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六年,宝拉回国了。
吴沁是在朋友圈知道这件事的。最近几年两人联系慢慢变少,她和宋融都默契地不会提起她。吴沁没有跟她说过她跟宋融在一起了,但也没有刻意避讳,想来她应该会在别的朋友那儿听说。
宝拉回国后,之前玩得比较好的朋友约过一次,那天她公司有事没有去,宋融自己去了。其实吴沁想去的话只是请个假的事儿,但是她不想。
这些年,她跟宋融睡也睡过了,却没住在一起,只是时不时会过夜。几次宋融提出同居,但被吴沁拒绝了。宋融一直以为是吴沁还不想稳定下来,他心里有些别的情绪,但又不好说出来。他总若有似无地觉得吴沁在推开他,似乎在有意无意保持距离,有几次他表现出想要结婚的念头,都被巧妙回避了,慢慢他也就不再提了。但这件事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心上,吞不下吐不出。
同学聚会,宋融本来不想去的,吴沁说让他去,说两人都不去太奇怪了,他才去了。这前任见面原是一件尴尬的事,但当天气氛很好,宝拉在国外待了几年,更加的果敢干练,整个人在人群里闪闪发光,几句话就把前尘过往抹开,聊了很多国外有趣的事,轻松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宋融最初喜欢上宝拉,厚着脸皮追了许久,就是因为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女孩,她跟别人都不一样,强大而美丽,这么多年仍然一样。
那天回去后,吴沁已经回到家并收拾好了家务。宋融本以为她会问起宝拉,结果那天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嘱咐他早点睡,然后就回家了。这让宋融心里有些不爽快,又说不上哪儿不爽。
宝拉在美国是做投行的,这次回来是为了拓展中国区业务,这跟宋融负责板块很对口,加上宝拉对国内情况不熟悉,所以时常会约宋融见面讨论业务问题。每次宋融都会问吴沁要不要一起,每次她都会说有事不去了。宋融觉得吴沁小家子气,他跟宝拉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人家本人都不介意,她倒是摆起谱了。人最经不起比较,宋融已经开始在不经意间将两人做了对比。
又一次宋融谈到半夜回来,发现吴沁正在家里看综艺,前事种种积累到了一起就爆发了。
“又在家看综艺,你看看宝拉,人家怎么就能拼事业,样样都行。上学的时候你就是跟在她后面,现在还是这样!!”
话说出口,宋融就后悔了,但吴沁却没有说话。吴沁的沉默,让宋融有些恼羞成怒,他不知道自己心里那把无名火是什么,只感觉到火在蹭蹭往上冒,情绪已经不受他控制了。
那天晚上,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吴沁始终平静地看着他,他最讨厌她那平静的眼神,好像一切都不在意的样子,好像只有他自己像个小丑一样在这儿无理取闹。最后,他说出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句话,”我们不是一路人,分手吧。”
这句话其实是句气话,别的话也许带了几分真心,只有这句没有。他只是想打破她的平静,她平静的态度,让他想用尽所有力气伤害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她是在乎自己的。这句话说完,他终于在吴沁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但他还没分清那是什么,那情绪就一闪而过了。他脑海中只浮现了一个念头,坏了!他不知道因为害怕还是激动,手竟然开始本能颤抖,然后他听见一句:”好。”
吴沁很少会反对宋融的决定,平时吃什么、玩什么、穿什么,只要宋融问,吴沁都会说好。这次他说分手,她也只说了句好。直到关门声响起,宋融才回过神来。他反手抽了自己一嘴巴,追了出去,但还是晚了。追出去的时候,出租车已经走了。
他们就这样分手了。其实如果宋融低头,事情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吴沁没有删掉他、也没有拉黑他,只是隔天发现家里有关她的东西都不见了,玄关放着房子的钥匙。宋融还在气头上,凭什么他总是拿她没办法,凭什么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乎,不联系就不联系,有什么了不起。
分手就是这样,彼此不联系,时间一久不是真的都变成真的了。等宋融气头过了,才发现自己不敢再联系吴沁了。他知道是自己错了,但吴沁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他心里那些龌龊的思想,那些隐藏在心里的肮脏的念头,一切都在吴沁那儿无处遁形。他不可能说自己只是说了气话,因为那些想法是真的,情绪也是真的,而这些吴沁都知道。他害怕,他不敢再看到吴沁平静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