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天上神色,仙才卓韵,眉卷风留住。绾娃落珠泪,湘娥凝望,敛君山黛,任群芳妒,自斜倚岚风处。冰肌雪肤,秋波媚、醉梦迷津渡。玉树琼苞堆雪,静夜沉沉,漫野清簌。融融月,断雁声远天暮。江枫渐老,海棠谁哭?欹枕钗横鬓乱,画窗轻启,窥冰魄、羞老月宫兔。蓼岸荻花,江风鼓瑟,凤栖凫渚。疑天斗星司争相呼?青鸾报,霞云通彻瑶台路。香飘散、杳杳舞冷袖,清风犹自楚天舒。”
作这首《夜半乐》词的乃旷世独出的一位武学名家,有道之士。此人姓岑名嗣源,道号?春子,为陈抟玉虚宫座下,自当乃道教中出类拔萃之人。《荥陵词注》评论此词道:“?春,世之所谓仙人也,而词之清拔亦如此。”这首词颂的似是梨花,然而词中却直白地赞誉一位天姿毓秀的美貌女子,说她“仙才卓韵,眉卷风留住”,“冰肌雪肤,秋波媚、醉梦迷津渡”又说她“羞老月宫兔”,“杳杳舞冷袖,清风犹自楚天舒”。词中所颂的这位美女,乃新月流的鲜世传人祁静仪。她袭一身白衣,风吹仙袂,当真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兼之生性清冷俊傲,拂尘不染,实当以“玉虚天上神色”来形容,以“融融月”三字赠之,可以说十分贴切。?春子岑嗣源曾与她在洱海边比邻而居,当年一见便写下这首词来。
这时岑嗣源已仙逝许久,祁静仪也与江南云比翼云游,淡际江湖。在河南太室山上有一个“千屡洞”,洞中钟乳密布,鳞次栉比,如列军阵一般。此洞原主李铮山,被逐嵩山。纠合宵小,盘踞此中。而今朝看来,已不如往昔了,江南云夫妇曾常居太室山,虽是南北相隔,但难免冤家路窄,十三年前一战李铮山不敌江南云的“气御剑法”受伤退去。一时间,江湖传闻江祁二人“血月魂杀”大战嵩山,热议难止。
少室山山势颇陡,山道却是一列宽大的石级,规模宏伟,工程着实不小。那是唐朝时高宗为临幸少林寺而开凿的,共长八里,委折而上,只见对面山上五道瀑布飞珠溅玉,奔泻而下.再俯瞰群山,已如蚁蛭。山道上有一年已高近七旬的老人家,身穿淡黄色衣衫,骑一头青骡,正缓缓而上,心中默想着:也不知祁姑娘现在如何?江大侠的头疾有否好转?他不拉缰绳,由着那青骡信步而走。一路上山,过了良久,他低声沉吟到:“欢乐趣,离别苦,千山暮雪,层云红欲燃。晓来谁染霜林醉,北雁南飞,总是离人泪。黯香散,影零乱,雪映余晖,落日何处观?欲问孤雁行何处,君应有语,人在天涯外。”
他腰悬长剑,脸上颇有风尘之色,显是远游已久;韶华如花,正当喜乐无忧、养怡天年之时,可是容色之间,却隐隐有懊闷之意,似是相思袭人,眉间心上,无计回避。
此人姓吕,单名一个匡字,乃关中义侠吕本叔和女侠古颐之子,有一个外号叫:“文武书生”,不过想来,吕匡都已年过七十,他那父母,早已入土,化作尘泥了。他一骑一剑,加着一个酒葫芦,只是漫游,原想排遣心中的愁闷,岂知酒入愁肠固然愁上加愁,而名山独游,一般也是愁闷徒增。
顺着山道转过一个弯,遥见黄墙碧瓦,好大一座宅院。
他望着那连绵屋宇出了一会神,心想:“少林寺向为天下武学之宗源,但两次华山论剑,怎地五绝之中都不见少林高僧?难道寺中和尚自忖没有把握,生怕坠了威名,索性便不与理会?又难道众僧修为精湛,名心尽去,武功虽高,却不与旁人争强赌胜?”
