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阵被冲破的一瞬间,远在千里之外的不二老道正躺在不知是哪座深山的一颗百年老树上,睡得正香。
晴朗的夜空刹时天雷大作,老道突然受到一股强烈的反噬之力,体内灵力自行聚起与之相抗,却被那反噬之力迅速瓦解。
整个人体力不支,从树上跌落下去,好不容易扶着树站起来,将翻涌的血气强行压下,看着天雷劈去的方向,本就苍老的面容瞬间似乎又老了几岁,心中喃喃道:“栖凰琴也冲破了封印吗,看来,一切真的就要来了?”
“大长老,锁仙阵破了。”一名黑衣人向黑衣首领禀报。
“夺琴。”黑衣首领见其他人都躲在一旁远远靠近阵法范围半步,怒骂道:“一群贪生怕死的废物,活该一辈子只能做别人的走狗!”
说罢,狠狠啐了一口,抬脚便向放置栖凰琴的玉案走去。
走过原来阵法结界的位置,没有半点灵力波动,也未收到半分灵力压制。他抑制着自己狂喜的心情,伸手去拿玉案上的栖凰琴。
玉案冰凉如水,写满了让人神思清明的符文,却仍旧抵不过栖凰琴对世人的蛊惑。
玉案之上便是天下人都梦寐以求的栖凰琴,离他,不过咫尺之遥。琴身上寒光流动,让他忍不住想抚弄一番。
虽然,他并不通音律。
“住手,不许你碰栖凰琴!”原本已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郁明透勉力站起,摇摇晃晃的要去阻止那人。
那人一把将琴抓起,抱在怀里中就要走,郁明透扑上去,双手紧抓住琴身就是不放,那人挣脱不得,抬脚便向郁明透踢去。
郁明透挨了两脚,翻涌的血气再压不住,滚烫的血从嘴里低落在琴身之上。
连日来都静默如常的古琴像是突然被唤醒了一般,琴身将那点点血迹慢慢吸收,原本暗红色的琴身,忽地发出阵阵红光,其上温度迅速升高,像烫人的炭火,像奔涌的岩浆。
那人原本已将琴抱在胸前,此刻却被灼热的琴身将胸前烧出一个红色的烙印,猝不及防松开手,栖凰琴瞬时掉落在地上,红光敛了去,转而隐隐发出祥瑞的紫气。郁明透忙将那琴拾起抛向穆羽笙,口中疾呼:“快用斩仙曲!”
穆羽笙接过琴,手指将一触到琴身,那琴突然紫光大盛,穆羽笙就觉一股股强盛而温和的灵力扑面而来,将他包裹其中,周身伤痛刹时好了还几分,不断流失的灵力也似乎在渐渐恢复过来。
指尖按住琴弦,轻轻拨动,一道道凌厉的仙曲便响起。倒不像是穆羽笙在弹奏栖凰琴,更像是栖凰琴在引领着穆羽笙弹奏。
“斩仙曲!”
那群黑衣人也没有料到形势会急转而下,略微抵抗了一下,除了几名修为深厚的黑衣人尚能勉强支撑着自身以外,其他修为一般的黑衣人几乎全都折在琴声之下。为首的黑衣人见势不妙,挥手将两名奄奄一息的手下毙命,确保不会留下活口,便下令撤走。
穆羽笙手上的弹奏又快了几分,但始终之前所受伤势严重,用尽全力也没能将那为首的黑衣人直接斩杀在琴音之下,但却也使他重伤吐血,五脏俱伤。只是那名被称作“二长老”的昏死过去的黑衣也被他们带走了,未留下半点值得追查的线索。
待那些人逃走,穆羽笙也终于因力竭而昏死过去。
次日,整个渝城都在讨论昨夜那怕人的天雷和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的暴雨,却没有人知道,这时的云雾山庄内狼藉遍地,尸横遍野。
地宫中昏迷的众人被温暖的阳光唤醒,身上的伤痛和被炸开了的地宫提醒着他们昨夜的血战是真是发生了的。
穆羽笙的伤势较轻,身边的栖凰琴依旧隐隐散发着紫气,那紫气在他周身萦绕,似乎是在为他疗伤。他将栖凰琴放回玉案,又去扶起一旁的长老和穆越夫妇,让他们先原地打坐调息恢复气力。只有郁明透还躺在一旁,无论如何也唤不醒。
穆羽笙心急如焚,一边连声唤她名字,一边又将自己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灵力传给她,却依旧不见她醒来。
一旁的大长老过来细细查看了一番,发现她神识并未受损,连昨夜受的内伤都已好得七七八八,此时整个人的状况更像是只是力竭疲累睡过了而已。
“小公子莫急,明透姑娘并无大碍,她似乎只是因为昨夜一战脱力,睡过去了,”那老者如实说道,“这姑娘身上颇有些古怪,此刻就连她身上的内伤都已好的差不多了。”
有了上次她莫名睡去的经历,穆羽笙已经差不多能猜到她此刻的状况应当是和她身上发出的红光有关,只是上次那一瞬的爆发,她就已差不多睡了一天一夜,这次更不知道她要何时才会醒来。
