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就地休息,看看这团雾气还能耍出什么花样。”辞颂朗声说道。“好,就地休息。”灵风凄楚地一笑说道。剑士们埋锅烧水造饭,楚雅和辞颂上山打野味去了,灵风一个人坐在像蜥蜴人一样的雾气前发呆,他坚信这团雾气一定会给他答案的。此时,夕阳西下,漫天彤云烧红了半个天,山被染成紫色,一只鹤鹰掠过夕阳,滑入大山的暗影中,四野一片静谧,那块像蜥蜴一样的雾气一动不动,不过,它散发出的阵阵香气,让人嗅后心旷神怡。灵风的头脑中忽然复杂起来,眼前这个像蜥蜴一样的雾气如幻觉一般在眼前浮动,虽然像幻觉,却是真实的,或许幻觉就是真实的,真实也可能是幻觉,为什么心爱的桃落失踪了,可她的气息尚在?或许桃落就在这团雾气之后,或许圣盆就在这团雾气之后,或许那股邪风就幻化成了这团雾气。奇怪的是灵风在思考这团雾气时,这团雾气就随着他的思想在变幻,那穿气就像屏幕一样演示着他想的一切内容,而这一切只有灵风才能看得见,其他人看到的还是一团一动不动的像蜥蜴一样的雾气。灵风忽然觉得这团雾气后面或许是另一个世界,怎么才能进入这个世界呢?或许蜥蜴的大嘴就是入口?不对,或许眼睛是入口,也或许是鼻子。灵风正想着,辞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灵风,吃饭了。”灵风居然吓了一跳。剑士们吃罢饭后,休息的休息,警戒的警戒,灵风因担心桃落,吃不下饭,楚雅和辞颂一边陪着他吃饭一边劝他,三个人围坐在篝火旁,促膝而谈。“灵风,你是人神,遇事要冷静,人类与黑魔的战争还等着你来统帅,你要学会统筹全局。”楚雅语重心长地说道。“是啊,也不知道法慧和狼王他们出使诸国怎么样了?”辞颂若有所思地说道。“估计他们遇到的风险不会比我们少。”灵风苦笑道。“但愿圣母国和星月国的战争被化解,合纵之策能成功。”楚雅喟然说道。“要相信法慧和狼王,他们都是智慧的化身。”灵风正容说道。“灵风,你刚才坐在那团雾气前想什么呢?”辞颂纳罕地问道。“我在想蜥蜴人国会不会就藏在这团雾气里。”灵风苦笑着说道。“有道理,不过,怎么才能进去呢?”楚雅赞赏地点头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答案的。”辞颂仰着脸想了半晌,突然一哂说道。“辞颂说得对,咱们静观其变。好,你们俩休息吧。我在这周围转转。”灵风起身说道。“小心点!”楚雅叮嘱道。

灵风一个人在山谷中走着,新月细细的弯弯的,像桃落那玉一般纤巧的手,用眉笔仔细地描在那黑里透蓝的苍穹上。微风袭过,山谷中一汪潭水中碧玉般的月影儿被吹碎,宛如灵风的心碎了一样。灵风仰望苍穹,月亮无声无息地隐到云后,很快又挣扎着出来,仿佛在与灵风捉迷藏,这时,一颗流星划破夜空陨落了,宛如一滴感天动地的清泪,灵风暗自感叹:“我何尝不是一颗流星,出发了就不问归程……”想到这儿,灵风的眼眶湿润了,他望着月亮双手合在一起,默默祈祷:“女蜗娘娘,请您保佑灵风找到世外桃源,找到圣盆,找到桃落,打败黑魔!”他不停地祈祷默诵,不不觉中,他坐在一块大石上渐渐睡去。大石旁的一棵桃树的枝丫在风中摆动发出沙沙的响声,灵风睡得很沉,自从离开夜山,他就没有睡过这么香的觉,他睡着睡着似乎有桃落的声音,那声音很近,仿佛就在耳边萦绕。“风哥,我想你,快来救我,快来救我。”“落儿,你在哪儿?”灵风迷惘地问道。“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桃落颤声说道。“可是,我看不见你。”灵风抹着冷汗说道。“那蜥蜴的大嘴便是蜥蜴人国的国门,从那儿进来,快来!快来!”桃落急切地催促道。灵风激灵一下懵懂地从大石头上站起来,睁开眼睛便喊:“桃落,桃落。”可是无人回答,他用失神的目光仰望苍穹,悲怆哽咽得不能自已,他一遍一遍地呼唤桃落,蓦地一惊,猛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他定了定神儿,心想,原来是在做梦,可是刚才那个梦境太逼真了,逼真得无以复加。难道是女娲娘娘显灵了,托梦给我,让桃落告诉我通往蜥蜴人国的秘密?想到这儿,灵风心中一阵惊喜。他急匆匆地去找楚雅和辞颂,却发现那团像蜥蜴一样的雾气不见了,灵风急坏了,他围着山谷拼命地找,可就是找不着。灵风沮丧地回到营地,除了警戒的剑士外,其他人都睡着了,灵风只好靠着一棵大树,呆望着那团雾气消失的地方,颓然叹息,望着望着,他又睡着了,这回他没有做梦,睡得很沉,一觉睡到大天亮。当灵风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惊呆了,那团像蜥蜴一样的雾气正张着大嘴望着他,他一下子跳起来,大叫道:“楚雅、辞颂,从大嘴进去就是蜥蜴人国。”“灵风,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哪儿有什么大嘴呀?”楚雅满脸狐疑地问道。“那团像蜥蜴一样的雾气正张着大嘴等着我们!”灵风指着那团雾气兴奋地说道。“那团雾气和昨天一样啊!”辞颂一头雾水地说道。“不对,它正张着大嘴,昨晚桃落托梦给我,那就是蜥蜴人国的国门,快随我进去。”灵风二话没说,提起光阴之剑便一头撞入像蜥蜴一样的雾气之中,他撞进去之后,众人才看见原来那像蜥蜴一样的雾气确实张着大嘴。“弟兄们,赶紧随灵风撞进去。”楚雅说完也一头撞了进去。众人撞进去以后,突然狂风大作,嗷嗷叫着的龙卷风卷着雾气,形成巨大的旋涡,像顶天立地的玉柱,旋转一阵子以后,像邪风卷走桃落一样,那气旋卷着众人向远方逝去。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州市驻京办位于潘家园附近,是一座五星级酒店,名曰东州大厦。大堂内有许多官员打扮的人,都衣冠楚楚的,个个都好像准备去参加隆重庆典似的。车夫问大堂经理,驻京办在几层办公,大堂经理说在顶层。于是我俩走到电梯口,不承想从电梯里走岀一个娇美的身影,一袭白裙,特别眼熟,还是车夫机灵,他低声对我说:“这不是沈丹娜吗?”我一下子恍然大悟,连忙追上去问:“沈丹娜,还记得我吗?”沈丹娜看到我和车夫立即流露岀意外的神情,她惊奇地说:“哎呀,是朱老师,车先生?”我好奇地问:“怎么,你知道我俩的身份了?”沈丹娜喜出望外地说:“尽管你给我画的那张素描肖像没签名字,但是艺术圈里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它出自大画家朱小丹之手,我又向他们描述了车老板的长相,他们断定是大画商车夫。朱老师、车总,我一直想谢谢你们,刚好快中午了,能否赏光一起吃个饭?”我用抱歉的口吻说:“改天吧,丹娜,我们着急见东州市驻京办的丁主任。”沈丹娜讶然一笑说:“我就是来釆访丁不见的,他根本不在。”车夫略显失望地追问道:“他不在?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车夫的语气一下子诱发了沈丹娜的职业敏感,她用试探的口气问:“朱老师、车总,你们一个是大画家,一个是大画商,和驻京办八竿子都打不着,你们这么着急想见丁不见究竟是为什么?”沈丹娜的好奇心引起了我的警觉,我不失时机地问:“丹娜,像驻京办这种诡秘的机构也不像是引发新闻点的地方,你想在驻京办主任身上采访些什么?”沈丹娜狡黠地一笑,用打趣的口吻说:“看来我们对彼此都很感兴趣,朱老师、车总,反正丁不见也不在,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这附近有一家鱼馆不错,我请客。”我有一个预感,沈丹娜身上或许有我想要的信息,车夫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便和我异口同声地说:“恭敬不如从命了。”

