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舵主一听“刘韧勍”三个字,眼眶大了一圈,很显然直到现在他才知道目标的身份。
此事萧子钰是直接受害者,对太子也是直接威胁,芈准这话意思再明显不过。太子瞪他一眼,道:“先生知道消息后,从头到尾都和我在一起,你怎么不怀疑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退一边去。”太子心绪很不好。本来,刺杀刘韧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就算事有不谐,百里门的人全身而退也应该不是问题,就算百里门的人出事,也绝无可能牵连上萧子钰,退一万步说,就算萧子钰被人怀疑,自己要为他开脱,或者掐断这条线索也还来得及。所以他才会让萧子钰去做这件事。
谁知事情偏偏如此不巧,萧子钰不但就在现场,还被禁卫军给拿了去。
太子越想越悔不听墨非毓的警告,起身深深一揖,用尽量自责的语气道:“地牢的手段,比刑部和御史台不知厉害多少,萧子钰怕是撑不了多久……都怪我没有事先请示先生,还将先生的警告置若罔闻,才至今日之失……”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墨非毓轻轻打断他,问石舵主道,“你是亲眼看到萧大人被带走的?”
“是,可能因为我们刺杀的……是御史大夫,所以禁卫军的人把萧大人直接押去了地牢,”石舵主在江南时就见过墨非毓,知道他现在是太子身边的红人,更何况此时还有事相求,“还有敝门里三舵主的尸首和生死不明的七舵主。”
墨非毓思索了一下,问太子道:“地牢那边,殿下有人吗?”
太子面有难色:“如果是刑部大狱,我倒是有办法,看管天牢和地牢大部分是十二禁卫军,这些年一直插不上手。”
墨非毓道:“从地牢劫狱救人呢?”
“劫狱?”太子几乎要笑出来,“他萧子钰自己闯下大祸,凭什么要本王去善后?”
墨非毓看他一眼:“那殿下要我想什么办法?”
太子扫了一眼石舵主,轻轻长叹一声后,用恰当的语气岔开了话题:“我又何尝不想救他,只是地牢这等龙潭虎穴,我怎么可能让百里门的兄弟去冒险,他们已经因为我的过失,折损了两位弟兄。”
说到这里,太子索性伸袖抹了抹眼角,缓步走到石舵主身边,语气中带着一缕深浅得宜的悲痛:“石舵主,我知道百里门还有一位自己的兄弟在地牢,你放心,只要能救出萧子钰,本王就一定救出那位弟兄。另外,代我向百里掌门说一声,本王改日一定当面赔罪。”
太子的态度,与刚才简直是天壤之别,石舵主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不过虽然掌门百里云孤一直想捞个一官半职,是否要越过萧子钰给太子做事,还要掌门发话,他略略咂摸了一下太子这话的味道,恭恭敬敬道:“殿下的话,我一定带到。”
“你也受惊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让百里门的兄弟最近避避风头。
“是。”
太子拍了拍他肩膀,又转身对角落的芈准道,“你也回去,不用等我。”
直到离开,芈准也没有看过墨非毓一眼,墨非毓也没看过他一眼。
太子坐下后,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一年前江南闹得一塌糊涂,我还以为是炵烻作祟,现在看来,就是萧子钰这个废物百无一能,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他入京。”
墨非毓眉目微垂:“此事也怪我,要不是我处处维护萧大人,也不至于出现今天的事。”
太子何等精明,一听墨非毓对萧子钰的态度突然松口,忙道:“先生,萧子钰知道太多江南的秘密,还包括四年前……的一件事。总之,绝不能让他在地牢久留。”
“殿下说的是庐陵之乱?”墨非毓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很快就淹没在平静之中。
太子沉吟了一下,道:“先生什么都知道,不瞒先生,我在众皇子中排行第三,之所以能进入东宫,也略略使了一些手段。而这件事,萧子钰不但知道,还亲自参与过整个行动。”
“也就是说,有可能殿下还来不及动手,掌管十二禁卫军的葛将军就已经查出足以让殿下东宫之位不保的证据。”
“可以这么说。”太子咬了咬牙,“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救不了,舍掉也无妨。”
这一次,墨非毓竟然并没有继续维护萧子钰,而是尽量客观地道:“人在地牢,救人和杀人的难度是一样的。”
太子皱着眉点了点头,到地牢杀人灭口的难度,他比墨非毓更清楚。
烛火噼里啪啦,爆出淡淡的烛油味,墨非毓揭开灯罩,从一旁取过灯油添了些进去。
太子见他不慌不忙地样子,道:“先生奇谋妙算,无人能及,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殿下一定要让萧大人住口么?”
“都这个时候了,先生难道以为我有闲心说笑。”
“哎……”一声极轻的叹息之后,墨非毓缓缓道,“殿下如果能提前和我商量一下,或者及时制止,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都怪我。”
墨非毓望着渐渐烧旺的灯火,似乎仍在踌躇当中。太子站到墨非毓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出岔子,请先生救我。”
“不能杀人,也不能救人。”墨非毓一面思索一面道,“殿下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去地牢探探监。”
“探监?”太子睁大眼道,“先生要去地牢探监?”
“让我一个文弱书生去见见昔日的雇主,禁卫军应该不会太为难。”
“先生去做什么呢?”
“当然是劝他住口啊。”
“萧子钰是心狠手辣,可不见得他自己就是一个硬气的人,地牢的人只要稍微上些手段,他就未必扛得住,先生要怎么劝?”
“我既然去,自然就有把握。”墨非毓望着太子,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我这一去,萧大人可能永远没有机会在效力殿下了,还请殿下三思。”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过太子担心的并不是萧子钰的生死,而是墨非毓离开自己的视线会不会有风险。
“先生不保他了?”
“身为谋客,感情用事是成不了大事的,萧大人于我有知遇之恩,我自当竭力保他。”墨非毓缓缓道,“不过,和殿下的大业,和西唐的未来比,要如何做出正确选择很明显。”
太子想了一想,咬牙道:“我尽快想办法安排先生去一趟地牢,请先生随时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