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巫神便已醒来,看到身旁将离紧紧缠在自己腰间的双手,只觉自己做了件无比荒唐的事。
可心里,却似乎是愿意的——否则,以她的修为,又有谁能奈何。
她只觉得自己是被自己所蛊惑,万年修为在将离年前却定力全无。
她犹豫着要不要抹去将离的记忆,就当作昨夜什么都未发生过。指尖一点红光将落未落,游离未定之时将离紧闭的左眼中却有一道诡异的力量,将她指尖那点红光吞噬殆尽。
巫神心中一惊,疑心是有什么妖魔趁着两人全无防备之时,藏到了将离身上,却又发现那道点力量似乎并无恶意。
她正想一探究竟,身边的将离双眼动了动,似乎随时会醒。
心念一动,她便隐去了身形,洞中石床上,只剩将离还沉醉梦中。
当明媚的阳光穿过外袍所化的帷帐透进点点光亮,将离终于从梦中醒来。
他低头想要去吻怀中人,却发现身旁空空,地上也只有他一人的衣袍,仿佛昨夜翻云覆雨,与他共赴巫山,皆都只是一场春梦。
他坐起身,一手扶住额头,哭笑自嘲自己竟会做这样荒唐的春梦。
阿郁近来虽是不再如从前冷淡,与自己也多了些亲近,但她终究是一方上神,不可亵渎,又怎是他小小地仙可以妄想。
正要捡起散落的衣袍,却觉指上缠了什么细小却坚韧的东西。
他抬手,一根细长的发丝,松松缠在指间。那发丝极长,光泽淡淡,他抬手便闻到极淡极淡的一点香味。
脑中滑过许多暧昧的画面。他心中一动,那发丝,分明是昨夜情浓时,他手指穿过她一头浓密秀发,不慎带下……
霎时耳边微热,记起她温热的气息,昨夜便是这般紧紧贴在自己耳边,断断续续叫着自己的名字——将离……
将离……
将离忽而明白了什么,将那根缠在指间的长发取下,握在手心,贴在胸口。
阿郁,原来,你对我,也是有情。
换好衣衫,将离来到巫神房门外,抬手要敲门,却半晌也未落下敲响。
瞬移之间,脑中闪过千百种想法,却不知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开口,才不至于显得轻薄唐突。
“阿郁……”
他终于还是没有敲门,只站在门外轻轻唤了她的名字。从前他从未觉得,这个出自自己的名字,唤出之时,双唇轻碰,竟有无限缠绵温柔。
“我有话与你说,能否让我进去?”
他静静地等在门外,就像是在等她一个愿与不愿的答案,心中忐忑,却不知门里的人静心打着坐,心情却比门外的他还要难以平复。
“阿郁,你是在生我的气,怪我唐突?”
等了许久未得允许,他心中渐渐焦虑。
“你回去吧,我今日练功有些累了。”
又过了许久,才得到她一句轻飘飘的逐客令,语气却是一如往常,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将离心中不服,你是愿与不愿,我今日也要见你。
这仙府本就是将离所赠,巫神也从未对任何人设防,简单一道门,如何拦得住。
巫神将将下完逐客令,将离便就穿过木门,站在了她的面前。
感到房中多了他人的气息,她睁开眼,看到是将离,忙又闭上,将那丝不被察觉的慌乱,用她永远云淡风轻的面容掩住。
“阿郁,”将离欺身上前,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故作平静的样子,“你在躲着我!”
巫神不答,将离也不再言语,只静静坐在她身边,把玩着她柔顺的发尾,呼吸浅浅从她耳边不时扫过,她着她平静面容下慢慢发红的耳尖。
耳边似有火烧,再默念一千遍,也无法静下心跳。
“我没有。”
她终于忍不住回答,却在睁眼的一瞬间看到他正看着自己的双眼,原本努力平淡的语调变得底气全无。
“那你为何面红?”身边的人终于放下那只把玩发尾不安分的手,却是得寸进尺,拉起她放在膝上的手抓紧,“难道,阿郁是在怕羞,怕我会……”
被他藏起来的后半句,引得人浮想联翩。
怕他会如何?
巫神只觉面上烧得更加厉害,将离有毒,会让她乱了心神。她只想离他远些,怕自己再与他亲近,会走火入魔。
将将起身,身边的登徒子竟胆大到趁其不备,将她一把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巫神惊呼一声,忙又止住,怕吵到了隔壁不二,被他瞧见更是说不清楚。
“阿郁,”将离拉她住在自己腿上,令她看着自己,认真道,“方才我已细细想过,昨夜之事,我虽是有唐突,却是为情所惑。而令我为情所惑之人,便是你。”
“阿郁,我心悦你,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将离搜肠刮肚,却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才能被她接受,又见她扭头不愿看自己,心中只道,她还是怨自己昨夜轻薄。
“阿郁,若你不嫌我修为不济,愿与我相好,将离此生必不负你,”他又道,“若你不愿,昨夜是我轻薄,强迫于你,将离此时便自行了断,还你清静。”
他说着,便放开双手,让她可自行离开。待她起身,他便抬起一掌就要拍向自己,依言自尽,以死谢罪。
“不要!”