德谟利炖鱼就在东州大厦西侧,前行五分钟就到了。沈丹娜点了鲍鱼炖茄子,又要了三个清淡小菜,我们就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服务员上了茶水,沈丹娜轻轻呷了一口,莞尔一笑说:“那篇关于东州死婴事件的文章登出后,引起了强烈反响,我本来想深入挖掘死婴事件的真相,可是报社领导却在我的案头放了一大堆失踪访民的卷宗。没办法,我只好放下死婴事件,专心调查访民失踪事件,其实两件事也有联系,因为从卷宗反映的情况看,死婴的父母进京上访也有失踪的。小丹姐对我采访丁不见很好奇,或许你们还不了解驻京办的功能,他们除了‘跑部钱进’,还有一项功能叫‘截访维稳’,我想或许驻京办能提供访民失踪的线索,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到东州驻京办采访丁不见,在这之前,我已经走访了三家驻京办,但是都没见到主任,今天我在东州驻京办等了一上午,丁不见也没露面,他的手下说他回东州开会了,我根本不相信,我已经来过两次了,连个副主任的影儿也没见到,只有一个办公室主任应付我,我知道他们是故意躲我,驻京办是最怕记者的,因为他们干的很多事都见不得光。小丹姐,朱大哥,我的秘密告诉你们了,你们为什么找丁不见也跟我说说吧。”果然不岀我所料,沈丹娜确实给我提供了重要信息,她能冒那么大的风险报道东州死婴事件,说明她的职业操守是一流的,这一点充分赢得了我的信任,于是我毫无保留地将文白和张欣在东州死婴事件中的遭遇讲了一遍,她听后震惊的神情,仿佛噩梦化作了现实。良久,她才语气沉重地说:“小丹姐,你知道我听到了顾文白和张欣的遭遇是什么心情吗?不瞒你说,我恨不得拿一把手枪,然后爬到东州大厦顶层往天上痛痛快快地放几枪,再喊一声,永别了,祖国!然后纵身一跳,告别这个到处是罪恶的世界。”我叹了一口气,感同身受地说:“是啊,我们生活的环境太令人窒息了,就好像一直被闷在罐子里。”车夫的情绪有些激动,呼吸明显有些加快,他可思议地问:“丹娜,难道失踪的访民一个都没找到吗?”沈丹娜沉重地点了点头,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一个也没找到。”车夫将肉乎乎的大手在餐桌上一拍,气呼呼地说:“这可太奇怪了,难道警察都是吃干饭的?”沈丹娜摇了摇头,然后压低声音说:“我觉得访民失踪事件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不瞒你们说,这件事本来由我的一位同事负责调査,但是由于他介入太深,目前已经失踪了,报社领导这才将这件事交给了我。小丹姐,车大哥,我万万没有想到大作家顾文白和他的妻子也会加入到访民的队伍中,而且和我的同事一样也神秘地失踪了。这应该是一个特大新闻,尽管访民进京后不断地失踪,《京报》也做了相关报道,但是并未引起全社会的重视,不过著名作家顾文白和妻子进京上访神秘失踪,一旦报道岀去,必然会引起全社会的关注,我想这对尽快找到他们也会有帮助。顾文白是我非常喜欢的作家,我几乎通读了他的全部作品,他的作品之所以如此吸引我就是因为真实,他是中国少有的敢说真话的作家,因为在中国说真话是要付岀代价的。”从窗户射入的阳光好像在震颤,餐桌上空,飘荡着一种令人沉闷的气息,自从交負出事以后,我一直有一种垂死挣扎之感,听了沈丹娜的话,这种感觉更浓了,我沮丧地问:“丹娜,调查访民失踪事件你不害怕吗?不担心自己会像你的同事那样突然失踪吗?”她脸上的表情就像悬在漆黑一团的深渊上,窗外的阳光像沐浴的水一样洒进来,更突出了她此时的表情,她身后的阴影犹如一双灾难的翅膀,仿佛她天生就是一个受伤的天使,她毫不隐讳地说:“怕,怕极了!但是害怕的不仅仅是我和我们,还有他们,甚至他们比我们还害怕!”车夫一时没转过弯儿来,一头雾水地脱口而问:“他们,他们是谁?”沈丹娜的眼神好像历尽了磨难却又没把苦难放在眼里,她用诙谐的口吻说:“当然是那些吃干饭的人!”车夫听罢朗声大笑起来,更被眼前这个有着白皙、粉嫩、透亮皮肤的小女人的勇敢和智慧深深吸引了。笑罢,他像是担心我吃醋似的,微笑着向我投来狡黠的一瞥。这时,服务员端上了香喷喷的鲶鱼炖茄子,车夫用鼻子嗅着说:“这鲶鱼炖茄子真香啊!要是不开车,我非喝二两二锅头不可!”没想到这个饱腰了世间山珍海味的男人,竟然被一道普通的鲶鱼炖茄子诱出了酒兴,我醋溜溜地想,刺激车夫酒兴的不仅仅是鱼香,恐怕更主要的是美女的馨香。于是我用善解人意的口吻说:“想喝就喝吧,车我来开。”没想到沈丹娜也随声附和道:“我没开车,车大哥,我陪你喝。”她话一出口,车夫像喝了春药似的,挥着肉乎乎的大手招呼服务员上二锅头,那感觉就像重获新生似的。酒菜上齐后,两个人推杯换盏喝了起来,我只好以茶代酒奉陪。让我没想到的是,别看沈丹娜娇小,却很有些酒量,这让车夫大有酒逢知己的快感。酒过三巡后,车夫点上了一支烟,深沉地、充满挑战地吸了一口,然后用品味的口吻问:“丹娜,丁不见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沈丹娜嘴上挂着嘲弄人的微笑,不屑地说:“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在驻京办圈子里享有‘盛誉’。小丹姐,我觉得他的‘盛誉’和顾老师的长篇小说《历史》也有关系,我认识几个在驻京办工作的朋友都看过《历史》,他们都说小说里那个八面玲珑的驻京办主任的原型就是丁不见。不知你是否认同这种说法?”或许是性嫉妒的缘故,此时此刻我脑海里闪现出一幅美女与野兽的画面,一座高山顶上蹲坐着一头仰望月亮的公狼,它的脖子上拴着一条狗链子,狗链子绑在一个木桩上,黑色的天幕中一弯猩红的月牙上坐着一位身着一袭白裙的美女。我斜睨了一眼车夫,他的神情就像一头公狼,自从读了《神话》以后,我发现自己已经被卷入文白想象力的激流之中,我怕他俩看透我的性嫉妒,连忙收住想象力,神态自若地说:“我觉得对号入座是一种病态阅读,和窥阴癖的心理差不多,文白的作品每一部都要求沉思,也正因为如此,每一次阅读他的作品都会让我感受到那近乎创伤的震惊。我觉得文白写的东西永远也摆脱不了黑魔,他有一天死于真理,我一点都不奇怪。”听了我的话,车夫故作深沉地附和道:“是啊,如果注定是今天,就不会是明天。”沈丹娜不解地问:“黑魔?小丹姐,什么是黑魔?”我沉思片刻,谨慎地挑选着字眼说:“我们的社会本质上以什么为本,什么就是黑魔,文白的作品始终在揭示这个道理。”沈丹娜冰雪聪明,她的眼神明亮、黠慧,嘴角漾着笑意,轻启朱唇说:“我明白了,只是你说的那个本被谎言遮蔽了。王尔德在他的杰作《认真的重要》中借助替身爱尔杰农申明:我的人生经验是,每当你撒谎,你便在各方面得到巩固。我觉得这个‘王尔德法则’在我国被发扬光大了。”听了她的话我突然感到一阵软弱,勉强笑着问:“丹娜,你怎么看待那些访民?”不知为什么,她听了我的问题竟然情不自禁地用右手捂在胸口,就好像我的问题像一根银针刺入她的心脏,她表情凝重地说:“我觉得他们都是厄运之王,是把中国的命运背负在肩的人。”自从文白出事以后,我的心一直被黑暗笼罩着,她的话让我觉得连空气都被黑色污染了,我感觉自己的目光沉甸甸的,当与沈丹娜的目光相会时,她纤弱而无畏的神情充满了神圣感,我恨不得立即拿起画笔再给她画一张肖像,我有信心比前一张画得更细腻更传神,也更庄重神秘,对我来说,神秘感就是美感,沈丹娜身上散发出来的美是独特的,有着与众不同的魅力,难怪车夫的舌头总是不厌于奉承话,此时他用恭维的口吻说:“精辟,太精辟了!这些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能否看到希望,的确诠释着中国的命运。”我酸溜溜地说:“可我现在不关心命运,只关心真相。我想知道死去婴儿的真相,文白和张欣失踪的真相,那些访民失踪的真相。”沈丹娜接过话题,意味深长地说:“其实真相就好像一种陌生的病毒在我们的血液里循环,而我们却全然不知,没有察觉。”她说话的口气仿佛要将痛苦的秘密撒在空气里,言毕,一阵红晕从她的脸颊上泛起,看上去比刚摘下来的玫瑰都娇艳,面对她的美丽,车夫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就仿佛用碳素笔画上去的两道横杠,我却感到脸上不时有阴影掠过。

由于和沈丹娜谈得投机,分手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本来想开车送她,可她婉言谢绝了。我和车夫步行到东州大厦门前停车场,上车前我仰望了一眼天空,发现有几块慢慢浮动的云朵,云絮的淡粉色就像画家用笔即兴涂上去的,我不禁又想起了沈丹娜脸颊上泛起的红晕,我之所以对她脸上的红晕印象深刻,大概是觉得那红晕透着青春的美丽,更代表着希望。车夫上车就打起了呼噜,我开车遇上第一个红灯时发现有一辆依维柯停在了我后面,联想起《京报》曾经的报道,一些访民就是被人强行塞进依维柯而失踪的,我顿时警觉起来,红灯变成绿灯后我极力想甩掉那辆依维柯,可是它紧紧尾随着我,怎么也甩不掉,我赶紧喊醒车夫,让他注意那辆依维柯,想不到车夫竟不以为然地说:“甭管它,送我回画廊,光天化日之下还想绑架我们不成。”既然车夫这么说,我也就不怕了,过了一会儿,它没再跟上来(抑或是远远地跟着,我没发现)。到车夫的画廊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黑红色的晚霞就像一锅浓烈的火锅汤,此时此刻,回味刚才开车时的感觉就仿佛正骑着传真胯下的战神被千命金追赶。

