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
乳娘曲
包天笑
秋雨滴梧桐，秋花满地红，
瞧那呢喃乳燕掠长空。
鸡雏随母走，犊牛引村童，
我此身惘惘好似在虚空。
曾记得，一年前，菱花照吾容，
眼如秋水，眉似远山峰，
腰如细柳，两颊似芙蓉。
到如今，情怀懊恼，憔悴秋风，
人比黄花瘦，泪湿襟袖红。
我减了香肌，枯了双瞳，
我身如摇柳，我发如飞蓬。
望远人，极目归鸿。
我的负心人啊——似娇花骤遇了罡风。
爱和恨是重重，恩和仇是种种，
偏偏这根芽，生长在我的腹中。
十月怀胎娘心痛，
呱呱一声，儿的啼声雄。
我恨不得朝夕把儿捧，可怜呀——
娘的命苦命穷。
娘的乳，给了别人吃，
儿的饥肠落了空。
我的儿啊——
你哭干了眼泪，你啼破了喉咙，
只不见你娘的两乳，塞在你的口中。
谁没有孩子，谁没有儿童，
金钱啊，拆散了人家母子不相逢！
阶级啊，你把我的娇儿送了终！
我心痛，好比上了刀山剑峰！
儿啊！你贴着娘的胸怀，你偎着娘的乳峰。
我的心肝呀，
我要见一见你的笑容，
我要瞧一瞧你的睡容，
我要见娇儿殊非在梦中？
人生本来同一梦，
只我的梦啊，太悲酸凄痛！
【作品简况】
冯子和作曲。明星影片公司1926年出品的根据俄国作家托尔斯泰小说《复活》改编的故事影片《良心的复活》（我国最早的无声电影）插曲，由影片女主角的饰演者杨耐梅在影片首映式上现场登台演唱。
【作者简介】
包天笑（1876-1973），初名清柱，又名公毅，字朗孙，笔名笑天等，江苏吴县（今苏州）人。曾任山东青州府学堂监督。1903年在上海报馆编辑《时报》副刊。1919年，为文明书局编辑《小说大观》。1922年为大东书局编辑《星期》周刊。1935年到上海《立报》继张恨水之后接编《花果山》副刊。抗战胜利后定居香港，并继续小说创作。著有《上海春秋》《海上蜃楼》《包天笑小说集》、译有《空谷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