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娘个头!”方启信叫道,“老子宰了你再去收拾他们!”
莫待嘴一撇:“刚当完祖宗,回头又来当老子,仙界的辈分这么乱?”
一众俗家弟子哄堂大笑,紧张压抑的心情顿时轻松愉快了很多。
方星翊道:“启信年少气盛,说话失了分寸,让莫公子见笑了。”
“上仙说笑了。见笑的不是我,是天下众生。”莫待见方启信已气得两眼发红,遂收起笑容正色道,“启信小仙不喜欢听女人说话。夏姑娘,你可得管好嘴。别像我这般嘴碎,没得讨人厌烦。”
夏天也是个人精,立马紧咬嘴唇只点头不吭声,拔剑朝方启信刺去。她擅长用毒,剑术也属佼佼,但与方启信比就还差得远。好在她心思机敏,应付得当,倒也进退自如。
方启信被莫待气得乱了心神,根本没有细思量,出手就是快招急招,想着快打猛攻迅速分出胜负。夏天看穿了他的意图,左躲右闪,想方设法拖延时间消耗他的耐心,就是不与他硬碰硬。她还时不时地闲言碎语几句,说的尽是方启信不爱听的。时间一久,搅得方启信愈加心烦意乱了。
方星翊暗自叹气:心浮气躁,骄狂轻敌,求胜心切,乃对阵之大忌。启信怕是要输……
这边他思忖未尽,夏天清脆的声音已入了耳:“启信小仙,与女人过招的感觉可还好?你或许还不知道,在这些俗家弟子中,数我最不上进功夫也最差。你可知道这是为何?你肯定不知道对不对?”
莫待接口道:“连我们都不知道的事,他怎么会知道。你这纯属说废话。”
“行,那我不说废话,说点实实在在的。启信小仙,看在你长得还不算难看的份上,我就免费告诉你好了,你可得听仔细了。”
“闭嘴吧你!谁要听你疯言疯语!”
“那可不行。我想说话的时候老天爷都挡不住。我这个人呢对修仙成神没啥兴趣,对摆弄我娘的那些瓶瓶罐罐也没啥兴趣。来琅寰山也不过是为了哄我娘高兴,让她知道我有能力独自行走于世,才勉力为之。其实我啊,就想找个喜欢的人嫁了,生一大堆孩子,夫唱妇随平平淡淡过一生。可惜啊,现在的男子很多都是你这样的,石头蛋子表面光,自己普通平凡却狂妄自信,本事不大还横挑鼻子竖挑眼,各种瞧不上女子,各种不尊重女子。你说说,这样的人要来作甚?添堵么?不嫁也罢,不嫁也罢啊!”
方启信连着刺出两剑:“有娘生没爹教的小贱人!胆敢对我无礼!”
围观的人都变了脸:斗嘴归斗嘴,辱骂别人,还殃及父母就过分了!
夏天咯咯娇笑:“我就纳了闷了,小仙你为何如此仇视女人?你母亲不是女人?没有她,能有你在这里活蹦乱跳的丢人现眼?我听说你还有两个姐姐,都是大美人。我很好奇你平时都怎么称呼她们,也叫小贱人么?还是说有更高级的称呼?比如浪骚贱的小蹄子或者小妖精?再不然就是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小娼妇?那你也太没教养了!难怪别人看不上你!”
莫待暗道:面不改色地还击,心理素质过硬,这小妮子可以啊!星辰殿多了一员猛将!
樊锦诗皱眉道:“夏天妹妹,你这小嘴一叭叭,把我想说的词都说光了。你就不能换点新花样?你再这样我可要不高兴了。”
“樊姐姐,你千万别生气,妹妹我换句词就是了。容我想一想……”夏天左手一甩,一蓬粉色的粉末飘散开来,香香甜甜的很是好闻。“这位上蹿下跳老不死的老祖宗,你可得认真点,小女子我要用暗器了!”
