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九月,序属三秋。”王士元站在湘江旁边,刚念了一句,就感觉自己不是意气风发的王勃,而是那个流放沅湘的屈原。倒也无他,只是这一头热的出来三个月了,现在竟然只能困在这个穷山沟里面,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起开起开,饭来了饭来了。”
房门被一脚踢开,小青端着三个大碗走了进来,将它们放在地上。王士元随便摸了两个木棍就打算吃,只是一看见菜色,就认不出抱怨道:“又是野菜粥啊,你不是千年蛇妖么,倒是弄点肉啊。”
“老娘吃斋不行么?要肉的话让你身边那个装死的道士给你弄去。假道士——吃饭了——”
纳兰容若现在也没有那个装腔作势的样子了,尴尬的站起身来,还深施一礼,这才端起碗来吃饭。王士元看了也觉得活该,如果不是他说线人在深山里面,他们也不会在这深山老林里面绕半个月也找不到人。
灌着野菜粥,王士元又开始了例行对话:“蛇仙大人,帮忙找找人吧……”
“想都别想,放你XX的X去。”小青甩着脸把粥灌下去:“我只是保证你不死而已,至于你的任务之类的,我可是一点都不会帮你的。反正这种日子我是过得挺习惯的,就是不知道你们两个如何?”
“我倒是吃苦吃的可以,还能坚持,就是这位纳兰大人,只怕是药丸啊。”要不是这家伙领了瞎道,只怕自己现在还住在馆驿里面,用这那个牌子吃好穿好,来俩过二十的不要……
“对了,青蛇,我托你打听的我的家人,现在怎么样了?”
“这倒还真的有点意思了,不知道你是撞了什么大运。”小青这才提起了兴趣,疑惑的说道:“他们老娘带着三个娃子,是走一路玩一路,开销都有内务府负责,现在刚刚到凤阳,玩的欢实着呢。”
“走了几个月了才到凤阳,这要是到了燕京不得过年了,这可不成,初次大拜,不能误了寿诞。”王士元直接施了一礼,恳求道:“我愿修书一封,还望蛇仙大人帮我送去馆驿。人家都说白娘子身边的小青是最希望阖家团圆的,就连在下也给蛇仙大人上过香呢……”
“……这是最后一次啊,我可不会再帮你跑腿了啊……”
等到小青高兴的去跑路寄信,王士元才转过来问道:“纳兰小大人,说吧,你找到的路是什么?”
“贫道算出来这西南方向有一块碑,和探花郎缘分匪浅,定然可以助我们脱离险地,可去一观。”
“可西南是悬崖啊。”
“……先去了再说去了再说吧。”
可西南边是悬崖啊。
离开这山洞不过五里地,便看见一道悬崖挡着长河落日,三太子左看一眼,又看一眼,回头看向那个装神弄鬼的道士:“碑呢?说不出来我就把你小子踢下去,回去就给你爹上个折子参他。”
“找一找嘛探花郎,应该就在这附近的啊……”纳兰容若从小就是贵公子,可就是没有吃过当年朱慈焕逃难的那种苦,现在已经饿脱了相,全手全脚的水泡,也顾不上装模作样,在四周不停的翻动着。王士元也摇摇头,在杂草和林木里面探索不已。
找了快一刻钟,他手中的棍子忽然发出一声闷响,这是砸到东西了。他一看,嘿,别说,还真算是一块“碑”。
“纳兰——纳兰——我可能找到了——”
在冲洗了一翻之后,纳兰容若仔细辨认了一番,说道:“这是铁合欢木,背板是金合欢木。铁合欢木是缅甸的特产,金合欢木则曾经是符林国的贡品……这都不是此地的特产,只是这文字……探花郎,这看着像是汉字,贫道却一个都不认识。”
“我认识,这第一个字,是‘燕反心歪’。”朱慈焕长叹一声,仔细的看了一番,压抑住心中的波涛汹涌,这才说道:“这第一个字,表示了这份墓志铭该怎么去读,也指定了该有谁去读。……罢了,这也是有缘,你知道建文帝么?”
“朱允炆?当然知道。他最后不是流落海外了么?”
“倒也没错,这种密文,便是由建文帝所创,历来只在皇帝之间相传,传递些许皇室隐秘。由于崇祯的三位太子全部失落民间,所以再也没有人会解读这种文字。这种密文有三种模式,燕反心歪、骸骨累累、罄竹难书,这便是第一种。”
“……它写了什么?”
“大明皇帝朱由榔长眠于天下,不幸人三十七字以此殉葬——乌拉那拉宜修。”
“我知道这个人。”纳兰容若终于想了起来:“吴三桂矫诏杀永历帝的时候,此人便是不奉矫诏的三十七个东北八旗之一,被吴三桂所诛杀。后来这三十七人的家眷都被陛下赐了一份爵位,让他们去南京守陵去了。”
“可这如何能带我们出走呢?难道指望朱由榔显灵给我们带路么?”
开什么玩笑,朱由榔就算显灵也是会取他狗头来的。福王一脉和他们堪称血海深仇,朱由榔的桂王系压根就是福王的一个苟屁跟屁虫而已,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
皇祖保佑——皇祖保佑——
“这铁合欢木之所以如此加了个铁字,就是因为它有一点和铁非常相似。道藏里面曾经说过,铁合欢木经过雨水的浸泡冲刷,多年后劈成碎片,就可以……话说这个可以劈开么?到底是皇帝,不会犯忌讳吧?”
“朱由榔的劈了就劈了吧,又不是崇祯皇帝的牌位。”朱慈焕唏嘘的看着这朱由榔的复合字,上面还尊敬的缺了一笔,更是感慨万千,便说道:“这要是朱由菘的就好了,劈了之后,皇上至少给你封个什么将军之类的。”
“这是不是有点缺德啊……”
“你不来我来,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他还不是正经天子,怕什么嘛。”拿过这个牌位,朱慈焕以为自己能下手,可是……这玩意儿真拿到了手里面……还真的有点不太甘心啊……
毕竟是经过了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真要恨,还真的有点恨不起来,他做了一件自己至今也没有勇气的事情。而纳兰容若更不必说,他可好不容易从一个底层的剪辫党混到了日月神教的中层,靠着这玩意儿,至少能混到个长老之类的。
正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忽然从悬崖下面传来了动静,惹得二人差点就把这牌位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