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颜大人和刘大人回府后还在争吵,颜大人说这些年兵部每年冬夏两季都会招募士卒,但凡骁勇或者有一技之长的大多会派往陇右和剑南两地,可这两个地方还是依然如故,每年都有外敌入侵,西唐几乎没打过胜仗。大人最气愤的是,陇右地方和军中一样,都是乌烟瘴气贪腐成风。”
“薛延拓原是铁勒诸部之一,后来役属突厥,从来都很少有能挡住他们的铁蹄。西唐要守住边地只有精兵强将远远不够,会不会是两地军饷兵器配备不足?”
黎东想了一想,道:“我有个朋友在库部当差,听说每年购买粮草、兵马、甲械、旌旗战鼓都会向户部要银子,陛下在这方面非常慷慨,没有一次不准的,他一个差役也能从中捞到不少油水。”
“朝廷每年募新,在粮草甲胄方面也所费不菲,西唐将士还是如此不堪,也难怪颜大人会气得在朝堂上打人。”
颜雪不好气道:“他一个御史中丞,操边地战事什么心。”
墨非毓喝了口茶,道:“既然大家都觉得当中有问题,我们不妨查一查。”
“我们急着来见先生,也正是为此事。”黎东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对边地战况一无所知,也几乎没有这方面的朋友。”
“是难了点,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墨非毓缓缓站了起来,目光虚浮地眺望着窗外,好几次去捉茶杯都拿了个空。大家知道他正在思考,都没敢打扰。黎东怕他碰到茶杯,小心翼翼往旁边移开了。
“鄂沐图真的是满不在乎,毫无反省之意吗?”
大家都没料到他想了半天,居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黎东慎重地考虑了一下后,道:“大人说,要不是鄂沐图是在朝堂之上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年年都战败,又不光是我一个’,他也不至于动手。刘大人也说了,当时朝堂之上有不少大臣为鄂沐图求情,陛下本来只是罚俸降职的,就因为他神情倨傲、毫无悔意才撤了他的职。”
“好。”墨非毓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又道,“接下来有几件事,需要你们尽快查明。”
黎东立即正色道:“先生请吩咐。”
“第一,查一查这几年镇守张掖的将领的名单。”
“这个不用查,连西京老百姓都知道……”黎东话到一半又停住了,“去年和今年的,我要核实一下。”
墨非毓看了看窗外的荣府:“然后派人去看看这些将领的邸府,是比荣府大一些,还是小一些。”
黎东睁大眼道:“比房子的大小?”
“有些可能已经离开京城,只查留在京城的就行了。”墨非毓转身道,“第三,我需要知道西京人口的数量,以及每年的募兵人数。”
这个黎东不敢轻易应承,不由望向颜雪,颜雪道:“这个我来想办法。”
“就这些,查到后你们再过来一趟。”
黎东眉头几乎皱成一团:“先生就这三个问题?”
墨非毓笑道:“怎么,你嫌少吗?”
“先生的吩咐,多少都一样。只是张掖战败这件事,我看除了大人情绪过激一些,其他大臣都已经见怪不怪,连陛下也没有办法。我实在不知道先生就打听一下京城有多少人,要几个将领的名字,比一比他们的房子的大小就能查到什么。”黎东嘴角最大弧度的耷拉着,“比房子的大小,我真是闻所未闻。”
“你和我共事一年多了,应该知道很多复杂的事,不一定需要用复杂的手段去解决。”
“先生的手段,我看我是一辈子也学不会了。”
墨非毓拍了拍他肩膀,温和地道:“每个人自有偏擅,你结交网络、搜集情报的本领,我们在座谁也学不来。”
黎东本来十分沮丧,听到墨非毓的褒赞,不由得脸上发热,笑得合不拢嘴,他满脸胡须,形容粗犷,此时却像个孩子。大家看着他,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巴祁的嘴角似乎也向上抽了一下。
“这一回请你们过来,我也有几句话要交代。”墨非毓回到座位,“第一,颜大人手里的捐银案,我们要尽全力配合,必要的时候可以动用天风教和百里门。”
“萧子钰的人?”
“他是太子的人,我们动用他的力量有何不可?”
颜雪和黎东都知道,但凡墨非毓做的事,多半不是事情本身这么简单,往往会意想不到地牵扯出极重大的案子来。
接着,墨非毓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颜雪:“这是太子整理出来的一份名单,我已经答应他,捐银案尽量保全户部和名单里的人,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颜雪接在手中,并没有打开,连信封也没看一眼:“我爹负责查办这件案子,他要查谁我可以第一个知道,包在我身上。”
“多谢。”墨非毓喝了口茶,缓缓道:“接下来如果一切顺利,你们将会看到其余皇子的力量大大削弱,东宫一家独大的态势更明朗,给颖王传句话,让他一定沉住气。”
黎东刚端起茶杯又放下了:“太子现在已经是一家独大,先生还要让他继续坐大?”
“太子实力太强,颖王太弱,要让两个互换位置,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黎东实在不明白削弱其余皇子的力量,让东宫一家独大怎么会让太子和颖王互换位置,不由皱着眉半天也没说话。
颜雪道:“你安排吧,我和黎东全力配合。”
颜雪话音刚落,只听门房来报:“墨先生,太子殿下和芈准门外求见。”
“太子?”此言一出,黎东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四下望了望,“这里有没有后门?”
颜雪道:“怕什么,我们也是在为他出力,以后难免要相见的,现在见见也无妨。”
墨非毓到:“虽不用避讳,但你们现在还没必要急着会面。”
“好,”颜雪没有犹豫:“黎东,我们走。”
黎东跟在颜雪身后,刚要踏出门,墨非毓拉着他,低声问道:“她怎么了?”
黎东有些欲言又止:“不是被大人骂了嘛。”
“如果只是挨几句骂,她应该不止于此。”
“什么都瞒不过先生。小姐的奶妈今早因病离世了,在府上时哭得跟个泪人似的。”黎东沉吟了一下,又道,“小姐得知鄂沐图的事后,急着告诉先生,所以也顾不上……”
“黎东,走啦!”颜雪不见黎东跟来,回头见两人鬼鬼祟祟,大声催了一句。
“来啦,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