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辅臣鳌拜弄擅专(上)

苏茉儿都已经有些习惯这小皇帝间歇性抽风了,但是这从紫禁城溜进来溜出去的本事,就已经是能以奇迹来说嘴了。马车只管绕到一处和紫禁城根本不搭边的小平房里面,一个七拐八拐的地道直接就通向东宫撷芳殿,把苏茉儿都给惊了。

他才不会说这是当年太子挖的,真不愧是在皇后肚子里练如来神掌的狠人,没想到这地道几十年都没人找出来。苏茉儿也知道有些帝王密辛是不能问的,干脆也没问。不过二人一回到乾清宫的门口,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劲。

就像是当年红丸案的那种气氛。

“要出大事了……苏姑娘,速速叫西住哲科图这二人来见我,今天应该是他们当值才是,人都去哪儿了!”

苏茉儿犹豫了一下,见玄烨没有进去的意思,只好孤身进去找人。刘氏倒是带着几个小宫女走了过来,见玄烨一人站在宫外,立刻迎了上去,劝慰道:“万岁尚未大好,为何孤身站在此处?今夜必有风雪,现在已经冷风凉凉,若是病况有失,两位太后仁慈,奴婢自己都和自己过不去……”

“事情不对,你们也在这里等一等。苏姑娘出来了。”

就算是她,现在的脸色也不太对了,这乾清宫内外侍卫,竟然忽然之间撤换了足足一半,顺治爷留下来的那些可用的人,基本上都找不到了。她只能匆匆带了两个人,出外禀报:“陛下,吴良辅不知道听了什么信,今天带了前朝的侍卫来,直接拿了倭赫、西住、折克图、觉罗赛尔弼和十几个后庭侍卫,送到了内务府查办。”

“放屁!前朝的侍卫他内务总管凭什么调遣!领侍卫内大臣……”

鳌拜,领侍卫内大臣,负责皇宫前朝后庭侍卫调遣,没有他的意思,谁敢擅自调动侍卫。只是外出看人吃酒,竟然就能在后宫发生这种大事,要造反啊,鳌拜,要造反啊。

“索尼病了,可康亲王杰叔呢?苏克沙哈呢?这些人都死了么?”

“康亲王?康亲王忝为议政王大臣,说话和放屁有什么区别?苏克沙哈,他什么时候能争得过遏必隆和鳌拜两个人了?鳌拜的狗亲自来乾清宫,大手一挥,就绑了快二十人,把大内,当成什么了?”

这是宣示权利,手段还算不错,但比起来李闯,还是温和了些。崇祯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了,一个领侍卫内大臣,有的是方法治了。

“苏姑娘,带着金牌令箭,让内务府的所有人,就来这乾清宫前面,让他们等着。”

“可这已经是申时……”

“遵旨呢?”

“奴婢遵旨。”

二月二过后,崇祯也要上朝了。每天五更就要起来,一脚把伺候的人踢开,五分钟内擦脸刷牙穿衣服,然后慢悠悠的喝上一碗热了一夜的羊汤粉丝,这感觉别提多爽。平日里是小朝,没几个人,别看五更就要起床,当皇子可要四更起身,怪不得这东北老铁为了皇位能杀个你死我活,多睡这么长时间,换朕朕也杀。

苏茉儿就这样看着他,这玄烨在发了一场天花之后,忽然之间变得更有“帝王气”了。这外面飞雪一整晚,这内务府上上下下上千人,竟然真的就跪了一整晚,冻伤冻死无数,她连眼睛都不敢闭,可玄烨竟然熟视无睹,若无其事。

这件内廷的事情,硬是在外朝传了一夜,整个燕京,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崇祯其实不喜欢让人抬着到皇极殿,不,现在叫太和殿了,因为从乾清宫一路走去,能够好好梳理一下自己要办的事。可这是小康熙第一次上朝,总不能让大臣们等太久。

内务府瘫痪的事情,让鳌拜觉得坐立难安。他还以为这是太皇太后的授意,可内务府的人都跪了,连个传话的都没有,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一团混乱的朝堂,骤然之间就迎来了小康熙的第一次朝会。

上朝这件事,从嘉靖开始就变得可有可无,内阁把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司礼监再审阅批红,皇帝把住方向就差不多了。崇祯是唯一一个坚持上朝的皇帝,上的是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沉浮雨打萍,一点用处都没有。

不过在群臣山呼之中走上高台,感觉还是似曾相识燕归来,崇祯看向这自己坐了十七年的位子,大明两三百年,十几代皇帝坐过的位子——龙椅还是那个龙椅,就是重刷了一层俗艳的新漆。龙书案还是那个龙书案,上面还有几天前太子和他争执留下的刀痕,不过现在已经陈旧的看不出了。笔墨纸砚,就连一个熟悉的都没有,都是陌生的牌子。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那根朱笔,那是大公主亲手学的,使了十几只,才这么一根能用的。而面前的这朱笔……华丽是华丽,可根本没有什么当帝王的感觉。

康亲王杰叔是议政王大臣,算是宗室首领了,在他的后面跪着的就是雄壮的鳌拜、臃肿的遏必隆和孤僻的苏克沙哈。索尼病重,可索额图作为资政大臣也能够抱着奏折跪在辅政大臣的身后。御前侍卫分列两边,穿的是暗色的补子马褂,腰后是一把朴实的马刀,样貌远逊于锦衣卫,看着就恶心。都是些生面孔,崇祯盯着鳌拜,心中更是阴寒几分。

侍卫的事情是烧冷灶,而朝会上的事情,都是烧热灶。索额图将奏章节略一一禀报,让这几位辅政大臣和宗室王爷们一起讨论施行。崇祯并没有轻易说话,而是在记录一些重点,想要更好的知道当今天下的局势,为反清复明做准备。

说着说着,索额图忽然说起军报:“西南用兵,还是在于李定国一众。朱由榔跑到了缅甸,这西南土司,要么遵守季汉古约,要么想要自立门户,吴三桂的进展极为缓慢。去年贺九仪刚想要归顺,就被李定国杀了,现在只能强攻。”

“朱由榔?”

“陛下不知,这朱由榔是南明伪帝,手下都是狼心狗肺之辈,只是骨子挺硬的。”鳌拜解释道:“滇缅云贵一带,前明土司遍地,烟瘴迷乱,就算是吴三桂和绿营兵,也都打得非常艰难。更何况还不时有义军归附,如果不出奇招,只怕……天下不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