他下了青骡,缓步走向寺前,只见树木森森,荫着一片碑林,石碑大半已经毁坏,字迹模糊,不知写着些什么。心想:“便是刻在石碑上的字,年深日久之后也许磨灭,奈何人世间的道路,却亦是时日越长越糊涂呢?”瞥眼只见一块大碑上,依稀的还能看见是刻着唐太宗赐给少林的御礼,嘉许少林寺僧立功平乱,碑文载唐太宗时为秦王,带兵讨罚王世充,少林寺十三棍僧投军立功。于是,赐爵封侯。不禄。唐太宗乃各赐紫罗袈裟一袭,铭石勒功。他心驰神想:“当隋唐之际,少林寺武学便已名驰天下,数百年来精益求精,这寺中藏龙卧虎,不知有多少好手!”
吕匡自出云游,只为寻访素慕的故人,且平日里益友已散,或是化为浮云,羽化而去;或是成为泥土,滋养后世去了。如今闲游至此,此情此景,未免触怀,感伤落泪,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他也未必真是不知,江南云夫妇遁世许久,慕名造访恐难如愿,虽说已经打听到他俩确在太室山住过,可他二人行踪不定,吕匡寻遍群山未见踪迹。先前吕匡已是自北向南,又从东向西,几乎踏遍了半个中原,也始终未听到有人说起二人的近讯。
老者孤身一人,见是如此颓唐已是心灰意冷。想起来,独叹风尘,百无聊赖。百年来,辽、宋对兵,宋室江山,只剩一半。可哪知,乱世初治,刀兵又起,元蒙统治,饱受夷乱。事过境迁,又是国运倾颓。
(大概十五来天以后),吕匡已至阴山脚下。到了契丹,辽属之地。
位于阴山脚下的土地,经过辽国的开化,而有了独特的文明。
南面数十里处,有一小镇。晚间一更时刻,大道正是灯火通明。地处入关必经之地的小镇,自有关外难得的繁华景色。
街道上,右面数间怡红酒楼连城一幢幢,结彩大红灯笼装饰的大门,倚着多位妙龄女郎,漾着妩媚娇艳的姿态,引着路人回眸驻足.
八连红灯笼映照着一块瑰红的牌匾,金黄黄的行书镌刻着“醉红楼”三个大字。
宛如镇上地标的“醉红楼”是这里最大的建筑物,它为小镇带来了多少的风光财富,自不在话下。
“醉红楼”对面是一座酒楼,是最豪华的客栈,有道是“王见王,互不相让”足可见一斑。
客栈里所剩客桌已然不多。靠近窗边的双人小桌,单坐着一个青年男子。他身着白色劲装,一对龙眉凤眼衬着刚毅,炯炯有神的眼眸,如此般玉树临风,英姿飒爽,双眉间不乏风流倜傥,不凡凛然的气节。
只见他不动声色地静坐着,冷目正凝视对面的“醉红楼”。吕匡在此客栈落脚,见已无处可坐,便在他的那张桌子上坐下,虽然彼此不曾照面,可吕匡毕竟乃年长之人,出于礼节男子起身作揖。经此一问方知此人竟与吕匡同姓。单名一个枫字,家住江东会稽,自云受师之命,一路侠行于此,现在他遇上的是已经被追了几天的“天霖七雄”。
说道“天霖七雄”,其实是两帮为害一方的武林败类,“剑池三杰”和“青萍四侠”。名堂虽为君子之风,但背后勾结邪魔歪道,为虎作伥,行尽不义之举。
就在去年冬日,吕枫始出江湖,凭着一身纯青武学,行侠仗义.数月前,有武林人称“剑池三杰”的恶徒在彭泽行凶,被吕枫碰着,出手阻拦,激起一场大战。其中,金锤王雷震,银枪将林虎两人当场被诛,只剩下铜鞭手李海负伤逃亡。吕枫一路紧跟,到了此处。
吕枫家师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武圣”孙青龙,行走江湖之年精习各派武学,一身武艺天下无敌。可是,晚年彻悟,厌倦江湖风云,栖身朝廷,官至御林军总领,兼大内高手总教头,可谓风光无限。吕枫年幼之时,其父便已托付于孙青龙,孙青龙视之己出,将一生武艺悉数传授。孙青龙于入朝之时他的武学成就著作成笈,传名《天武》。吕枫少怀天资,潜心钻研,武艺之高,天下已鲜有敌手,何况神功未成,一朝落定,必是石破天惊,名响寰宇。
