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可能了,至少在这一生,她的期盼注定得不到回应了。
我还在思考着,要不最后一个故事就以兰和我的故事为蓝本吧,就像永香姐那时候一样,让她成为我故事里的天使,为她幻想出一个幸福的结局。
然而故事我都还没想好,兰就因为病情加重住进了医院。当时我不在家,是父亲突然听见“咚”的一声,跑过来看,兰那时候已经昏迷不醒了。
一连几天她都昏迷着,没有醒来。听医生说,可能是长时间的咳血,又缺乏营养,她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也不知道她还能有多少日子可以活。
用文字很难写出我那时候的恐慌与害怕,还有自责。
明明咳血是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我没发现呢?她的身体已经差到这一步了,明明是她的哥哥,为什么我就是没有注意到呢?
父亲一下子坐在地上,抱着头,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头发,却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为什么我们都这么用力了,还是抓不住她呢?我这一生,没有抓住母亲,现在没能抓得住兰。
我不知道我在为了什么努力的活着,完全看不见未来的路了。
我向父亲提了建议:要不就让父亲辞职专心照顾兰,我还年轻我可以多打几份工。
但是父亲拒绝了,他说“兰从小和我便不是很亲热,她更依赖你这个哥哥,所以,这段时间就由你来陪着她吧。”
无论我怎么说,父亲都拒绝辞职,只是让我在兰最后的时间好好陪着她。我看着兰昏迷的样子,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有想。
我很清楚的,我也一直都知道的,兰的日子可能只有这么多了,但我和父亲却只能有一个人陪她走到最后去。
如果可以的话,两个人能一起陪着她就好了。
兰一昏迷就是五天,永香姐和明他们都来看过她。然后坐一会儿,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要爱惜身体啊”。甚至连医生护士都问着“这段时间你有好好休息吗?”。
那时候的状况一定差得不得了,不然怎么会每个人见我都让我要小心身体呢?但是我想多看她一会儿,想再看她一下。
转眼立夏了。我回到家已经过了整整一年了。这一年我究竟干了什么呢?什么都没做到。兰的病情并没有好转,父亲也病了,身为家里唯一一个身体尚且还好的人,我究竟做了什么呢?
我第一次感觉时间过的这么快。我甚至来不及为兰构思一个,她是天使的故事,她的一生就要结束了。
我不希望这样。
所以我看见兰醒来的一瞬间,眼泪就不停在眼睛的打转。我说“兰……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不要随便吓唬我啊。”
“对不起哥哥。哥哥这段时间很辛苦吧?”
兰抱歉的笑笑,还是很虚弱的样子,又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呀。”
我摇了摇头,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比起她带着苍白的脸,小声的跟我说着‘对不起’,我更希望看见她和我开玩笑和我闹一下,至少告诉我她还有精力胡闹。
“哥哥先去找医生,一会儿就回来找你。”
等医生来的时候,我听见兰问他“我可以出院吗?”
反而给医生吓一跳“当然不行,你才刚醒啊?”
“反正我的身体也撑不住了嘛,至少在家里死去我会觉得好很多。想着会在医院看着白墙离世,我会做噩梦啦。”
“先在医院休息一下吧?之后的情况之后再说好吗?”
……
等出了病房,对于兰的行为,我向医生表示了抱歉。医生却摇了摇头说“其实我也并不建议她在医院静养,她也许回家休息反而会好一些。”
当听见医生都这样说的时候,我确切的感觉到了,兰的生命,即将来到尽头了。
在医院休息了两天后,我便带着兰回了家。兰一路上都在咳嗽,不过她的眼神和我对上的时候,她就换上嬉笑的表情。
我却很怕她这样的笑容。
永香姐他们在兰最后的时间也是有空就来家里,也不是在家里待很久,偶尔只是小坐一会儿,很快又需要各忙各的事。兰自己却总是拿这个事情开玩笑“永香姐他们太操心啦,这不是还没事嘛?”
我却很难笑起来。
兰在家里,也只能呆在床上,哪里都不能去。她最喜欢的夏天,她却没有一分钟享受到盛夏的愉悦。那天她乞求我“哥哥,我想去一下庭院!拜托啦!”
我答应她了。
庭院的杂草生的厉害,甚至快和庭院的座椅一样高了。我记得以前的庭院开着各种花朵,但自从母亲死去以后已经没有人在意庭院的样子了,最初我还会帮忙除草,后来兰得了病,我也外出工作了,父亲一个人也没有闲心收拾庭院了吧。多年前母亲种下的花早已经凋零腐烂在了土壤里了。
刚将她放在椅子上,兰就忍不住东张西望。长期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她的双腿已经失去了力量,甚至晃动都无比困难,只能无力的垂落在地上。
鸟叫、蝉鸣、落叶,还有风。对她而言都是奢侈的东西。风吹的她的头发胡乱的飞舞,我听她絮叨着什么“头发被吹乱了”“好大的风,冰冰凉凉的。”但是声音是雀跃的,是‘活着’的。至少比在房间的时候,听上去更能让我清晰的感觉到她还活着。
兰提出了请求“至少在兰生命的最后关头,和兰一起写故事嘛?如果是我们一起,一定能写出温暖的故事来!”
我刻意用滑稽又夸张的表情说“和兰一起吗?”但心里确实是空的,找不到方向。兰果然上了当,张牙舞爪的要揍我,逗得我哈哈大笑。
最后我答应了她,一起写故事。在她生命的尽头,我终于答应了他,以我们两个人为蓝本,我们双方只为对方书写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