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王伦的劫数,能逃过去么

怒不可遏的林教头终于如愿。

刺出了心心念念的那一枪。

他如释重负。

拄着九曲枪的身体摇晃了几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一半是装醉。

一半是真醉。

“嘿。”

“天空好蓝啊。”

“好久没有躺在地上看天空了。”

“很惬意,很舒适。”

林冲闭上了双眼。

耳边还能听到王芷若的声音,她带着哭腔在呼唤:“大郎,大郎,你怎么了?”

林冲对她的悲怆,感觉到很满意。

“啧啧。”

“伙计们明天见吧。”

他抿了抿衣襟,抱着肩膀,带着笑意睡着了。

……

林冲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他忍着肚子的饥饿,在榻上又卧了一个时辰。

这才推开门,走出室外。

揉着惺忪的睡眼,接二连三的打着哈欠。

还有那乱糟糟的头发,和褶皱的衣衫,无不向人昭示着他刚刚的一场宿醉。

他心里已经想好了。

如果有人向他问起矮矬子的事。

他就睁大双眼,张开嘴巴,面带吃惊的问:

“谁杀了他?”

“是我么?”

“不可能啊?”

“我觉他人很好,和我也很谈得来。”

“我怎么能一枪刺死他?”

“这不可能。”

“不可能。”

“哦。”

“这该死的酒啊!”

“什么都不记得了。”

反正整个梁山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谁也找不了他的麻烦。

这么做,不过是让名声好一些而已。

“三国时候,有曹孟德梦中杀人。”

“大宋时候,便有我林冲醉酒杀人。”

“留做后世也算是一段谈资佳话。”

“呵呵。”

林冲心里暗笑。

他踱着步到厨厅吃了午饭。

又到演武场打了几路拳。

打完拳,故意绕开枪戟,选了一把长把的朴刀耍了三五招。

奇怪的是,竟然无人问他昨日醉酒杀人之事。

那些打杂的喽啰见了他,也远远的避开。

避不及的也只是问一声教头好,便匆匆离去。

林冲心道:

“想必是这些喽啰见我昨日杀人,一枪索命,心中畏惧罢了。”

“这样倒是也好,在他们心中先竖立些威信。”

“日后若与王伦那厮翻脸,也好听我驾驭。”

想到王伦。

“对,先看王伦和他妹妹的动静。”

林冲放下了朴刀,拿起汗巾擦了把汗,直奔聚义厅。

此时王伦、杜迁、宋万都坐在厅上。

众人见林冲来了,都拱手施礼。

林冲还了礼。

环顾四周,但不见王芷若在,心中不免愧憾:

“昨日初见,这鸟秀才的妹子像个刀螂成精一样。”

“不过晚些时候,她温柔起来,倒是与张贞娘有四五分相像之处。”

“只是见她与矮挑夫的言辞暧昧。”

“这才一怒之下,把那碍手碍眼的矮矬子一枪刺死。”

“若是王伦这厮懂事理的话。”

“要将他妹妹强嫁我方好。”

“这鸟秀才要是不通透。”

“一会指点他则个。”

王伦道:

“林教头,你来的正好。”

“听探马报,梁中书送往京城的生辰纲,近日被劫。”

“朝廷大怒,蔡太师已经派出多路人马抓捕嫌犯。”

“所以近日我们梁山的兄弟,先收敛锋芒,厉兵秣马,暂时不要下山。”

林冲嘴角一撇:

“梁中书的生辰纲被劫与我何干?”

“他若是敢找上梁山,本教头让他有来无回。”

王伦无语。

王伦心里暗骂:“鸟教头,是个愣头青,怪不得偌大的汴梁城容不下你。”

众人沉默了片刻。

林冲心疑:

“这些头领怎么不提我昨日刺人之事。”

转念一想:

“世上草菅人命,区区一个挑夫的命,谁人能在乎。”

林冲正想找个借口探听王芷若。

外面跑进来报信的喽啰。

“报头领,朱头领发来信箭。”

王伦接过箭矢,拆下信件,展开读罢道:

“东溪村晁家庄的晁天王,来山上拜访,我们都去迎上一迎。”