法慧率穆萨、小魔头、传真等人赶到阿拉城脚下时,已经夜色朦胧。上弦月刚刚出山,晶莹的一弯,连着映出来的另一半透明的月影,嵌在对面那黑黝黝的阿拉城头上。法慧让传真眺望沉寂在夜色中的阿拉城堡,传真把手搭在额前,眯起眼睛眺望,城堡的轮廓朦朦胧胧,城墙之上人影攒动。“师傅,能看见一些零星的灯火和移动的黑影,而且在远处的河岸上有很多黑影。”传真一边望一边说道。“穆萨将军,看来那些移动的黑影就是围城的千命金的部队。”法慧阴郁地说道。“大国师,我们人这么少,下一步怎么办?”穆萨不安地问道。“别急,让我好好想一想。”法慧的目光深邃辽远,仿佛要穿透城墙一般望着阿拉城幽幽说道。他手捋长髯,望着满天繁星,宁神思索:“千命金已经失去了祖国,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降圣母国。此时的干命金犹如一头被困的猛兽,想必已经失去了理智,这种人已经无药可救,只能找机会除掉他,可如何才能调虎离山呢?”法慧灵机一动,“有了,派人装扮成逍遥国信使,千命金一定会露面,派谁合适呢?千命金认识自己,对了,只好派大徒弟传真了,传真稳重,又得到自己的真传,堪当重任。”“传真,”想到这儿,法慧双目炯炯地说道,“只有这么办了,你伪装成逍遥国的信使,骗出千命金,然后,见机行事,除掉他。”“师傅,我需要逍遥国国王无为赐您的尚方宝剑和虎符。”传真抿嘴笑道。法慧又草拟了一封信,连同尚方宝剑一起交给传真,然后叮嘱道:“传真,一定要注意安全!”“师傅,您就放心吧!”传真诡橘地说道。“大国师,我也去。”小魔头央求道。“你去干什么?”传真诙谐地质问道。“我就去,我要亲手杀了千命金,给我娘报仇。”小魔头咬牙切齿地说道。“传真,小魔头陪你去也好,他可是个好帮手。”法慧目光温存地笑道。“好吧,木过,不许捣鬼,一切听我的!”传真厉声说道。“听你的就听你的。”小魔头高兴地说道。“传真,”法慧的声音干涩得像劈柴一样徐徐说道,“如果不能得手,我和穆萨将军在这个山谷埋伏好,你可将千命金引进山谷,然后伏击他。”传真飞身上了马,说了声:“知道了。”然后拍了一下马屁股,如离弦之黄,飞奔而去。“传真,等等我,等等我!”小魔头气急败坏地喊道,他略施魔法,也消失在夜幕中。传真骑的是法慧的宝马战神,跑起来像风一样快,小魔头并不在意,他天生一对翅膀飞翔是他生来就会的本事。传真骑着雪白的战神在夜幕中如一道银光掠过地面,小魔头使出飞翔术,一直在传真头顶上飞。两个人一路上也不说话,夜幕中万籁俱寂,只有草丛中的虫子吱吱叫着,阿拉城周围的零星灯火越来越明了,传真突然勒住战神,他定睛望去,原来那零星灯火是军用帐篷里发出来的。“传真,怎么不走了?”小魔头疑惑地问道。“我辨别一下方向,小魔头,你能看清哪里是千命金的大帐吗?”传真眯着眼睛瞭望着问道。“这有何难,咱们围着山城跑一圏,哪个帐篷最大,哪个就是千命金的指挥帐。”小魔头笑嘻嘻地说道。“行啊,不愧是个小魔头。”传真赞许地说道。传真刚要策马而行,突然从四周國上来一百多人。“干什么的?不许动!”“不好,中埋伏了!”传真暗自叫苦道。“传真,怎么办?动手吧。”小魔头跃跃欲试地问道。“别轻举妄动,我们的目标是千命金,看我的。”传真低声说完厂从马背上跳下来,大声说道,“别误会,我们是逍遥国的使者。”逍遥国的士兵不分青红皂白五花大绑地将传真和小魔头捆了起来,一百多支长矛对着他们,很显然这些士兵对两个陌生人十分警觉。“怎么证明你们是逍遥国的使者?”一个小头目凶巴巴地问道。“我背上背着国王无为的尚方宝剑。”传真沉着地答道。“我们是普通士兵,不认识什么尚方宝剑。”小头目冷冷地说道。“那好,带我去见大将军,有国王无为给大将军的信。”传真从容说道。“那好,走吧。”说完一挥手,士兵们推推操操地将传真和小魔头带进了军营。军的军营黑压压的帐篷一望无际,逍遥国的士兵全副武装,严,军营内凝聚着大战前的紧张气氛。一队队巡逻的士兵穿梭在营帐间,阿拉城黑糊糊地笼罩在夜幕中,城墙上星月国的士兵也在高度戒备,双方剑拔弩张,形势十分危急。士兵们带着传真和小魔头刚走进营地,就有一位将军模样的人带着一队人马拦住去路。“什么人?圣母国的奸细吗?”那位将军漠然问道。“报告将军,不是,他们说是逍遥国的信使,是国王无为派来的。”小头目谨慎地答道。“是真的吗?有什么凭证?”那将军狐疑地问道。“我背上背着无为国王的尚方宝剑。”传真冷然答道。“把他背上的宝剑取下来,让我看看。”将军命令道。小头目取下传真背上的尚方宝剑,那宝剑一出鞘,便剑光逼人,剑柄上镶有七彩宝石。“不错,确实是逍遥国的尚方宝剑。好了,这两个人交给我了。”将军手持尚方宝剑命令道。“是。”小头目行了军礼,马刺佩剑山响地率众士兵走了。眼前的这位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千命金的二弟千命银。“把这二人带去见大将军。”千命银对手下命令道。士兵们应承着推推操操地将二人推到千命金的大帐外。千命银下了马,径直走进大帐。千命金正搂着两个星月国的美女饮酒作乐。“大哥,抓着两个奸细,声称是无为的信使。”千命银恭敬地说道。“带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无为这小子能要什么花样。”千命金醉眼蒙胧地看了一眼千命银,一边说一边示意两个星月国的美女退下。千命银命令士兵将传真和小魔头推进大帐。千命金站起身走到传真的面前仔细凝视着传真,良久没有说话。千命金在大帐内来回踱步,像是在想着什么,过了半晌,他突然回到座位上,狞笑着狠狠地拍一下桌子,吼道:“你们不是逍遥国人,说,你们是哪国人?意欲何为?”传真没有想到千命金如此狡猾,没容自己说话就看出自己不是逍遥国人,“大将军怎么知道我不是逍遥国人?”传真沉稳地问潼。“传真,你师傅法慧在哪里?”千命金阴冷地笑道。千命金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传真惊出一身冷汗,他稳了稳心神问道:“大将军,我的身份你是如何看破的?”“我的探子早已探明,”千命金哈哈大笑地说道,“你伙同法慧帮助无为篡夺朝政,杀死王后则姬,大逆不道,害得我有家无处回,如今来到我的将军大帐,该不是来讨帅印虎符的吧?”“都说逍遥国大将军千命金聪明过人,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传真突然仰天大笑道。“大哥,拉出去宰了算了。”千命银恶狠狠地说道。“不急,想必传真师傅还有话说。”千命金挥了挥手刁声恶气说道。“千命金,你伙同王后则姬弄权迫害无为母子,毒死国王,罪恶滔天,如今你又叛国投敌,人人得而诛之。”传真凛然说道。“传真,你五花大绑,如何诛我?”千命金似笑非笑地揶揄道。此时,千命银已经将宝剑横在传真的脖子上,小魔头早已忍无可忍,他哇哇大叫道:“传真,我受不了了,我要为我母亲报仇!”小魔头咬着牙将绳索绷断,飞身跃起,打落千命银的宝剑,瞬间就扭断千命银的脖子,头被血淋淋地拎在手上,千命金被小魔头突如其来的袭击震呆了。传真也借机绷断绳索,用尚方宝剑架在千命金的脖子上喝道:“走,跟我们出营。”千命金已无力反抗,只好乖乖地跟随传真走出大帐。大帐外,成千上万的士兵手执弓箭和长矛密匝匝地围住了大帐。“传真,你被包围了,能出这大营吗?还是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吧。”千命金负隅顽抗地威胁道。“莫说你逍遥国大营,就是魔国大营,我们也照闯不误。”传真冷笑着说道。“魔国大营,魔国是哪国?”千命金心虚地问道。“少废话,下令把我的马牵过来!”传真顿喝道。千命金无奈,只好下令叫人将战神牵来。“小魔头,你断后,咱们走。”话音刚落,传真已提着千命金上马,士兵们都看呆了,那千命金一身好武功,在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可是在传真手中,就像是一点武功也不会的凡人,一眨眼就被传真提到马上。传真大喝一声:“不想要你们大将军的命,就给我闪开。”潮水一般的士兵在传真面前闪开窄窄的一条缝,戈戟顿时紧张碰响,头盔红缨攒动,一双双眼睛虎视眈眈,气氛一触即发。有的士兵喊:“大将军,大将军。”千命金在马上一声未吭,小魔头提着千命银血淋淋的人头,飞在空中喝道:“谁敢动?这就是下场。”战神一声嘶鸣,传真人马合一转眼已经冲出两道人墙留下的窄缝。传真和小魔头一冲出重围,后面追兵紧随其后地追赶,领头的是千命金的三弟千命铜。黑压压的士兵手举火把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传真心想,“快成功了,只要追兵进入山谷,再多的人马也无法施展。”战神像离弦之箭一样飞奔,传真怕把追兵甩得太远,一直控制着战神的速度,眼看双方相距不到十米之时,小魔头将千命银的头抛向千命铜,千命铜手捧二哥的人头喳喳怪叫,一边搭弓射箭,一边拼命追赶。只是射出的箭都被小魔头不费吹灰之力接住,又随手甩出去,便倒下一片士兵。按常理,以千命铜多年的带兵经验,他是不会轻易带兵深入山谷的。怎奈他今天救兄心切,根本没注意观察地形。追兵便潮水一样涌入山谷,挤得水泄不通。突然间,一阵既嘶哑又响亮的笑声传来:“千命铜,你死到临头了!”