众人又在地宫休息了片刻,发现身上所中“拂衣香”之毒竟都已解了,欣喜之余,运气调息,恢复了些许气力,便抱起郁明透,带上栖凰琴,相互搀扶着向地宫外走去。庄内几名昨夜只是受伤昏迷侥幸活下来的弟子此时也找到地宫来了,见庄主与众位长老都只是受了些伤,并未伤及性命,栖凰琴也没有被那些恶徒盗走,连呼“大幸”。
这一战山庄人手折损大半,还好庄内有不少疗伤的灵药,众人服了药,伤势好了大半,穆越与云桑命人好好安葬了庄内死去的弟子,又给那些弟子的亲眷送去银两,承诺会帮他们抚养老人孩子。
至于死掉的几名黑衣人,他们细细查看过,并没有任何能表明身份的信物,好在他们身上都有带着那“拂衣香”的解药,众人找出解药服下将体内余毒清除,又将黑衣众人相貌画下来,以便以后再慢慢查访,至于尸身,拖到乱葬岗草草掩埋了事。
地宫已毁,栖凰琴封印也已解开,众人只好将琴暂时安置的密室中,由府上信得过的人轮流看守。
第三日,收到飞鸽传书的的穆天恩带着一帮惊心挑选出来的高手,终于赶到了云雾山庄,也不等通传,一进门便直奔内堂。
穆天恩一进城便听到城内百姓在议论三日前那夜的天雷,心下担忧不已,若那天雷真是因栖凰琴异动召来的,他们一帮小子怎么应付得来。
“越儿,笙儿!”
他一进后堂,只见险些被包成个粽子的穆越正在后堂与那白胡子大长老喝茶,一见穆天恩进来,忙站起身要去迎接,却忘了自己此时行动不便,险些摔倒。穆天恩忙飞奔过去,扶他坐下。看到他这个样子,却更是担心起穆羽笙,连皮糙肉厚,结实抗揍的穆越都伤成这样子了,那从小被捧在掌心里,稍重些的外伤都没受过的笙儿会伤成什么样子。
“越儿,你怎的伤的如此重。”他看着被裹成个粽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的穆越,心痛不已,暗自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犯了糊涂,能放心让笙儿和明透独自前来。
穆越虽然肋骨断了三根,腿骨和手骨也都各折了一根,被裹成了粽子,但他从小偏爱外家功夫,对于这些伤并不在意,再加上内伤已好了大半,此时正笑呵呵地答父亲的话:“孩儿没什么大碍,都是些皮外伤,将养些时日就好了。”
“那笙儿呢,他伤的可严重,怎么不见他人。”见穆越并无大碍,他心下略放心了些。
“三弟没事,比我可好多了,只是郁家姑娘情况有些不大好,阿笙此时正在客房照顾。”
那夜因有穆越一直护着,云桑只是受了两剑,唯一便是胸前那掌受的重些,为穆天恩奉上茶,搭话道:“爹爹且先喝口茶,稍作休息,云桑一会再带你去看他。”
穆天恩端起茶杯猛喝了两口,心里却还是放心不下,便放下茶,挥手道:“罢了,我还是先去看看他们。”
云桑只得先带他去看穆羽笙。
穆羽笙的伤恢复得极快,除了受损的灵力还未完全恢复之外,人已是行动自如。
只是郁明透却一连睡了三日也不见醒,若不是她脉象平稳,呼吸匀称,真要以为她是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了。云桑怕她一直这么睡着不进食身体吃不消,命人每日炖点鸡汤、补药送来,由穆羽笙亲自喂她吃了。
此时穆羽笙正给她喂了满满一碗文火慢炖的老母鸡汤,那丫头虽是睡着醒不过来,却也知道这汤好喝,梦里还舔了舔唇,咂吧两下嘴,嘟囔着:“好吃!”穆羽笙看她那样子,又好笑又心疼,只道再见到师父时,一定要缠着他问清楚明透的来历。
穆天恩推门进来时,正好看到自家小儿子正坐在郁明透床边傻笑,只好站在门边轻咳了一声。穆羽笙回头看到自家父亲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忙起身向父亲行礼,惊道,“爹爹连日奔波甚是辛苦,怎么不再前厅多休息一会。”
“无妨无妨,我放心不下,还是先来看看你的好!”穆天恩忙让他坐下,见他精神不错,身上也没伤,只脸上还有两处擦伤刚结痂。抓过穆羽笙的手腕,替他把了脉,见内伤也无大碍,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了,随意的在屋内寻了个椅子坐下,看了一眼过来在自己身边坐下的穆羽笙,佯装生气地道:“你在郁姑娘房里作甚,府上没有下人照料吗?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穆羽笙看来一眼父亲的神色,知他并未真的生气,笑嘻嘻的道:“前几日与那盗琴的黑衣人一番恶战,明透为了护住栖凰琴,受了重伤,此时昏迷不醒,我怕旁人照顾不周,这才……”
“荒唐,你是我堂堂穆家少爷,哪有伺候别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