众头领都起身下山,林冲也跟在王伦身侧。

杜迁安排锣鼓,只待晁天王一行人上了岸,便敲打起来。

王伦引领几位头领,出关迎接。

只见金沙滩上站着一行七人。

为首的三十二三岁的年纪,六尺五六的身材,三缕黑胡子盖住了嘴巴。

头上戴的万字头巾,穿一领白布衫,腰上系着搭膊(兼具钱包和裤腰带的功能)。

脚穿青耳麻鞋。

他手里的武器很特别。

不是常用的朴刀,或者花枪,而是一杆秤的秤杆。

王伦识得这便是托塔天王晁盖。

二人相互施了一礼。

王伦道:“小可便是王伦,久闻晁天王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且喜光临鄙寨,但觉门楣生光添彩。”

晁盖道:“晁某不读书史,言行粗鄙,今日来投奔头领,只盼做个小卒,头领不弃便是万幸。”

王伦道:“休要客气,先入小寨,从长计议。”

二人携手在前,吴用、公孙胜、刘唐、阮氏三雄等一行英雄好汉,跟在后面,上了山,来到聚义厅。

王伦再三谦让让众人先上了台阶。

晁盖这边七个人站在右边。

王伦这边五个人站在左边。

互相的都施过了礼,分宾主对席位坐下。

王伦着人把王芷若招来,和众英雄互相介绍了。

王芷若要告退。

吴用道:“令妹言辞爽利,是女中丈夫也,何不留下一起饮酒。”

晁盖也道:“三从四德,都是大户和官场的歪风,我们都是江湖的粗糙汉子,谁也不许遵从那些繁文缛节,令妹只管饮酒。”

三五番的推让。

王芷若无奈之下,只得留下。

王伦又让手下的小头目也都上阶行了礼。

……

于是杀牛宰羊,鞭炮锣鼓,好一阵的大吹大擂。

饮酒的席间,晁盖把历往之事,从头到尾的,一一的与王伦讲了。

王伦听罢,心中骇然,不免踌躇,自家沉吟了半晌,也说不出言语来。

而吴用颇为心细。

他观摩一遍,发现席间,就林冲一人,霸气天成,是个英雄汉子的架势。

又发现林冲偷偷觑向王伦的妹子。

到了晚上,宴席散了。

王伦和杜迁宋万等头领送晁盖众人到客馆内休息,也派了两个喽啰来伏侍。

众人离去后。

晁盖欣喜道:“我等犯下的是迷天大罪,哪有安身之所,若不是这王伦头领如此厚爱,我等今夜要露宿街头,这恩德终不可忘。

众人称是。

唯有吴用忽然冷冷一笑。

晁盖道:“先生何故?只是冷笑,有事可以告知大家。”

吴用道:“晁兄你也是耿直,你以为王伦肯收留我们么?晁兄你不知晓他如何想的,但是你可以观察他的表情啊。“

晁盖问道:“他表情怎么了?我倒是没有太注意。”

吴用道:

“晁兄你没见他开始和你说话的时候,倒是显得交情颇深。”

“后来你说出杀了许多官兵,割掉了缉捕观察何涛的耳朵,又提及阮氏三雄如何豪杰时候,我看他的脸色就变化了。”

“他那时只是随口应答,表情十分不自然。”

“再说了如果他要是真心想收留我们,早就议定了座位。”

晁盖点头道:

“原来如此,我也觉得他变得寡言,还以为他就是个沉默的性格。”

“这山上的,另外几位兄弟又如何?”

吴用道:

“杜迁、宋万,那两个都是鲁莽的粗人,连待客之道都不懂得。”

“依我看,席间只有林冲那一人才是好汉,他原本是京师汴梁的八十万禁军教头,大郡的人,什么事理都晓得,今日不得已,才坐了第四把交椅。”

“我见每当王伦说话,他便有些不平之气,想来这其中必有些缘故。”

“待小生了解其中缘故,略放片言,管教他本寨内自相火并。”

晁盖道:“今日能否安身,全靠先生的计策了。”

吴用把自己的想法和大家说了,唯独没有说林冲偷偷看王芷若的事情。

这件事情,他留守秘密,好用来大做文章。

当夜大家劳累,都早早休息。

只有吴用推脱肚饿,自行来到厨下。

他见厨下只有一个火夫,便掏出一小串钱,要做一碗粥来。

那火夫道:“先生,我不是厨子,只是一个看火的火夫,粥,倒也只是会胡乱的熬一碗,还要什么钱?”