方启信忙掩住口鼻,生怕不小心吸入丁点。
夜月灿暗自发笑:这骂人的毛病是不是会传染?就这会功夫,那呆子收俩徒弟了,惹得我也想骂几句了。幸好轻云不在,要不更热闹。
樊锦诗道:“哪有妹妹这样的?用暗器还提前跟对手打招呼。”
“我这不是怕老祖宗老眼昏花,看不清伤着了嘛。”夏天笑道,“咱们人间界古来有之的规矩,要尊老爱幼。我可不能丢了传统美德。”
莫待吸了吸鼻子问:“夏姑娘,你弄的什么好东西这么好闻?”
“哎哟喂,我勒个去!”夏天搓拳磨掌,看上去很是懊恼:“我怎么错把香粉当成暗器了!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才调制出来的。前儿林丫头跟我要,我都没舍得给她。完了完了,全完了!回头要是让林丫头知道了,估计得赏我一顿爆栗。老祖宗你知道林丫头是谁不?就是风神的爱徒林雨曦,她今儿不在。我跟你说,那丫头被风神门的师兄师姐宠坏了,脾气暴躁得不得了。以后你遇见她可得绕道走,千万别去惹她。你要是落在她手里,恐怕会被她当抹布擦痰盂揩尿盆……当心暗器!”她又撒出一把红色的粉末,散发着辛辣刺鼻的气味,竟是掺了胡椒的辣椒面。“老祖宗,我这暗器是不是很独特?我还有比这个更独特的呢!比如我今天涂的这个颜色的唇脂,是剧毒中的剧毒,沾一点都会要人命。平常我是不用的,只有在我觉得可能会有危险的场合我才舍得用。这就和酒壮怂人胆是一个道理。有它在,我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老不死的老祖宗,你可别误会啊!我不是怕你才涂它。你……还不配!”
凌秋雁掩嘴笑道:“小天,快别淘气了。没见启信小仙的脸都绿了么?你再说下去,估计他得找个拴马桩一头撞死。”头一回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声说话,她的心脏跳得特别快。她偷瞧众人,没发现谁用异样的眼光关注自己,方知道莫待所言非虚:世上的人,大多都只关心自己的事。只要于他们的利益无损,别人如何活,活得怎么样,很多时候他们都是不关心的。人活一世,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你要活出自己的精气神。万不可让世俗的条条框框拘束了你原本自由飞扬的灵魂!她又朝夜月灿看去,见他正热烈地注视着自己,目光中尽是欣喜与鼓励,不由得红了脸,低下头去。
众仙门弟子有心替方启信骂回去,奈何从未与人这般争吵过,实在没经验也没功底,只能一边暗骂这些女子胡搅蛮缠,一边暗气方启信不知道还嘴。他们哪里知道,不是方启信不想还嘴,而是他已经被气蒙了。莫待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暗自好笑:一帮子陈腐教条管束出来的,不知道稻米要用屎尿浇灌才能长得好的人,也想与在江湖的血雨腥风中长大的狠角色耍嘴,一个个的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夏天笑道:“老祖宗,我凌姐姐是出了名的好性子,从不说人长短,更不会管别人的闲事。今儿难得她发话了,你要不要试试她说的那个拴马桩?”
樊锦诗乐道:“拴马桩好。离马厩近,吃喝拉撒都能就地解决,必须得试一试。话说回来,妹妹这是要开餐馆么?怎么还随身带着调料?”
“要调理这样的臭男人就离不开调料,不开餐馆我也得随时备着。樊姐姐,听说你厨艺了得,等小妹我料理完面前这个,再向你求教。”夏天边叫“暗器来了”,边扔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红豆,绿豆,豌豆,花椒,大蒜,葱头,土豆,胡萝卜……当真可以摆摊做菜了。
穆婉秋捡了几粒豌豆和红豆,剥开了细看:“没想到这豆子竟是真的。我还以为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过是披了一层好看的皮而已。”
“当然是真的啦!”夏天甩出一包玉米粒,问道,“穆姐姐,你说说看,我这玉米粒会不会变成爆米花?”
穆婉秋道:“爆米花多半是不可能了,最多被碾成粉末,变成玉米糊糊。”
夏天乐不可支:“好姐姐!你真了解我!老祖宗,玉米糊糊这就上桌了!”