见他真要自尽,巫神忙拉住他抬起的手阻止。
她原就不曾怪他,只是不知要如何面对两人关系的转变。
将离心中一喜,情难自已,便又将她拉入自己怀中,与她双唇相合,却仍觉不够,又不敢太过逾越,显得太过急色,只好在她唇上一遍遍细细描摹,一寸寸细细碾过,直吻到双唇麻木,才恋恋不舍放开她来。
“阿郁,为我束冠。”
还未从方才的深吻中醒来的巫神双眼迷茫的望着他,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要上九霄云殿去,请天君为你我赐我,自然要庄重些。”将离对她笑道,望着她,便是柔情万千,心中从未有过的急切,想要为另一人承起所有。
“赐婚?”巫神再次确认他不是在玩笑,心中却莫名有些抗拒,“不急,我不需要这些凡人在乎的东西。”
“要的,”将离却是无比坚持,自己一无所有,能给她的,除了一颗真心,也只有这名分,“我要你,做我名正言顺的妻。”
“可……”
“你不必思虑太多,一切交与我便好。”将离又吻了吻她额头,才拉她到窗前坐下,等她为自己束发。
不二觉得近来自家仙上和将离都有些怪怪的。
平日里将离总是嬉皮笑脸,带着自己上山打猎,下水摸鱼,没个正形,反正是除了修炼,什么都做。可是近日他却突然转了性,也不逗自己玩了,整日守着巫神,陪着她好好打坐,好好修炼。
自家仙上平日里虽然少言寡语,一日里有八个时辰都在打坐修行,但偶尔还是会和自己还有将离说有趣的事。可近日,却不管自己和将离和她说什么,她都只当没听见,只不时面红耳赤。
这日晚饭后,将离突然将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像是丢了什么重要东西。
“哎呀,我的折扇不见了!”将离惊声道。
“什么折扇,我怎么没见你用过啊!”不二嘴里还塞着块烤肉,囫囵嚼了几下,艰难的咽下。
“就是上次阿郁画的那副锦鲤戏荷,我后来做成了折扇,怎的忽然找不见了。”将离看看不二,又道,“许是昨夜睡在天瀑洞中,忘在哪儿了。不二,你去帮我找找看好么!”
“好,我这便去找!”不二放下碗筷,向洞中找折扇去。
不二一走,巫神便也放下碗筷,就要离席。将离忙起身,拉住她,拦住去路。
“阿郁,我今夜可否宿在你房中?”将离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
二人互诉心意不到三日,正是情浓之时,将离却被拒之门外,不得与她有亲密之举,只好自己夜夜在天瀑下修身静气,好不难受。
“你莫非,是在怪我答应了去请天君赐婚,却迟迟未有行动?”
他那日本是立时就要动身去往九霄云殿,却到殿外便被拦下,道是天后身体有恙,天君陪伴在侧,不见任何人,更何况是他。将离只能无奈折返。
巫神不答,只是轻轻摇头。
“那是为何?”将离心中猜测,或许是阿郁清心寡欲惯了,一时对自己难以招架,便又道,“我只想多与阿郁在一处,保证做逾越之事。”
巫神面上红了一红,低低道,“男女之事,对修行无大益处,还是克制些好。”
她倒不是真怕将离太不克制,只是每每想起,便觉自己无法左右其中会将人心智吞没的欲望,随时会沉沦其中,便心中恐惧。
“所以阿郁还是在怕我?”将离心中一笑,上前拥住心上人,“无妨,我会等阿郁慢慢习惯,与我日日厮守。”
巫神抬头看他眼中深情,有对与他厮守一处莫名心生向往。
被支开的不二独自到了天瀑洞中,远远便见到一道红衣身影蹲在石床旁,手中拿着一把纸扇,低头细细看那扇面上火红的莲花、嬉戏的锦鲤。
“那是将离殿下的折扇!”不二站在洞口大喊一声,冲过去要抢那扇子。
那身影抬眼起身,原是一十四五岁的少年,眉眼细长,身上穿着一身红缎绿边的袍子,见不二冲过来,也不言语,收了折扇别再腰间,身形一变,化作一道红光,冲进莲池中不见了身影。
不二忙跟过去莲池旁,细细翻看那层层叠叠的莲叶,却没见贼人的身影。
“仙上,将离殿下的扇子被一个红衣小贼偷走了!”不二哭着鼻子走回院里,泪眼朦胧地,却见自家仙上被将离殿下抱在怀里,忙噤了声,转身捂上双眼,喃喃道,“将离殿下、仙上,我错了,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