吴用强把钱推在他的怀里。

胡乱的攀谈几句,待粥熬熟了,便和那火夫谈起林冲来。

那火夫也是鲁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把林冲如何上山,如何与杨志交手,如何武动高强,都添油加醋的讲了。

讲到林冲和武植比武的时候,更是讲的嘴角冒沫。

吴用仔细的听过,觉得差不多了,才借故离开。

当晚躺在榻上了想了半个时辰,心中就有了办法。

次日一早,东方见白,吴用早早醒来,把入云龙公孙胜和阮氏三雄分别找到一边。

吩咐他们:“如此,如此。”

四人领命。

随即吴用来到演武场。

昨晚看火的火夫已经告诉他,林冲有每天早晨晨练的习惯。

吴用假装信步,与林冲刚好撞个对头。

“教头好早。”

林冲道:“先生好早。”

吴用道:“重蒙教头和山寨众位首领恩待,拜扰不当。”

林冲道:“林某有失尊敬,虽有奉承之心,奈何林某不在其位,望乞恕罪。”

吴用道:

“教头哪里话来。”

“不过小生旧闻教头在汴梁城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十分豪杰了得,不知为何与高俅不睦,以致于被陷害至此梁山之上。”

林冲叹道:“若提起被高俅陷害,心中憋闷,不提也罢。当时投奔柴大官人,是他举荐林某上梁山来。”

吴用故作惊道:

“柴大官人,那可是名闻四海,声播天下之人。”

“若非教头武艺超群,人品上佳,他如何肯推荐上山。”

“请容小生说一句公道话。”

“那王伦若是明事理之人,理当把头把交椅让给教头来坐才妥。”

“既合天下公论,又不负柴大官人的厚托。”

林冲道:

“先生高论,只因林某犯了重罪,投奔柴大官人。”

“不是柴大官人不肯留我,只是林某恐怕连累了柴大官人,才自愿上梁山落草为寇。”

“不想今日好不畅快,位次高低倒是无所谓。”

“只是王伦那厮心术不定,瞻前顾后,胆小怕事,妒贤嫉能,不容于人。”

吴用道:“王头领无论待人接物,都一团和气,怎么能如此的狭隘。”

林冲道:

“今日山寨里来了众多好汉,本是天幸,大家相互照应,犹如锦上添花。”

“叵耐这厮妒贤嫉能。恐怕众好汉压过他的风头。”

“又闻说众好汉杀死官兵,便顾左右而言其他,总不肯提相留的话。”

吴用叹了一口气道:

“既然王头领是这般人,我等也不要等他发付,一会便自投别处罢了。”

“可惜的是,若是教头为首领,那便是我们弟兄的福分。”

林冲道:“英雄好汉惺惺相惜,只是时不利我,无法为弟兄们伸张。”

吴用道:

“林教头何必灰心。”

“历数偌大山寨,哪一个不知教头本领,又有哪一个敢与教头叫板。”

“且我等七人,愿以教头马首是瞻。”

“有道是锥尖总会露头来。

“大丈夫生于世间,不过百年。”

“教头何必委屈自己才华,使明珠蒙尘,而不得见于世。”

林冲道:

“众好汉之心,林某自有分晓,只不过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利我。”

“且我林冲今非昔比,我早已不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八十万禁军教头了,罢了罢了。”

“但若吴兄或晁兄有重整山寨之意,林某当鼎力相助。”

吴用还想言语。

林冲说道:

“先生,林某要小解,少间再相会。”

说罢林冲夹着裤裆奔演武场后面而去。

吴用看着他的背影,暗道:

“这鸟教头,长的人模狗样儿,原来也是个胆小如鼠之辈。”

林冲见离了吴用视线,便松开裆。

“好阴险的吴学究,几次三番的想挑唆我独立山头。”

“届时他好从中渔利。”

“若是以往,我便将计就计。”

“但是此刻,与往昔不同。”

“我若娶了王芷若,王伦那厮便是我的妻兄。”

“论理说,怎么也比吴学究更近了几成。”

“如若是晁天王他们,强取首领位置。”

“我便做个顺水人情,从中渔利。”

“江湖水深,不啻于官场。”

“想我林冲被高俅陷害才落魄致此,岂能再次上当。”

林冲做好了当墙头草的准备。

……

而此时的吴用正在挠头。

“怎么回事呢?”

“林冲本是一介莽夫,有勇无谋之辈。”

“今日,我已百般说辞,奈何他却不为所动。”

“难道是?”

吴用猛然间想起昨日在席间,林冲屡次偷觑王芷若的事情。

“原来如此。”

“计策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