千命铜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惊得毛骨悚然,他勒住马,四处张望,发现面前有近百人堵住去路,中间有一白髯老者手执一柄狼头禅杖骑在马上,旁边还有一身盔甲的穆萨将军并辔而立。“穆萨,这些老弱残兵就是你的援兵吗?”千命铜轻蔑地笑道。“千命铜,”穆萨断喝道,“我们星月国对你们不薄,抵御圣母国强兵后,国王古兰陛下答应把白山城割让给逍遥国,没想到,强兵未到,你们却犯上作乱,简直是背信弃义!”千命铜桀骜地一阵狂笑。“千命铜,还不放下武器,交出兵权,回逍遥国请罪,饶你们不死!”法慧厉声说道。“老浑蛋,你是谁?凭什么命令我交出兵权?”黑暗中千命铜看不清法慧的脸,他咬金断玉地问道。“须弥国大国师法慧在此,还不下马投降?”法慧朗声喝道。这时被传真按在马上的千命金喘着粗气冷哼道:“法慧,没有虎符你休想得到兵权。”“传真,搜搜他身上的虎符,他是大将军,应该带在身上。”法慧不慌不忙地说道。传真在千命金身上搜了一遍没有,千命金大笑道:“法慧,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是不会带在身上的。”“不可能,继续搜。”法慧沉声说道。传真搜过还是没有,这时,千命铜怪叫着手执大刀杀将过来。“大国师,把这恶贼交给我吧!”穆萨大喊一声手执长枪打马杀上前去,两个人见了面不分青红皂白便杀将起来,只是两个人的武艺不相上下,刀来枪往,杀得昏天地暗。“大国师,这么打什么时候是个头呀?不如我上前扭断千命铜的狗头算了。”小魔头不耐烦地说道。“不急,给穆萨将军一个机会吧。”法慧沉稳地说道。突然,穆萨卖了一个破绽,佯败掉转马头就跑,千命铜大喜,打马就追,结果穆萨一个回马枪正刺中千命铜胸膛,穆萨将尸体挑起扔于马下。“三弟,三弟呀!”干命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绝望地号道。传真将千命金扔在地上,众人喝道:“虎符在哪儿?”“你们休想得到!”千命金垂死挣扎地狞笑着,眼睛却始终盯着自己的剑柄,法慧一眼就看穿了千命金的心事。“传真,夺下他腰间的剑,将剑柄解下来。”传真夺下千命金腰间的宝剑,解下剑柄,半块虎符从剑柄中脱落在地。“师傅,虎符找到了。”传真大喜,捡起半块虎符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半块虎符对在一起,递给法慧。“众将士听了,逍遥国虎符在此,听我将令,整队开往星月国,共同小崗圣母国。”法慧高声喝道。“休想!”千命金绝望地吼着,一跃而起去夺法慧手中的虎符,法慧手举狼头禅枚将千命金的头颅击碎,死尸瘫在地上。军令如山,逍遥国大军随法慧黑压压开往星月国。

早餐后,车夫来接我时给我带了一份《京报》,上面登了沈丹娜关于著名作家顾文白和妻子进京上访失踪的报道,我看了以后内心百感交集。我甚至脑海中产生了这样的幻觉:一道冰墙后面传出张欣的呼救声,顾文白为了救张欣不顾一切地露岀胸膛贴在冰壁上,却被烫得昏死过去,他的胸膛贴过的地方燃起熊熊大火。在去东州驻京办的路上,我反复问自己那道冰墙是什么?分明就是时代的魔障!直觉告诉我,文白像灵风一样在寻找黑魔的老巢,我不知道这个迷恋阳光的人是否身陷深渊,我只知道深渊一直在虎视眈眈地凝视着他。其实深渊何尝不在凝视着我?何尝不在凝视着我们?进京以来我发现,这种凝视总是跟着我。今天这种凝视一直跟着我到了东州大厦门前,我和车夫刚停好车,就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依维柯,我的心顿时一紧,不知为什么自从昨天被一辆神秘的依维柯跟踪后,我一看到这种车心里就紧张。我和车夫下了车,顿时发现四周的气氛不对劲,在白色依维柯四周有十几个着便衣的人,个个严阵以待的样子,似乎在等待一个重要目标的出现,他们占据了各个重要路口和位置,好像布下了一个口袋,就等着目标窜进去,然后一举擒获。这是我第一次仔细观察依维柯,我发现这辆白色依维柯的车身赫然写着五个大字:“金太阳护送”。这时一位穿着朴素的三十五六岁的女人神情警觉地走过来,这个女人体态端庄干练,目光明亮,显然她来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危险,所以一靠近依维柯,她便以一种自卫的姿态环视着四周,她似乎并没有找到要找的目标,便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准备拨号,就在这时,白色依维柯的车门突然打开,说时迟,那时快,从车里冲岀两个大汉,像两条狼狗一样扑向那个女人,女人还没反应过来,两条胳膊就被反扣在了身后,她拼命反抗道:“你们要干什么?凭什么抓我?难道进京上访还有罪吗?”我一下子想起《京报》报道进京上访人员失踪的那篇文章,那篇文章就报道过这样的情景,想不到我今天竟然亲眼目睹了这种令人惊恐的一幕。我惶恐地看了车夫一眼,意思是问他能不能帮帮这个身陷魔爪的女人,很显然车夫也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眼神里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这时女人试图挣脱两个大汉的束缚,一边挣扎一边高喊:“孩子们死得太冤了,救救孩子!”我被这句话刺痛了,下意识地要往前冲,被车夫一把拽住了。我血灌瞳仁地看着那两个恶狗般的大汉,这才意识到他们穿着与特制警服差不多的制服。女人很快就被塞进了车里,随着车门“吠当”一声被关上,依维柯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扬长而去。瞬间东州大厦门前又恢复了宁静,刚才那十几个便衣人物不知什么时候也消失了,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我茫然不知所措地呆立着,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便急切地喊道:“快上车,车夫,快追!快追!看看那辆车会把她拉到哪儿去?”我的意思是文白会不会也在依维柯驶往的地方。车夫无奈地拽住我,悻悻地说:“晚了,小丹,来不及了。”瞬间,我感到像在水下憋气过久一样的眩晕。痛苦、无奈、恐惧等感受五味杂陈地袭上心头,我无助地问;“车夫,文白和张欣会不会也是这样失踪的?”车夫用安慰的口吻说:“小丹,别胡思乱想了,咱们找到丁不见或许就清楚了。”我一听到“丁不见”三个字,立即恍然大悟地问:“车夫,他们为什么要在驻京办门前抓人?”被我这么一问,车夫似乎也明白了,他用顿悟的口吻说:“莫非刚才那个抓人的圈套是驻京办布好的?不然那个女人为什么掏岀手机想打电话,一定是有人骗她来到这里,她来了却没发现让她来的人,于是她才想打电话联系那个人,结果还没等联系上就落入魔爪了。小丹,我明白了,骗她的人一定是东州市驻京办的人。如此对付上访人员未免太阴险、太卑鄙了!”我喃喃地说:“我记得《神话》里,灵风一行突然被一道魔障般的冰墙拦住了,车夫,看来驻京办就是拦在我们面前的一道冰墙啊!”车夫用鼓励的口吻拍着胸脯说:“小丹,管他是冰墙还是魔障,灵风能闯过去,我们就能闯过去。”车夫的话让我很感动,我用佩服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他得意地问:“干吗用这种眼神儿看着我,你该不会是突然爱上我了吧?”他就是这么个不懂得婉转的人,你刚想对他动一点真情,他就会得寸进尺,我用嗔怪的口吻说:“你是不是大脑短路了?”他笑嘻嘻地说:“也许吧,但是我只有在大脑短路时才最清醒。你要不信,我就帮你分析分析刚才那个女人的身份,你看有没有道理。”我好奇地问:“怎么,你看出了刚才那个女人的身份?”车夫用很江湖的眼神看着我,语气肯定地说:“从那个女人干练的气质、炯炯的眼神和朴素的穿着来看,我断定她应该是一名落难的医生。”我狐疑地问:“那么她为什么喊救救孩子?”车夫若有所思地说:“很有可能,她是死婴事件的知情者,是一个有良知的医生,由于看不惯腐败分子的所作所为,得罪了利益集团,惨遭迫害,这才进京上访。”我的确佩服车夫商人式的头脑,刚才我恐怖的心还乱成一团麻,现在经他这么一分析,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便用赞许的口吻说:“车夫,你做画商有点可惜了。”车夫美滋滋地问:“那我应该做什么?”我瞥了他一眼说:“你应该做侦探。”车夫一本正经地说:“你别说,当年考大学时,我还真报考了刑警学院刑侦专业,可惜分数没够。”我撇了撇嘴说:“说你胖你就喘,走吧,等一会儿见到丁不见,你可要好好发挥一下你的专长。”说完,我看了一眼东州大厦,感觉就像个大染缸。