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逢日新月异的时代,应该做什么、怎么做,这都是我们应当考虑明白的问题。而在这样的路途里,我们避免不了要掌握的一项技能便是知人、善辨。我不敢说自己的识人之道有多么精湛,毕竟有时候一眼看穿一个人时,我在内心深处还是不敢百分之百肯定,直到当初的结论在日后得到验证,我才发现当初的判断竟然是正确的!也因此,在这方面我吃了不少亏。
我的知人善辨主要源于经历,也有一部分来自父亲的传授。爷爷离开时,父亲年方十三四岁,难以想象那时的他如何撑起这个家。姑姑们和大伯都已成家。父亲曾多次跟我谈起这段经历,那是何等辛酸的过往,甚至有时都不愿去回想,但也正因如此,才更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或许正是这样的境遇造就了如今坚毅且睿智的父亲,也让父亲对自己的识人之道颇有心得。
今年年初,表叔家来了客人。这个客人我只是知道,谈不上熟悉,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只是在中考结束的那个夏天才有过一面之缘,也才知晓还有这层关系。那时因为舅公重病在床,他们从很远的地方赶来探望。他们是姨奶和她的儿子,也就是我的表叔。这复杂的关系让我如坠云雾,晕头转向。大伯和伯母是表兄妹,伯母的母亲是奶奶的姐姐。关于这个姨奶,奶奶说她原本嫁到对面,生下一个儿子后,听说在别人蛊惑下抛弃儿子和丈夫,改嫁到更遥远的地方。她自己也这么跟我说。只是当年旧事,已无从考证。但姨奶走时怀着前夫的女儿,这些年听说两兄妹有联系,尽管姨奶极力反对。
姨奶之前来是为看望舅公,那次舅公病得很重,生死一线,当时让我们焦头烂额。于是姨奶央求表叔陪她来看望舅公,姨奶大字不识。姨奶今年来是为办理户口转移,她虽离开,但户口还在前夫那,领不到养老金,所以表叔带她来办手续。
大包小包礼物用面包车运来,全塞到舅公家。当晚在舅公家大摆筵席,我们也被邀请。奶奶和她的姐妹关系复杂,奶奶嫁在本屯。奶奶和大伯的岳母是亲姐妹,和舅公、姨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我虽是大学生,但还未饮酒,有内外因。表姑丈却嘲讽说亏我还是男人!这是极轻蔑的话,我没回应,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内心却并无太多波澜,饭后便回家。喜欢或不喜欢一个人无需理由。我确实不喜表姑丈,准确说,不喜欢说大话又没本事还瞧不起人的人!这类人在生活中屡见不鲜,宴席一散,谁也不认识谁,社会向来如此。关系铁又怎样?时间流逝,世界变化,人也变。同时,也不喜有求于人还摆高姿态的人。
记得宴席上,父亲问表叔,若有一天去他们那,在哪能找到他们?表叔显然不想回答或不知如何答,也明白话中深意,于是深埋着头,以沉默应对父亲的灵魂拷问。高手过招,步步为营,暗藏玄机。此时,表姑丈却装腔作势,瞥了表叔一眼,拍着胸脯答道:“倘若有一天你真到我们那,一个电话给我,我立马去接你。”这回答显然非父亲想要,他只淡淡一笑,那笑容不足一秒便消失。事后父亲跟我说明缘由,这回答只是应付,父亲说:“且不论留没留电话,单后半句就知人家态度。”
若真心相待,自会简明告知地址。表姑丈如此回答给自己留足退路,真到那打电话,他们可推脱不在家,总有理由回绝。并非空穴来风,多年前,舅公用行动验证。两地相距,即便如今有高速也六百多公里,舅公当年从那徒步返乡,耗时一月,双脚因跋涉而肿得不成样子。父亲告诫我和明新表哥,遇此等人,就别再有往来的想法。其实不止别人,我自己有时对不想理的事或人,也这般搪塞,懂的人自懂。有人把“下次”和“星期八”划等号,把“改天”和“32号”划等号。
情感之事,莫要强求,强扭的瓜虽解渴但不甜。亲情、友情皆讲究相互,如天平,只有双方奔向彼此才平衡。爱情更不必说,一方不真诚,关系就破裂,毕竟是两人的事。
第二天我有自己的事要忙,未关注他们的动向,只听母亲说他们去德峨办户口转移。昏暗的天渐渐亮起来,父亲说未办成,即便有父亲、姑丈和舅公做证明仍不够,还需姨奶现居地派出所出证明,此行无果。但姨奶离开时,奶奶还是打包了一大包辣椒骨给她。奶奶是个情感复杂的人,姨奶来时未给奶奶带半点糖果,全给了舅公,奶奶心里不免有些酸楚,向我和父亲哭诉,我和父亲异口同声说我心向山,君心向水。
后来,表叔一家再无音信,仿佛那次的相聚只是一场虚幻的梦。而我也在这一次次的经历中,更加明白了父亲所说的识人之道,也更加懂得了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微妙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