方启信被忽悠得烦躁至极,方寸渐乱。就在这时,一点亮眼的白光奔向他的面门,那是夏天口中所说的有剧毒的暗器。他深知虚虚实实的道理,丝毫没有大意,忙着伸手去挡。哪知那东西半道拐了个弯,绕到他脑后,直扑他的脖颈。他想要回护的念头刚起,耳朵根下就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转眼酥麻难当。嗡嗡声响后,一只雪白的蜜蜂坠地而亡。
夏天后退两步,拍拍手道:“齐活!”她玩着小辫,盯着方启信左一眼右一眼地看个没完。“此蜂名牡丹,整个江湖中只有我才有,其毒性之烈连我娘都觉得过分阴毒了。我本来是不想用的,只因老祖宗身份尊贵,功夫又高。我怕用一般的毒与你过招,你会认为我看不起你,所以特意选了一个段位高的。老祖宗,您慢慢享用。”
雪凌波忙上前查看伤势,却被方启信推了个趔趄:“滚开!谁要你假惺惺装好人!”
夏天摇头道:“死到临头也不忘摆个臭架子欺负人,真是没救了。招呼打在前头,牡丹不会因为你背靠哪座大山就饶过你,它蛰过的地方会留下一朵牡丹花形状的疤瘌,就是你魂归黄泉了也得一年后才能渐渐消退。老祖宗你是仙,灵力高深,大约三个月后就会完全恢复。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前提是你能活下来。识相的就赶紧请人为你祛毒疗伤。不然,方家的亲戚里怕是要少你这一号了。”
眼见着方启信失了精神,方星翊知道夏天并没有虚张声势,忙命人将方启信送回畅春园,请雪重楼前去医治。“这一场是我们输了。下一场……”
“下一场由林公子对阵凌波上仙。”莫待边说边查看腰间的伤口,脸因疼痛揪成了一团,“实在抱歉得很,我得再缓缓才有力气。星翊上仙多担待。”
方星翊掂量着他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实可信,隐隐有上当受骗的感觉。
林牧野和雪凌波站到场地中央,客套几句就动手了。雪凌波性格绵软,一身功夫却是一点都不含糊。他的剑术得雪重楼亲传,凌厉霸道,颇有雪重楼之风,对付起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所幸林牧野内力深厚,剑术极为精湛,雪凌波想要速战速决也没多大把握。加之雪凌波不愿伤人,手下留了分寸,无形中让林牧野占了便宜,不会在顷刻间落了下风。
莫待总觉得林牧野那奇特的身法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当口,雪凌波左手化拳为掌,向林牧野腰间拂去,右手的剑更是舞得密不透风,直指其胸前大穴。若林牧野化解不得法,十有八九会有伤损。好在林牧野临阵对敌经验老道,见状并不正面接招,借势后退几步又猛地刹住脚,身体贴着地面朝雪凌波的右侧滑去,同时高声叫道:“上仙小心背后,在下要用暗器了。”
雪凌波未曾踏足江湖,也没有参加过仙界的战斗,毫无实战经验可言,又见林牧野洒脱爽利,实在不认为他是那种会使诈的人,闻声便朝身后看去。他刚扭过头,一块小青石击中了他的肩关节,手一麻,长剑落地。
众俗家弟子欢呼雀跃,击掌相庆,都是扬眉吐气的好颜色。
林牧野忙收剑入鞘,抱拳道:“凌波上仙宅心仁厚,承让!”
雪凌波慌忙低下头,生怕被方星翊责备。莫待拾起他的剑,双手奉上:“胜败乃兵家常事,凌波上仙完全没必要觉得抱歉。并非你技不如人,你是输在经验不足。星翊上仙明白事理,不会责怪你的。不信你问问这里的人,他们哪个不是剑雨风刀,明枪暗箭一路杀出来的?”他将长笛插回腰间,随意活动着腿脚,“还好谢三公子不在。如果他在这里,估计要拽着你去喝酒。他那个人最喜欢交朋结友,尤为喜欢你这样心地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