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一面墙的房子

从窗外看下去是一片的漆黑，只有屋内一点点的倒影在展示着这间房屋的陈设。

一张陈旧的朽木方桌，桌角已经从方形变成了圆形，破烂不堪的桌面上面还有用刀或者什么尖锐的工具刻印过的痕迹，桌面布满灰尘，似乎多年未曾打扫过，窗是半开着的，关却关不上，似乎已经僵死在那里一碰就要断掉似的。纱窗已经生锈，变成褐色，污浊不堪，窗台上还结了许多美丽的蛛网。有裂缝的泥墙似乎马上就要倒掉，但依然立在那里。

一面的墙，一面的窗，一个方桌。这里就是我正在拆毁的家。墙正欲塌下，窗正在被拆毁，方桌上站着一个人，就是我。

我向他们怒吼，声音像破了的沙锣：“快滚！不，管你们，是谁，离开，这，里”。嘶哑的声音宣告着我此时的绝望与无助。

他们举起拳头，准备要打，我站在桌上一动不动，表情像一尊石像。紧接着换来的就是不断的踢打，我被打到在地，眼角流出鲜血，这是被破碎的窗户窗户已经泛黄的玻璃割破的。我蜷缩着，努力护住头部，以免受更重的伤，脸贴在地上，鼻孔里满是灰尘。

等他们打完，我狼狈地爬起，已是深夜，周围没有一个人，我转头看到的是一片荒芜，方桌，墙和窗都已被拆毁，零零散散的洒在月光下的泥土地上。我脸上不知是笑是哭，我想爬起才发觉整个腿的麻木，原来腿已经被他们打断了。

平静的河面上没有一丝波澜，湖水死一般静，河面上仿佛躺着人，分不清是一个还是许多，他们来了，他们走了。

我痉挛的麻木的手瘫在地上，手指僵硬，指甲出血，血顺着指缝流到泥土第上，在地上行走了三百六十五步，最后跳入河中。河面没有起伏的波纹，没有浸湿的柴火，只有一艘开往中国的慢船。船的甲板上栖息着的是来自海底的女妖。慢船航行，驶向早在三万年前尼安德特人的居住地。那里的房屋都是由一面墙制成的，墙体薄如蝉翼，可支撑其不倒的原因至今尚未知晓。

我知道，他们就是尼安德特人，他们的住所早已被拆毁，他们没有抢占我的房屋，而是将我的房子拆毁。

我知道，他们是从远古而来，超越了时间，将自己的石器狠狠砸向未知的虚空，而此时天空炸响，没有一丝雷电的痕迹，他们就这样而来，又这样离去。

我知道，我一无所知，面对泥土地，我如水上的蜉蝣，如蜉蝣之羽，如羽上的轻风，如风中的埃尘，我的所知如一面的墙，如我的房屋，我的家，我的桌，我的窗，我的墙，别无他物。没有我的栖身之所，我如世间的迟到者，别无他法。

我将自己置身于痛苦的沼泽，头顶满是哀鸿，其中全是血组成的淤泥沼泽，不慎就会落入其中，坠入无底的深渊。阳光永远无法穿透这片沼泽，沼气弥漫，夜晚从沼泽中会慢慢升起一面尘封许久的墙，墙的作用如碑一样。上面用五十六种不同的语言刻成的五十六个不同的字。

慢船，慢船，请再慢一些

不要惊扰了海底沉睡的女妖

慢船，慢船，请忘记苦难

一面墙的房子不会再有

慢船，慢船，请开往中国

那里…………

最后一行字无法看清，就像从窗外看下去是一片的漆黑，屋内与屋外都没有任何事物。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浑厚的鸣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