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炵烆被关入天牢的同时,安喆山也被控制起来。
东城之战一停,炵颖立即入京稳定局势,并一连下了好几条命令:立即派出两队精兵,一队由颜雪亲率,一队由黎东主率,炵颖的亲信为副率,分别前往东宫和安府救人;解救琅琊阁的文武百官;从安喆山手中接过京城将兵权;出榜安抚城中百姓;让炵烆交出盗走的兵符;掩埋勤王尽忠的将领兵士;追捕参与谋反的乱党,包括东宫六率,安喆山手里十三个将领,炵烆在六部的同党。
尽管还有很多事需要善后,但城中叛乱在短短一天之内就基本平息下来,随着肃门几天内第一次打开,附近开始出现老百姓的身影,虽然大部分仍藏在家中,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最大的麻烦在皇城之内,准确的说是兴德宫内。城外苦战五日,唐帝就被困在兴德宫整整五天。兴德宫之围当晚,赤营军就失去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墨非毓出城后,他们一直在等待炵烆出现,可是等待的结果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失望很快带来慌乱,越到后来流言越多,军心越不稳,五天当中赤营军中出现了两次内乱,都被录毛以强硬的手段压了下去。录毛是没脑子,不过他牢记妻子的一句话,一旦突袭开始,除非见到炵烆,否则再无退路。所以到第五天,眼见集聚兴德宫的禁军突然增加了四五倍,炵颖亲临两军阵前,提出用自己交换人质。预感到太子已经失败的录毛依然坚持不降,同时传出了一条消息:不让炵烆登极,就和唐帝玉石俱焚。
六天前兴德宫被付之一炬,带给唐帝的除了惊惧还有另外一个大麻烦,断水断粮。用唐帝的话说,这几天宫内所有人都是靠着罗生出去“讨饭”才活下来。可就在刚才,罗生不仅没有“讨”到一粒米,还被赤营军的人踢了一脚闪了腰。兴德宫中众人已经整整一天滴水未进,粒米未沾了。
因为唐帝仍被困宫中,获救的群臣中除了与炵烆有同党嫌疑的十二名朝臣被押往天地二牢,其余都没人敢离开,就在炵烆与芈准议事的偏殿中商量营救唐帝的方案。
录毛的行为证明了墨非毓说过的一句话:越简单的问题,越难找到破解之法。
“现在的问题是,微臣等想到的所有办法都绕不开叛军,只要录毛死守兴德宫,我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说话的,是大司空玄礼。
炵颖没有说话,将目光继续投向其余群臣。攻城战时,炵颖还有时间小憩,当兴德宫断水断粮的消息传来后,他没有再合过眼,尽管各方面捷报频传,但百官依然没有见到他眉头舒展开过。
一名大学士道:“要绕开也不是没有办法,现在正好是东南风,我们只需做一个足够大的纸鸢,将饮水御膳投入兴德宫中,然后再合围叛军,断其供给,不怕录毛不降。”
大司空玄礼道:“这不还是没绕过叛军?”
“怎么没绕过?”
“现在陛下在他们手中,别说投递御膳之法不切实际,一旦切断叛军供给,他们就可能冲进去……对陛下不利。”
“掘暗道怎样?”又一名朝臣站了出来。
群臣纷纷摇头,大司空玄礼道:“就算从兴德宫外围开始挖掘暗道,时间也未必够,而且兴德宫周围都是花岗岩。”
“现在宫内形势未知,也许有叛军寸步不离监视陛下。”
“好了,”群臣所献之策,炵颖是越听越烦乱,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东宫和安府的人去了多久了?”
“半个时辰了,”一大臣道,“就算没有冲突也没这么快。”
“报!”禁军中的一名中郎将进入偏殿,禀道,“殿下,柳林被叛军杀了。”
炵颖吃了一惊,同时怒上心头:“已经答应饶他们不死,难道还想官复原职吗?”
“柳林刚接触叛军就被枭首于两军阵前,根本就没见到录毛。”
“到底是叛军还是录毛的意思?”
“录毛下令,任何投降或劝降的一律格杀勿论。”
一大臣站出来道:“现在看来,录毛是下定决心死守兴德宫,不接受任何折中和谈。”
为了营救唐帝,炵颖入宫无果后又派去一名有“柳三辩”的说客柳林前往,吩咐只要录毛撤兵可让柳林便宜行事,谁知柳林连录毛的面都没见到。
炵颖用手扶着桌子,很久,才抬起头,望着群臣道:“炵烆是太子,本就是继承西唐帝业之人,他谋反或也是一步行差踏错……”
炵颖话音还没落,群臣早已沸然,众口一词反对。与炵烆有直接勾联的已被剔除,琅琊阁中的诸臣能在炵烆的威逼之下而不变节,那都是沥胆堕肝的良臣。他们自然怕炵烆执掌朝政,但更担心西唐社稷与百姓。
“那你们倒是想法子救出父皇啊!”炵颖的目光中泛着潮湿的光。
群臣要么是文臣,要么是武将,而眼下之势正常途径的营救显然难以凑效,大家又商议半晌,仍无可行之法。
“何不就打出炵烆这张牌,让叛军以为皇城已在他掌控之中。”说这话的,是礼部左侍郎端居正,在炵烆仗杀群臣时,他曾站出来替一丞相受死,被气急败坏的炵烆一脚踢回群臣之中。他现在仍是最镇定冷静的。
“老臣觉得此法可行!”大司空玄礼很快附议,其余群臣也大声议论起来。
“不用这么麻烦。”
这句话音调并不高,但群臣都立刻安静了下来,因为声音是从偏殿门口传来的。炵颖一听这声音,整个人顿时高了一大截,两步迎向门口。
“好久不见,墨……”
炵颖口中“墨”字刚说到一半,墨非毓已轻轻接过他的话:“慕非毓见过殿下……”
炵颖微微一愣,登时醒悟自己险些犯了一个大错。墨非毓是炵烆的谋士,他也以此身份入宫去见过唐帝,还把密诏送到自己手中,并最终将炵烆送进了天牢。这件事唐帝还有群臣迟早都会知道,如果最后发现这个“墨先生”竟然是自己的人,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霎之间,炵颖额上渗出细细汗珠。
炵颖向门外扫了一眼,发现墨非毓是独自前来,不得不佩服他心思之细,无所不及。自己派黎东去救他,黎东是颜雪的人,而这几天自己和颜雪并肩作战,依然会授人以柄。
墨非毓向前走了半步,好让炵颖背对群臣:“京城各大门没有开放吧?”
“没有,还要拿炵烆和安喆山的同党。”
“很好,”墨非毓道,“请殿下现在去录府拿一个人。”
“谁?”
“录毛的妻子,葛羽。”
“她?好。”炵颖几乎没有多思考,立即派出二十亲兵,并让兵部右侍郎亲自帅军前往。
对于群臣而言,炵颖已经多年没出现在群臣视线里,他身边有倚重的谋士大家也不足为怪。让他们疑虑的是,尽管录毛是出了名的惧内,让她妻子出面确是一策,但依靠一个妇人来化解眼下危机效果会如何?也有大臣提出,城南乾工门骚乱时,有二十多名老百姓逃出城去,葛羽会不会也趁乱逃出城了。
大家正激烈争吵时,琅琊阁护卫的禀报打断了群臣,葛羽阁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