我突然觉得“丁不见”三个字和这座大染缸太贴切了,丁不见本人一定和这座大染缸融为一体了,无论我们怎么“盯”着也不会看见的,正因为“盯不见”才便于“丁不见们”行诡秘之事,我断定刚才那个被抓的女人打手机想联系的一定是丁不见,抑或是他就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欣赏着他导演的好戏,这种情景想一想都让人心慎。那么文白和张欣会不会也是这样落入虎口的呢?我没有勇气深想,只是一心想见到丁不见探个究竟。然而正如沈丹娜多次扑空一样,我们也白来了一趟,因为丁不见不在,接待我们的办公室主任说,丁主任陪市领导去了毛主席纪念堂,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好。我只好将耿直写给丁不见的信交给了办公室主任。车夫陪我走出东州大厦时,我觉得空气里充满了二氧化碳,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我现在太需要氧气了,车夫似乎看出了我的苦闷,说他认识一位画僧,法号色空,每当他自己遇到心灵苦难时都去找他聊一聊,每次都能豁然开朗。我现在太需要一位世外高人指点迷津了,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俩随便找了一家面馆,吃过午饭后,车夫用手机联系了色空,他说色空听说大画家朱小丹要前去拜访很高兴,于是车夫开车陪我去色空的精舍。起初我以为会去京城某家大庙呢,没想到竟是一处坐落在紫竹禅院旁的高档公寓。乘电梯上十一楼,一位身材魁梧、一身僧衣的和尚正笑容可掬地站在电梯旁静候我们,他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眉眼慈和,手里掐着一串上了颜色的楠木念珠。车夫介绍后,色空非常热情地把我们请进精舍,房间布置得既像僧室,又像画室,桌上摆着佛像,墙上挂着画作,我一进客厅就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住了。一只可爱的小蜥蜴,引领着一个身背行囊、面容坚定的大和尚跋涉在茫茫沙漠中,和尚右手拿着禅杖,左手拿着一本经书,目光平和而辽远。前面的小蜥蜴留下一连串小脚印,挑战式地仰着头回望着大和尚,那样子可爱极了。如果画面中的主人公不是一位大和尚,我还以为自己走进了《神话》,禅杖变成了光阴之剑,经书变成了《光阴真经》,大和尚变成了灵风。色空为我们沏了菊花茶,我坐在朴素的布艺沙发上一边品茶一边好奇地向他请教画中大和尚手中拿的是什么经书,他目光明亮地看了一眼墙上的画,然后淡然一笑说:“这幅画名叫《取经》,画的是玄奘法师,他手里拿的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车夫插嘴问:“为什么是《心经》,而不是别的经?”色空和蔼地说:“由于受小说《西游记》的影响,世人都以为是孙悟空保玄奘法师在取经途中逢凶化吉、大难不死,其实玄奘法师身边根本没有什么会七十二变的孙悟空,真正支撑玄奘走下去的精神支柱是《心经》。”这段时间我因为文白失踪而心乱如麻,特别需要一本能够抚慰心灵的经书,便将信将疑地问:“不过是一部经书而已,怎么会有孙悟空的法力呢?”色空轻轻呷了口茶,语气平和地解释说:“‘般若’是智慧,‘波罗蜜多’是到达彼岸,‘心’是精要,所以‘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翻译过来就是凭智慧到达彼岸的精要之经。《心经》集合了六百卷般若大经的‘精要’而成,般若之智慧是无限、圆满,通达宇宙人生真相,能够解脱人生所有烦恼,当年玄奘走到鬭宾国时,道路险恶、虎豹横行,简直是寸步难行,只能在一个洞内打坐,幸遇一位满脸疮痍、浑身脓血的老僧传授给他《心经》,并且说只要一路诵读,必能化险为夷,虎豹不能为害,鬼魅不能作祟,玄奘正是凭借《心经》走到东方最负盛名的那烂陀寺,终成正果。”我猜想,或许正因为色空像玄奘一样钟爱《心经》,才叫色空的,但是《心经》能助我找到文白吗?能助我找到那些失踪的访民吗?能助我破解死婴事件的真相吗?我向色空请教,他微微一笑,从书柜里取出一本《心经》送给我,然后语气坚定地说:“朱老师,真正的僧人是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我认为艺术家也是如此,《心经》以度一切苦厄,我相信这本经书一定会对你有所帮助的。”说完他脸上流露出平和而喜悦的笑容,我这才发现他的笑容里竟然有着和文白一样迷人的光彩。我手捧《心经》,情不自禁地又看了一眼墙上的《取经》,那只可爱的小蜥蜴一下子将我的思绪带进了《神话》。

灵风等人进入蜥蜴人国并未发现蜥蜴人的影子,只是觉得这里山川秀美,温暖可人,漫山遍野开满了野花,蝴蝶飞舞,蜜蜂成群。山坡上一只绿色的小蜥蜴,见灵风走过来,摇着小尾巴拼命地跑,留下一连串慌慌张张的小脚印,灵风好奇地追上去,小蜥蜴突然站住了,挑战似的扬着头,用小眼睛瞪着灵风,那样子可笑至极,尾随上来的剑士们被逗得哈哈大笑。大家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全然忘记身处险境,四野里静悄悄的,几只彩蝶在一丛淡蓝色的野花里安详地飞着,两面山坡上茂密的野草发出一股新鲜刺鼻的味道。漫山遍野除了蝴蝶,就是嗡嗡嘤嘤来去翻飞的蜜蜂,一位剑士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捉一只落在野花上扇动翅膀的蝴蝶,无意间触到了一朵野花,那野花忽然变成了一只小蜥蜴哩喉叫着咬了剑士的手指,然后嘻嘻笑着逃走了。众人惊诧之余,那剑士疼得倒在地上翻滚了起来。“不好,他中毒了。”灵风话音刚落,那剑士站起身就跑,边跑边像一尊泥塑一样先是从头开始粉碎,然后是身子,最后是双腿,这剑士刚跑出去不到十米,便像一堆上扬出去一样散落一地死在地上。众人惊得目瞪口呆。“谁也不许动这里的花草,有毒!”灵风骇然喊道。谁也没想到这里的花草如此厉害,居然可以将人变成土。辞颂气得将宽带化作利剑对着这些花草砍了起来,辞颂不砍则已,他这一砍,所有的野花都变成蜥蜴刺溜刺溜地四处逃奔,不一会儿便无影无踪了。“辞颂,这里怪异得很,看来要有一场血战了。”楚雅异常戒备地说道,他话音刚落,空中飞舞的蝴蝶和霎蜂一下子增大几百倍,像蝴蝶兽、蜜蜂兽一样向众人袭来。“大家小心!”灵风拔出光阴之剑霍然喊道。众人围成一个圈,脸朝外,利用各种武器,砍杀这些怪物,奇怪的是凡是中剑的怪物都化作一条蜥蜴笑嘻嘻地跑掉了。众人厮杀了一阵子,蝴蝶兽和蜜蜂兽却越杀越多。“楚雅、辞颂,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快想想招儿。”灵风愕然说道。辞颂掏出长箫,吹奏起来,一管白箫,在手指的颤动中流出了沉部浑厚的声音,曲调低沉婉转,那音符像颗颗飞弹射向敌人,仿佛音孔里流出了射穿岁月的浊泪,感天动地,这些凶猛进攻的蝴蝶兽和蜜蜂兽听到箫声忽然间停在空中不动了,只是随着箫声越来越小,最后都化成了水滴,一时间天空中像下起了小雨。楚雅是雨神,他默诵法诀一挥手,雨化作雾,灵风一见雾便紧张起来。“楚雅,能不能将这些雾消散?”灵风焦躁地说道。楚雅面色从容地又一挥手,雾气不仅没散,还凝聚在一起了。“遭了,说不定这团雾气又要出什么蛾子。”灵风神经质地说道。“灵风,不管它,咱们继续走。”楚雅无所谓地说道。于是,众人又跋涉在森林、湖泊、沼泽、高山之间,只是那雾气一直尾随而来。“楚雅,那团雾气一定有鬼。”灵风嗔怒道。“该不会又张着大嘴让我们进来吧?”辞颂打趣儿地说道。这时,那团雾气化作一块冰幕,拦住了众人的去路,空气顿时寒冷起来,那冰幕上显示出桃落被怪风卷走的情景,又显示了灵风等人钻进状如张着大嘴的蜥蜴一般雾气的情景。过去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众人如坠五里雾中。紧接着冰幕上显示了刚才那个剑士捕蝶被咬牺牲的情景,最后是桃落凄楚的声音:“风哥,快救我!风哥,快来救我!”这声音越来越大,冰幕也就越长越高,越长越厚,最后形成一道一望无际的冰墙挡住了去路,桃落用哀婉的声音不停地呼救,声音撕心裂肺,灵风的心都快碎了。“辞颂,你是雪神,快想想办法。”灵风心如刀绞地吼道。“灵风,你冷静点,这道冰墙看着像冰,但它不是冰。”辞颂劝慰道。灵风不顾一切地露出胸膛贴在冰壁上,却被烫得直冒烟,一股焦瑚之气让人不得不捂住鼻子,众剑士见灵风如此,也都纷纷效仿,结果一个个被烫得嗷嗷直叫。“灵风,你疯了,不要蛮干!”楚雅一把将灵风从冰壁上拽下来,嗔怪道。“楚雅,如何救桃落?快想想办法呀!”灵风痛不欲生地吼道。这时,冰壁之上突然燃起火来,这道巨大的冰壁居然放出熊熊火光。“这实际上并不是冰墙,那外面的火看上去似火实际上是冰,里面看上去像冰,但实际上是火。这叫冰火两重天。”辞颂望着冰壁良久叹道。此时,一个剑士用胸膛贴在火上却被冰得大叫了起来,他赶紧后撤,胸膛竟被揭掉一层皮,足见熊熊燃烧的大火其实冰凉刺骨,直入骨髓。