此时分,“醉红楼”的莺莺燕燕们正拥着五个人走进门口,吕枫目光一扫,便认出其中自己跟踪数日的恶人。
五个人中铜鞭手李海曾与他交过手,+激情小说自然为他所熟悉。他把目光冷冷的转向另外四人。
正和李海交谈的男子,相貌巍巍,浓眉虎目,肤色黝黑。生得十分高大壮硕,颇有威严之相。
那威严男子和李海说了几句,转身向另一个男子,貌似在交代什么。但见那唯诺听命的男子,对那威严男子十分恭敬,而后他一转头,正入吕枫眼中。吕枫随着目光所及,顿时不禁皱眉。原来那男子容貌奇丑,不但生得獐舌虎目,且面疤甚多、明显,他又正裂开大嘴,朝着门旁的酒妓伸手搂去,笑盈盈的在她的颊上捏了一把,把银票往她衣衫但薄而隐现的亵衣里塞去。那酒妓佯装一阵不依,让那丑陋男子搂个正着。
五个人吆喝喧哗,吕枫厌恶那丑陋形状,别过头去,忽见那五人中竟有一年轻女子。
女子身段玲珑有致,远远看便知是绝类佳人。身穿领口极为宽大的对襟上衣,质料似纱,长至膝上,刚好覆住着裤的双腿。亡衣内仅用锦带束胸,竟未穿内衣,所谓“琦罗纤缕见肌肤”,颈、胸、臀大部分都裸露在外,袒胸露背,酥胸半露,冶艳淫邪。
还有一个青发男子,加起来共四个人,看起来这就是名在“剑池三杰”之上的“青萍四侠”了。
“这群恶棍齐聚于此,既然鱼汇,那么我就网收,你们自寻死路,作恶多端,今日天谴,劫数难逃!”吕枫心中思索片刻,付了店家银两,辞别吕匡,独自入“醉红楼”而去。
斜阳残照,远处不见炊烟。薄雾环上山林,吹来阵阵引人冷颤的凉风。
那个威严男子便是位列“青萍四侠”首位的蝠魔萧耥,而那丑恶男子号称“骷髅”刘让,那名年轻女子名唤欧阳飞燕,另一个名号“青发魔”高觉。酒肆之中喧哗玩乐,竟全然不知吕枫动向——吕枫已仗剑进了“醉红楼”,门口的酒妓正要靠近。
目光一斜,正与欧阳飞燕对上。欧阳飞燕瞧见这个公子哥相貌出众,这个美丽女子,竟已萌动爱慕之心。到底是个女子!虽说她行恶为歹,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吕枫风流倜傥,难怪他人爱慕。
不过,就论家世,其实欧阳世家亦乃名门正派,“青萍四侠”之称并非无由,欧阳飞燕家父继承先父家业,收有三位弟子,也就是其余三人,在先前的二人品性低劣,早年尚有老头子压着他们,他们不敢造次,可年长日久之后,他们羽翼渐丰,逐渐愧负侠名,同时又带坏同门,江湖之中人人发指。而那欧阳飞燕便在此时,遁入了污泥。由此可见,欧阳飞燕和她那师弟高觉本非大恶之徒,后天管教不严,为父者娇惯溺爱,导致乌烟瘴气,作浪兴风。想那高觉,年仅有一十八春,一头青发,文质彬彬,与歹人为伍,妄负了一位俊才。
欧阳飞燕本再江湖上惯了,可芳心初露,却不敢上前询问,倒有些女子粉色。高觉与她关系一向都好,与她姐弟相称,唯她马首是瞻,对他的师兄,却不见敬畏。毕竟,为恶之人,人人共愤。
吕枫没有在意她,只是瞥了她一眼,毫不掩饰直露的歧视。之后便把目光移向刘让,并且丹田气聚,握剑之手,筋脉虹阔,内力通达,蓄势待发。
欧阳飞燕本来很高兴吕枫能看她一眼,不过女子必是心细,马上看出他眼中的杀气——来意不善。恐怕要有血战。谁知她萍水相逢,竟用情至深,不禁眉头紧皱,拳心搭在手掌里,踱来踱去,不知如何是好,心中已是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