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戟离巫神左肩不到半分,流动的电光已经蹿上她的白衣。
巫神却突然放开手中长剑,凌空翻身而起,足尖点在长戟之上,双手结印向着被苍渊抓在手中的长剑高喝“破”!只见金色长剑突然像是受了重击,炸裂开来,化作金光点点,随风飞散。
苍渊还未反应过来,就觉掌心一麻,被他握住的剑尖化作了点点金光,居然顺着他掌中鳞片边缘,渗入他的皮肉之中,仿若有生命一般,在他皮肉之中翻腾,掌中的酥麻之感渐渐变作噬咬之痛。
那边围住将离的天神却根本挡不住疯魔之中的将离。祭出的各种法宝根本挡不住栖凰琴狂暴的灵力,不是被凤灵一道火焰烧成飞灰,就是被凌厉的琴声击得四分五裂。
疯魔之中的将离没有神智,不知疼痛,再多的掌力、灵力、剑气加诸在他身上,根本就挡不住他半分。那些仙家还未来得及心疼自己的法宝,便被将离一阵琴声掀翻云头,若不是躲得快,就要被凤灵一阵火焰烧成焦炭去了。
眼中只剩嗜血杀戮的将离,被苍渊和巫神缠斗时交缠的汹涌杀气吸引,转身向着他二人便开始拨动琴弦。
苍渊将将左手受伤,点点鲜血从他掌中淋漓流出,单手持戟渐渐落入下风。巫神越战越勇,胸中气血却是翻腾不已。旧伤未愈,此番激战又耗损颇多,再如此下去,就算斩杀了苍渊,自己恐也会旧伤复发。
只能速战速决了。
手中长剑再次唤出,也不管他的长戟招招致命,向着苍渊双眼而去。将离琴声却是又响起,再次卷起凌厉的攻击,便向着缠斗的二人而去。
巫神身后受了重击,却不回头去挡,只硬挨着栖凰琴一波猛过一波的攻击,手中剑招越来越凌厉,招招直向苍渊双眼而去。
凤灵从苍渊身后腾跃而起,燃着火焰的巨大双翅将他拦住,动弹不得,身上厚厚的黑羽就要被引燃。凤灵猩红双眼中燃烧的火焰却越来越烈,半空中响起凄厉的凤鸣,它向着巫神,便喷出一道熊熊燃烧的火焰。
巫神看着那火焰,收了手中长剑,双手结了个莲花印,向着那道火焰虚虚一握,那火焰便毫无征兆的熄灭。虚握的左手掌心打开,掌心中金色的莲花印记发出耀眼的红光,直射向凤灵。红光一照,凤灵身上的火焰陡然熄灭,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收回双翅,放开苍渊急急飞回将离身边。
趁着凤灵飞回的短短一瞬,巫神右手凝出长剑,向着苍渊飞快刺去。
苍渊方才险些被凤灵烧死,此一时刚刚脱了身,还未来得及挥动双翅,巫神的长剑已到眼前,他惊恐地睁着双眼,只来得及伸出那半鳞甲化的右掌刺向巫神。
巫神却是不躲不避,手中长剑狠狠刺入苍渊有眼,自己胸口也被他一爪刺入。
右眼被长剑刺穿的疼痛还未来得及完全蔓延开,刺入巫神胸膛的右手却又传来灼热的疼痛。苍渊右手上沾满巫神淋漓的鲜血,那些鲜血却在他掌中化作点点诡异的火焰,将他右手鳞甲点燃,灼热的疼痛便是从被烧着的鳞甲上传来。
顾不得右眼被废的疼痛,苍渊挥手自废右手,用左手上尖利的鳞爪狠狠将自己的右手手掌斩断。
右眼右手皆被废,此时苍渊只剩半条命,连双翅都无力挥动,半昏迷着,从空中跌落。
巫神比他好不了多少,本就重伤未愈,灵力耗费过度,此时不过是强行催动着自己的神魂之力,好不容易废了苍渊一只眼,胸口的重创令她亦无法继续使用神魂之力,只能勉强维持着自己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魂魄不散,也不管自己此时从云头跌落是会落入海中,还是会撞上岛上礁石,粉身碎骨。
苍渊右眼废了,他施在将离身上的摄魂术也就解了。
猛然清醒过来的将离看着天上地下一片混乱,再看看自己快要渗出血的十指,知道自己定是又失了神志,闯下大祸,忙停住双手,收了栖凰琴。
那些站在云头上的神仙,看到将离双眼渐渐恢复去清明,又见他停下了攻势,悄悄瞥了一眼天君,却见天君并未有半分放松,反而眼中杀意更浓,纷纷跃下云头,向着将离冲去,都想要在天君面前表现一番。
刚刚失了神智不觉疼痛,此时神智刚一恢复,身上各种伤痛便从全身传来。将离只觉自己五脏六腑如有火烧,每一次呼吸,都牵扯起更大的疼痛。他想停手,可那些冲上来的仙家,却偏偏不放过他,对着他开始了新一轮的绞杀,他不得不又弹起栖凰琴,应对那些冲上来的仙家。
此一战,彼此都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往的想法,纷纷使出自己的杀手锏,攻势一波猛过一波。将离仗着栖凰琴虽然厉害,但再厉害的攻势,却也无法阻挡住十几个上仙的轮番进攻,更何况操纵栖凰琴对灵力消耗巨大,他方才失智之时使用起来又毫无节制,此一时只觉灵力快要耗尽,连凤灵都已无法召唤,虚脱之感慢慢出现。
“将离……”
巫神虚弱至极的声音被海风送到耳边,将离回头去看,正看到她胸口鲜血淋漓,站立不稳,从云头跌落。
“阿郁……”
见此情景,他哪还顾得上其他,咬咬牙,狠狠一扫琴弦,指尖鲜血混着狂暴的灵力将那些围上来的天神逼得退开去,便挥手收了栖凰琴,飞身过去,接住巫神。
“将离,对不起!”巫神忍着自己胸口的疼痛,伸手轻轻抚摸着将离的脸颊,看着他已经恢复清明的双眼,左眼中的重瞳早已不见了,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清亮。
多希望将离能永远就像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哪怕他玩世不恭也好,哪怕他不思进取也罢,他若只想做个逍遥散仙,那我便陪着他去看人间风景,没有仇恨没有杀戮,可是,一切都来不及,已经没有机会了。
“对不起,我不能再保护你了!”