“这冰火两重天只有地狱才有,为什么会出现在蜥蜴人国?”灵风的脸色夹杂着痛苦、惊讶、悲伤、疑惑,苍凉地问道。“想必这蜥蜴人国如同地狱般可怕吧!”辞颂涩声说道。“灵风,看来过这道墙只有求助于《光阴真经》了。”楚雅悲凉地说道。灵风慢慢从背上取下包袱,满腹惆怅地打开包袱取出竹简,打开看时,惊得灵风血灌瞳仁。“灵风,上面写了什么?”辞颂惊厥地望着灵风问道。“就一个字:血!”灵风漠然说道。“难道用人的鲜血可破这道墙?”楚雅诧异地问道。灵风面容寒得像结了冰,他呼地站起身来。“灵风,你要干什么?”辞颂心中猛然一惊厉声问道。灵风不答话,幽幽站了半晌,突然拔出光阴之剑,向自己的左臂砍去,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灵风将血淋淋的光阴之剑扔在地上,不顾一切地冲向冰墙,只见他在冰墙外的火海里翻滚扭曲了好一阵子,那冰墙“轰”的一声倒下了,崩成无数晶莹的碎片,那些晶莹的碎片又化作无数七彩蝴蝶飞走了,飞得无影无踪,只剰下昏死过去的灵风,躺在地上。“灵风,灵风,你怎么了?你醒醒!”众人呼啦一下围上灵风无不焦急地呼喊道。楚雅将灵风的头抱在怀里,痛彻心扉地一边摇晃着灵风一边呼喊。“我这是在哪儿呀?”许久,灵风才缓缓睁开眼睛微微一笑问道。“灵风,我们这是在蜥蜴人国。”辞颂温声说道。“我好像做了个梦,”灵风虚弱地说道,“梦见桃落在冲着我笑,那笑像波浪一样向我袭来,我受不了了,便用剑刺,却刺的都是我自己,我浑身疼极了,血都流干了,像母亲生我时一样,血都流成了血海。后来,那笑容不见了,我像一叶小舟一样苍白地漂在血海里……”“灵风,你刚才击垮了冰墙,你赢了。”楚雅欣慰地说道。“我累了。”灵风说完,又闭上了眼睛,昏死过去。“灵风,灵风。”众人异口同声地喊道。灵风却像死人一样一声不吭,这可吓坏了楚雅和辞颂。灵风生下来就失去了父母,是楚雅和辞颂把灵风养大的,他二人就像灵风的父母一样心疼他,灵风昏死过去,不知眼泪为何物的两位天神,居然急得流出了滚烫的热泪。两个人的热泪滴在灵风的脸上,融在了一起,顺着脸颊流入口中,灵风像是喝了甘泉,又渐渐苏醒,两位天神相视而笑。

离开色空的精舍,车夫问我心情好些了吗?我摇了摇头上了车,车夫上车后问我,多少应该好些了吧?我苦笑着说:“色空劝我放下则自在,可是文白和张欣到现在生死未卜,我怎么能放得下呢?”一句话车夫沉默了,仿佛受到了刺激。进京以来,车夫就像一条忠心耿耿的大黄狗,不离不弃地陪着我,可我需要的是知音式的精神抚慰,关于这一点,除了文白,恐怕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了。车夫似乎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沉默无语了。他知道把我和文白联系在一起的力量远远超过把我们分开的力量。这正如无法想象把玄奘与《心经》分开一样,这段时间文白的每一部作品都是我的《心经》,特别是《神话》,根本就是文白灵魂的记录。其实真正懂得艺术的人都能看清我的画与文白的小说之间直接的审美关联,两个不同领域的艺术家如果不是心有灵犀,是不可能有这种契合的。拜访色空也不是什么都未得,最起码他的画《取经》坚定了我寻找文白的决心。离开色空的精舍时我这种决心其实已经升华了,文白在我心里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甚至是一个时代,他的不幸不再是他自己的不幸,而是我们的不幸、你们的不幸、大家的不幸、这个时代的不幸,文白从来就不属于他个人,他是我们的、你们的、大家的,他是这个时代的,我坚信早晚有一天,人们会聚集在他的周围,因为现实受惠于他,所以必须这样做。关于这一点,已经从《神话》的陌生性和野性光彩中折射出他的力量和强度以及智慧和对现实的深情,他之所以将自己置于死地,是想将时代置于死地,不如此就不足以唤醒时代,为此他才有意识地在死与复活中冒险。其实文白从来就不是一个乐观主义者,他的乐观都是从悲观中挤压出来的,正是因为还能从悲观中挤压岀这么一点点乐观,才让他始终未放弃对未来的希望,不然他不会进京冒险。然而在腐败的豢养下,连真理都可能变成了一条会咬人的狗,谁能保证那点可怜的乐观不会变成诱他入深渊的鱼饵?想到这儿,我的头脑像圣母国与星月国厮杀的战场一样混乱。但是我并未气馁,因为寻找文白就是寻找真相,寻找访民失踪的真相,寻找死婴事件的真相,这种寻找不比玄奘去佛国取经的意义小,这么想着我随手翻开《心经》,刚好是这么几句:“菩提萨埋,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看着看着,我竟情不自禁地念岀声来。车夫见我情绪有所好转,嘿嘿笑道:“小丹,人们生活在现实中怎么可能没有恐怖,不瞒你说,我现在想起那个女人被抓时的情景,还心有余悸呢。”我颇有同感地说:“是啊,可是我们正是为了让生活在这个社会里的人永远不再心有余悸才寻找文白的,你说是不是?”车夫感慨道:“小丹,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视文白为知音了,其实文白和你想的一样,而且是你的先行者,现在他正置身于深渊的迷雾之中。”就在车夫大发感慨之际,红灯亮了,我惊骇地发现一辆写着“金太阳护送”的依维柯和我们的奔驰并列停了下来,我下意识地喊道:“车夫,你看!”车夫懵懂地看着我问:“看什么?”我用手指了指窗外,车夫顿时满脸惊异地骂道:“他妈的,这回看你还往哪儿跑?”我惶恐地问:“你想干什么?”车夫像吃了兴奋剂似的,跃跃欲试地说:“这还用问,跟着它,非找到这帮家伙的老巢不可!”这时依维柯的司机和我对视了一眼,我感到一阵寒气逼来,浑身打了一个冷战。我感觉自己此时的心情和《神话》里的大国师法慧率领星月国迎战圣母国前的心情差不多,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我心想,这辆依维柯车里会不会也有被抓的访民,如果有,那么这辆依维柯和《神话》里的恶禽玄冥鸟有什么区别?果不其然,我透过茶色车膜看见有人似乎在挣扎反抗,几个大汉正在挥臂抡拳,我甚至隐隐听到了依维柯车内有惨叫声,我暗骂了一声:“这群畜生!”然后咬着牙关说:“车夫,看你的了!”很显然,车夫也察觉了依维柯车内的动静,他义愤地说:“你就瞧好吧!”这时绿灯亮了,依维柯像是要甩掉我们似的,恶狗一般地蹿了出去,车夫唯恐被甩掉,猛踩油门贴了上去,依维柯很快就从三环上了四环,我们紧追不放,我眼睛死盯着“金太阳护送”几个字,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不了鱼死网破,真要是能找到这些浑蛋的老巢,我会立刻通知沈丹娜,我相信她的一篇深度调查一定会引爆新闻界以及社会舆论,到时候这些浑蛋一定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或许我想得太天真了,在访民失踪的背后,谁是“金太阳护送”的雇主?这个雇主才是真正的黑魔,依维柯显然发现了我们的车在紧紧地跟着它,突然加快了速度企图甩掉我们,车夫似乎豁出去了,始终咬着依维柯不放,那样子就像是在拼命摆脱时间的独裁。我紧张得近于恐惧,我无法解释这种紧张,或许是为那些无辜地被抛入地狱的人而愤慨,或许是因为这种追踪无异于行驶在地狱的边缘,现实太容易塌陷了,以至于坠入深渊根本无须穿越,从一开始现实就剥夺了我们的想象力。我感到一股煞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带着黑桃花的邪恶气息,我扪心自问:我们除了绝不屈服、绝不顺从的勇气不能败,还能赢得什么?又是夕阳西下了,我感觉整整一天都活在夕阳的血色里,或许我们每个人的血液就是由坠落之光组成的,不然为什么一种黑暗的病毒在我们的血液里循环两千年多了,而我们却全然没有察觉。这时依维柯似乎被我们追得恼羞成怒了,它连转向灯都不打就猛然拐向右侧,然后突然急刹车停在了路边,车夫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蒙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奔驰车就冲了过去,“糟糕,”车夫下意识地骂道,“他妈的,想搞什么鬼?”说着他放慢了车速,我也纳闷地问:“会不会是他们的车出问题了?”车夫摇着头说:“不太像,小丹,咱们怎么办?”还未等我表态,车夫又骂了一句:“狗日的,跟上来了,这回可好,改成跟踪老子了。”说完他猛一踩油门,加快了车速,果不其然,跟上来的依维柯紧咬着我们不放。前两天被跟踪的情景一下子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很显然对方察觉我们跟踪他们后,通过突然停车的方式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看我们是否有胆量停下来,试探后,对方决定跟踪我们,看来是想弄清我们的底细。跟踪别人和被别人跟踪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刚才是追击,现在像是逃窜了,刚才还是满怀希望,现在却满心沮丧,我和车夫都知道,今天不仅不可能找到那帮家伙的老巢,而且还要想办法甩掉他们,不然还不知道那些浑蛋会找我们什么麻烦呢!车夫的状态跟刚才跟踪时完全不一样了,头发似乎都竖了起来,我估计他此时紧张得胃里都打了结,我更是掌心一片潮湿,刚才追踪时的兴奋状态早已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是一些严酷的危险意识。依维柯不时追上来与我们的奔驰并行,那无疑是一种威胁和挑衅,我甚至听到了依维柯车内有哄笑声,车夫更是紧张得死死地握着方向盘,一路向前开,我甚至担心他撑不住,一瞬间身体里的所有零件都分崩离析了,不知不觉奔驰车已经绕着四环跑了一圈,依维柯依然跟着我们,我感到头晕目眩,真想打开车窗透透气,可是我竟没有这个勇气,我估计车夫心里也一定升腾着令人窒息的急躁,因为尽管车内开着空调,可是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车开得也像一头发狂的野兽。这时我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什么,我定睛一看是色空送给我的那本《心经》,我情不自禁地大声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读了几句后,我就像突然被从魔咒中解救岀来似的,一下子镇定下来,冷笑着说:“车夫,不跑了,送我回酒店,我倒要看看,这些黑魔的爪牙想干什么?”我这么一说,车夫也似乎一下子清醒了,他顿时恢复了正常的车速,握方向盘的双手也不像刚才那么僵硬了,他定了定神,随手点了一支烟,一边吸一边自嘲地说:“小丹,刚才的一路狂奔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逃是没有出路的,出路只有一个,就是勇敢地面对!现在我越来越理解文白了。”我听了他的话,内心有一种踉踉跄跄的感觉,几乎无法言语,仿佛眨眼之间,我们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不,不是陌生的世界,根本就是一个魔幻的世界,我内心深处惶恐得不知所措,仿佛有个声音在无助地呻吟,痛苦、恐惧、绝望,但另一个声音却不屈不挠地在据理力争: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想到这儿我自言自语道:“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车夫悲壮地说:“大不了我也像文白和那些访民一样神秘地消失了,小丹,不瞒你说,我正巴不得呢!”我不解地问:“为什么?”他又自嘲地笑着说:“很简单,我希望你也能像惦记文白一样惦记、惦记我!”不知为什么,我并未被他的幽默逗笑,反倒情不自禁地流出眼泪来。车夫送我到酒店时已经月上柳梢头了,那辆依维柯一直像幽灵一样跟到了酒店,并且一直等到我和车夫走进酒店的旋转门才走开。我本想请车夫在酒店一起吃晚饭,车夫说没胃口,把我送到房间便匆匆告辞了。房间里静极了,静得我有点心慌,就仿佛自己是个没有分量、没有依靠、飘浮在空气中的幽魂,为了让自己的心踏实些,我脱光衣服,走进洗浴间,脸冲着淋浴喷头,任流水冲刷着我僵硬苍白的脸,然而无论怎么冲刷,也冲不走我心头的黑暗,索性不再冲,用浴巾擦干身子,竟突然有一种饥肠辘辘之感便泡了一袋方便面,然后坐在床头翻阅我为《神话》配的插图,翻到溪崖将军偷袭圣母国那张时,耳畔竟然回荡着古兰与法慧的对话:“大国师,敌人来势汹汹,可有退敌之策?”“只有一个办法。”“什么办法?”“迎头痛击!”

千命金起兵星月国前,派出一支上千人的小股精锐部队去偷袭空虚的圣母国,眼下这支部队由溪崖将军率领已经悄悄临近圣母国国都列顿城,但溪崖将军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圣母国像事先得到消息似的,戒备森严,如临大敌,根本没有偷袭的机会。列顿城四周的石墙有二十多尺高,上面很宽,足可以并排走四个人,城墙上布满堡垒、箭楼、垛口,士兵们不时从防御工事中探头瞭望。深蓝的夜色不知是从土地上升起来,还是从星空里降下来,把星星、城堡、高山和大海融合在一起。为了了解列顿城里的虚实,溪崖将军先派出小股部队打探动静,这股小部队近百人,全部轻装备,星夜向半山腰的列顿城墙摸去。这列顿城两面环山,一面靠海,城后是高耸入云的雪山,城墙是用大石块垒成,密密实实,由于年久,上面长满了潮湿的苔薛,特别滑,攀登起来很不容易。上百名士兵用虎爪钩抛向城墙,顺着绳索向上攀爬,一个士兵爬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脚底一滑,手一松摔了下去,他“啊”的一声,摔死在城墙脚下。“有人!”守城的士兵大喊道。城墙之上顿时火把通明,号角声声,正在往墙上爬的士兵全部吊在半截腰,暴露在通明的打火之下,一个个面面相觑,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城墙上的士兵见状拼命地砍断绳索,许多士兵惨叫着摔死在城墙脚下。有十几个士兵爬得快成了俘虏,还有二十几个士兵顺着绳子侥幸逃脱,跑回溪崖大营。城上士兵押解着十几名被擒的俘虏刚刚走下城墙,迎面碰上万夫长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前来察看情况。“发生了什么情况?”万夫长厉声问道。“报告将军,逍遥国士兵前来偷袭,有十几名士兵被我军擒获。”一名小校恭声答道。“你说什么?逍遥国士兵前来偷袭?”万夫长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将军,正是逍遥国士兵前来偷袭。”小校重复说道。“这逍遥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万夫长狞声揶揄道。当万夫长押着十几名逍遥国俘虏走进圣母国大殿时,国王大帝和狼王正在大殿内商量抵御魔兵之事。“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帝沉声问道。“启禀陛下,小小逍遥国居然敢派士兵偷袭我国,结果被我军挫败,这是刚才捕获的俘虏。”万夫长撇着大嘴说道。“狼兄,逍遥国偷袭我国,这不合道理呀!”大帝困惑地紧锁双眉说道。“大帝有所不知,”狼王凝神分析道,“星月国为了抵御圣母国的进攻,以割让白山城为代价联合逍遥国军队共同抗击圣母国,我想这小股部队一定是千命金出征前部署的,一定是觉得贵国大军倾巢攻打星月国,国内兵力空虚,想趁乱偷袭。”“多亏狼王提前一步到来,不然,我会大意,那损失就惨重了。”大帝感激地说道。“目前,须弥国大国师法慧已经前往星月国化解与贵国的干戈,我们是从逍遥国分手的,逍遥国王后则姬叛乱已经被太子无为铲除,我想逍遥国大将军千命金已无路可走,最好的出路就是化干戈为玉帛,不如大帝写封信给偷袭的将军,说明情况,劝其归降,共同抵御魔故。”狼王侃侃劝道。“好!我这就写。”大帝心悦诚服地说道。“你们带队的将军是谁?”万夫长推出一位逍遥国俘虏厉声问道。“是溪崖将军。”那俘虏低头嗫嚅道。“早就听说逍遥国的溪崖将军是一位虎将,若能归降,圣母国可谓如虎添翼。”万夫长眼冒精光爽然说道。“万夫长,”狼王阴郁地一笑说道,“你把我的意思弄拧了,我所说的归降是让溪崖将军不再与贵国为敌,而是共同抵御魔军,等打败魔军,溪崖照样回逍遥国当将军。而不是归降贵国。”“这样的人放回逍遥国等于放虎归山呀!”万夫长梗着脖子反唇道。“万夫长,魔敌当前,人类只有团结,才能获得一线生机,否则,等待你们的只能是生灵涂炭!”狼王愤然说道。万夫长神色黯然,不再说话。大殿内一片死寂,连落一根针都能听见。红衣大祭司查理凝思良久,起草了一封给溪崖的信,大帝看后迟疑片刻点头同意,将信递给狼王。“将这封信呈给溪崖将军,”狼王看完信后走到一个俘虏的身旁,温和地说道,“若同意,点三堆篝火为号;若不同意,劝他速兵。因为圣母国早有准备,他们偷袭是不会得逞的。”俘虏点头哈腰地接过信,惴惴不安地走了。“万夫长,守城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严密监视敌人的动静!”大帝命令道。此时,雪峰顶上,十几只恶禽玄冥鸟正在盘旋。溪崖将军接到信后,陷入深深的沉思,想不到自己的祖国突发变故,更想不到人类即将面临空前的磨难。突然大营外一阵骚乱,溪崖赶紧冲出营帐,只见十几只恐怖的恶禽俯冲下来,逍遥国的士兵猝不及防,十几个士兵被叼走了。场面恐怖至极。士兵们从未见过这么恐怖的大鸟,吓得抱头鼠窜。溪崖也被眼前的惨状吓呆了,他连忙命令士兵点起三堆篝火,熊熊大火照红夜空。