“那这一次,便换我来保护你!”将离看着巫神清亮的双眸,看着她泛着点点星光的瞳孔中映出自己的笑脸,灵力耗尽的虚弱感渐渐吞噬着他的神智,他只能紧紧抱着巫神,说不上是谁在支撑着谁,缓缓地向着海上的岛屿飞去。
“你要做什么?”看着他脸上一贯温柔的笑,她却莫名心慌,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却什么也不说,只是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低头吻上她苍白的唇。
天君看着将死之时还要缠绵恩爱的将离和巫神,看着将离左眼消失的重瞳,突然对不知何时已攀上云头,躲在众仙身后的墨贤传音入密。
“不要以为你这些年做的好事我都不知道,现在我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杀了巫神和将离,打散他们的魂魄,你从前所为,便一笔勾销。”
墨贤一惊,他这些年背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自己都数不清了。可是,他不得不如此。他知道天君太多的秘密,如果不为自己谋划,哪天天君和他突然翻脸,他便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了。
他当然也知道天君为何这么急于杀死将离和巫神。
整个九重天都知道将离是天君与凡人所生,但是只有天君和自己知道,将离的生母并非普通凡人,而是魔族与凡人所生的女子,所以,那女子难产而死,天君明明已经恢复了灵力,却不愿救那女子活命。
但是,将离身上不止有天君和凡人的血脉,还有魔族的血脉。
天界与魔族向来不两立,若是让其他人知晓此事,那便是天君永远抹不去的污点,他便向天君献策,在将离身上下了禁制,封住将离身上的魔族血脉,让他身上魔性永不觉醒。天君为防他人察觉,便将禁制下在了将离左眼之中,让他的左眼看起来如同重瞳,让他背上怪物之名,让天界众人远离他,才能守住他身上的秘密。
可是当巫神飞升以后,天君便夜夜害怕的睡不着。
巫神太过强大,不管是她生擒应龙,还是她消除瘟疫,她表现出来的力量,让天君害怕,他怕巫神会发现将离身上的秘密,怕她会解开将离身上的禁制,会让将离身上有魔族血脉的事被其他仙家知道。
所以,他处处为难巫神,甚至让她远离天界,不让她插手天界的事。
他那么反对将离和巫神的婚事,一来确实是看不起巫神出生魔界,二来,却是因为巫神身上也有魔族血统,他害怕二人一旦结合,生下的孩子会是魔胎,那么,便是什么都瞒不住了。所以,他才会那么痛快地就答应了自己诛杀巫神的计划。
可是,他却万万没想到,巫神会千方百计,送了万年修为给将离,使将离左眼中的禁制松动,他更没想到将离会为了巫神去跳剐龙台,剐龙台的罡风会将他身上被压制几百年的魔族血脉激发出来。
此时,只有狠心将巫神和将离一并诛杀,打散魂魄,使他们在这世间永远地消失,才能将所有一切的秘密都深深地埋藏起来,不被人发现。
“上仙将离,堕仙成魔,涂炭苍生,此乃弥天大罪,不可饶恕!”墨贤咬咬牙,将身上的噬魂锥握在手里,挤出重重看热闹的仙家,向着巫神和将离高声道,“巫神叛逃同谋,不可饶!”
将离看来眼身边的巫神,她那么好,却要受自己连累。在一起的时间太短,还不够,远远不够。可是再舍不得也不得不分开,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就够了。
墨贤话音落下之时,将离也放开了巫神的双唇,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在她耳边轻声道:“阿郁,我自知犯下弥天大错,今日必死无疑,既是如此,我宁愿死在你的手上,为你留一线生机,也不愿被他们带回去,活的生不如死。”
听他话音落下,巫神只觉自己手上一阵温热黏腻之感,低头去看,却见将离竟是趁她不备,手中化出一把寸许长的匕首,正拉住自己手,握着那匕首,插进胸膛之中。
顾不得自己口中不停涌出的鲜血,将离抬起沾满鲜血的双手,轻轻托住巫神苍白的脸,努力挤出笑容,道:“阿郁,若有来生,我们只做一对平凡夫妻可好!”
“好,我会等你,等你转世轮回,再与你生生世世做夫妻!”
生来不知情为何物,不懂离别之苦,此时看着气息渐渐弱下去的将离,巫神却感到一阵撕心裂肺之痛,那种痛,比噬魂锥吞噬魂魄更痛,比她胸口的伤痛更痛,痛入骨髓,痛入魂魄。她看着将离渐渐闭上的双眼,只觉自己眼前猩红一片,双眼之中竟流出两行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