法慧担心灵风一行,在收复逍遥国士兵后,就让小魔头连夜寻找灵风。小魔头走了,法慧率逍遥国士兵进驻星月国国都阿拉城。就在法慧率领逍遥国部队进驻阿拉城的第二天,圣母国百万大军在素有“战争狂人”之称的三军大元帅莫恩的率领下,将阿拉城围得水泄不通。百万大军的营帐黑压压绵延十几里,莫恩在黑水河西岸排兵布阵,准备在三日内一举拿下阿拉城。阿拉城内人心惶惶,古兰国王一夜未睡,一大早就急匆匆召见法慧到自己的书院,商讨退兵之计。“大国师,敌人来势汹汹,可有退敌之策?”古兰忧心忡忡地问道。“对付像莫恩这样的成争狂人,只有一个办法。”法慧斩钉截铁地说道。“什么办法?”古兰目光霍地一闪问道。“迎头痛击!”法慧把狼头禅杖往地上顿了顿说道。“大国师,我城内只有三万兵马,加上逍遥国的十万兵马,也不过十三万,怎么对付故人的一百万强兵啊?”古兰气馁地说道。“这么说,古兰国王害怕了?”法慧正容说道,“如果害怕,就只有投降了,不过,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因为莫恩是个杀人狂,一旦城被攻破,国王一家必被杀光,全城百姓也会惨遭涂炭啊!”古兰国王是个看上去生性懦弱之人,但在骨子里却有一股韧性,他对法慧的话很在意,也知道法慧在用激将法,只是面临星月国的生死存亡,他不得不深思熟虑。“大国师,你是不是说我怕死呀?我告诉你,如果用我的生命能换回星月国的国泰民安,我会毫不犹豫地献出生命。”古兰默谋良久动情地说道。“那好,那就请国王陛下拿起弯刀与战士们并肩战斗吧!你是他们杀敌取胜的巨大动力。”法慧满怀激情地说道。“大国师,”古兰挺起身子坚定地说道,“多亏你来了,如果你不来,我不会像现在这样有信心。”“我们最大的恐惧所在,也是我们最大的希望所在。”法慧低沉地说道。“大国师的意思我明白,只要我们坚持不屈,就能反败为胜。”古兰决然说道。“总之,置于死地而后生,相信你的战士和人民吧!”法慧深情地说道。这时,穆萨急匆匆来报:“陛下,昨夜莫恩派一万精锐骑兵血洗了白山城,满城百姓全部被杀。”“莫恩,你这个屠夫,古兰与你势不两立!”古兰听到噩耗悲愤地吼道。“穆萨将军因何双眼红肿,面带悲痛之色?”法慧发现穆萨情绪不对关切地问道。“大国师,我的父母兄弟妻儿都住在白山城,昨夜……”穆萨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这时,古兰的侍卫长门外禀道:“启禀陛下,圣母国的士兵开始攻城了。”“大国师,考验我们智慧的时候到了,走,我要和我的战士们并肩作战!”古兰拿起御用弯刀凛然说道。城外喊杀声一片,城墙上一排一排的弓箭手将箭密密麻麻地射向敌人,城墙脚下留下大片敌人的死尸,但圣母国的士兵十分勇猛,他们不畏死亡,抬着排排云梯不停地向城上攻,城上城下火光冲天,硝烟滚滚。此时,古兰和法慧登临城头,穆萨擎旗高喊:“士兵们,国王陛下与我们同在!”古兰猛地拔出弯刀,凌空挥舞,寒光闪闪,铮铮有声,他高喊道:“弟兄们,让你们手中的武器沾满敌人的鲜血,用你们的鲜血保卫我们的家园,为白山城的同胞报仇!”古兰说完一刀劈向一个刚刚爬上城墙的敌人,敌人的头颅顿时滚落城下,尸体栽在城墙之上,一腔鲜血染红白色王袍,将士们见古兰国王如此英猛,也都奋不顾身,英勇杀敌!法慧率众弟子和逍遥国士兵们也都在城墙上拼死拼杀。天空之上圣母国的战鹰不停地向城墙上射下飞弹,星月国和逍遥国的士兵死伤惨重。“传真,随我击落战鹰!”法慧话音剛落,一驾战鹰呼啸着向法慧俯冲下来,飞弹直击法慧头部,法慧不躲不避用狼头禅杖将飞弹击碎,说时迟,那时快,又迅速从尸体上拔出一把宝剑抛向战鹰,那战鹰正要仰头向上空爬飞,呼啸的宝剑凌空将成鹰劈为两半,星月国的士兵惊呼法慧为神人,士气大振。传真和师弟们也学着师傅的样子向战鹰抛出飞剑,一时间,十几驾战鹰被击落。这极大地鼓舞了星月国和逍遥国士兵的勇气,敌人的一次次进攻被打退了,直杀到下半夜,敌人也没有得逞。莫恩下令暂时停止进攻,圣母国士兵退出了战场,城外黑压压的尸体染红了黑水河。莫恩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星月国会有如此强大的抵抗力,一天一夜的战斗让圣母国损兵十万,战鹰损失五十驾。莫恩气得暴跳如雷,亲自斩杀了几个进攻不利的头目。下半夜,圣母国大营死一样的沉寂。这一仗让星月国和逍遥国损兵一半,国王古兰也负了伤,战士们已经疲惫不堪,他们的刀剑砍得卷了刃,盾牌也是刀痕累累,甚至裂了口子,就连攻击敌人最强有力的战器弓箭也所剩无几,但将士们眼看着国王勇猛杀敌,内心仍充满了士气。古兰的肩膀被砍了一刀,伤势不轻,王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御医流着热泪给国王包扎,法慧亲自给他配了草药,古兰喝了法慧的药像喝了魔水一般立刻有了精神。“大国师,明日咱们上阵比赛,看谁杀敌多。”古兰忍痛半开玩笑地说道。“没想到,古兰国王上阵杀故如此勇猛,今日退敌,我们胜在了士气上。”法慧不胜感慨地说道。“今日我们挫败莫恩,明日他一定反扑,大国师,难道我的敢死队没有冲出重围,不然为什么我们的援兵还没有消息。”古兰悲惋地叹息道。“古兰国王,”法慧长长的寿眉和花白的胡子微微抖动着,脸上露出坚定的笑容说道,“我的师兄狼王已经到达圣母国,相信他有能力征服大帝。我现在最怕的不是莫恩的反扑,而是在我们短兵相接之际,黑魔出兵,那才是最糟的。”

众人听了这话以后,都沉默不语,大殿上的气氛更加凝重了。法慧手执禅杖一个人漫步走出王宫,他仰望星空心中无限感慨。法慧一边沉思,一边徐徐前行,忽然一人急匆匆与他撞了个满怀。“大国师,敌人又开始攻城了!”这个人正是穆萨。“穆萨将军,你去通知古兰国王,我先去城头着看。”法慧手执狼头禅杖健步如飞,向城头奔去。这次,敌人的攻击越发凶猛,战鹰增加了一倍,几百架云梯架上城墙,许多云梯被星月国和逍遥国的士兵推开打碎,但更多的云梯又顶了上来。上千根带钩的绳索很快钩住胸墙,城上的士兵不可能将绳索全部割断或扔回去,所以城墙上已经成了主战场。星月国的箭已经全部射光,士兵只好用石头往下砸,用油泼,法慧和弟子们已经杀红了眼,国王古兰带伤也投入战斗。战场上根本没有了指挥,莫恩在城下督战,张牙舞爪,穷凶极恶。“传真,把莫恩的脑袋给我射穿!”法慧怒不可遏地吼道。传真拉弓搭箭,“嗖”的一声,只见城下张牙舞爪的莫恩突然捂着眼睛嗷嗷直叫暴跳如雷。原来,传真一箭射中了他的左眼,他嗷嗷叫着,满脸是血,军医将莫恩搀下去疗伤。战场上尸横遍野,杀声震天。阿拉城的城门已经被撞了一个洞,但桁条还在,用石块垒成的障垒还在,城门成了双方抢夺的焦点。城门两侧挤满了黑压压的士兵,城门岌岌可危。双方咬得很紧,现在是考验双方意志的时候,敌人一次次地吶喊着冲了上来,又像海潮一样退回去,接着又像海浪一样席卷上来。城上的石头像冰雹一样砸下来,敌人的进攻似乎犹豫了,开始溃退,但并不慌乱,其实,他们是给黑铁战牛让路,上百头黑铁战牛狂奔而来,战牛一边奔跑,一边喷火,还不时射出飞弹。但更主要的是战牛向城墙、城门不停地冲撞,战鹰配合战牛向城上喷射飞弹,星月国士兵死伤惨重。法慧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他一声狂吼,凌空而起,被鲜血染红的白袍无风自鼓,猎猎作响,在空中盘膝禅坐的法慧将毕生法力凝聚在狼头禅杖的水晶球上,苍凉雄劲的法咒若低沉的雷鸣,一时间天地肃穆,风起云涌。水晶球顿时变成一个火球,霞光万道,璀璨无比。这些光芒像剑雨一样射出去,空中的战鹰纷纷被击碎,地上的战牛也纷纷被炸飞,城门保住了,然而,法慧使出了毕生的法力催生出巨大的能量,圣母国的战鹰和战牛遭到重创,然而法慧也因消耗过大摔落在地上。“师傅、师傅!”传真等弟子们一个个惊呼着扑向法慧。这时,敌人又开始大举攻城了,这次进攻得更加猛烈,敌人改用箭阵,一排排的飞箭射向城墙,飞箭飒飒,落在城墙周围的石头上崩得四处翻飞。古兰手举卷了刃的弯刀,悲号道:“星月国休矣!”然而不知为什么故人攻了一阵子后,吹起了收兵的号角,圣母国的士兵像潮水般退去。不仅退出了战场,而且拔营撤兵,城上的士兵惊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突然一位士兵喊道:“圣母国退兵了!他们撤走了,我们赢了!”他这一声喊提醒了所有人,人们奔走相告:“敌人退兵了!敌人退兵了!”“大国师,这是怎么回事?”几近绝望的古兰国王手拄着卷了刃的弯刀气喘吁吁地问道。“大概是狼王出使圣母国成功了。”坐在地上的法慧有气无力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