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我心

  • 一伞之下
  • 武中
  • 2159字
  • 2022-09-02 20:22:38

炵颖刚回府就听到一个消息,慕先生不见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炵颖接连在马臀上猛抽了七八鞭,疾奔端府而去。

天刚亮,街上行人寥寥,商贩大多还没摆开摊。炵颖一路上没有任何阻碍,可他还是觉得太慢。

当听说“慕先生”不见的消息时,他就产生了强烈的预感,自己再快也是徒然,墨非毓很可能已经离开端府,离开京城。他为什么这么急?是因为墨非毓让他走到了今天?因为他已经知道墨非毓的身份?还是因为墨非毓没有和颜雪道别?他自己也不知道。

一切不出所料,找遍整个端府也没有墨非毓的踪影,他没留下甚至哪怕一张字条。

坐在书房里,就在墨非毓常待的那个位置上,炵颖心绪复杂,有些怅然若失,甚至最初那种不踏实感又一阵阵袭来。他睁开眼望着周遭,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才送炵烆离开京城去丘池国。可是见不到墨非毓,他又觉得一切似乎像是一场梦,一场醒来之后就成幻的梦。

很久,很久,他释然地笑了。是啊,对墨非毓而言,他已完成他的使命,没有理由继续留在京城。而不管墨非毓是把自己当棋子为慕衣族复仇,还是帮助自己重返东宫,只要从江南到京城,从地方到朝廷,从百姓到官员,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又何必刨根问底,追问孰是孰非呢?

或者,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墨非毓也好,慕非毓也罢,根本和慕衣族没有任何关系?

炵颖站了起来,视线轻松地投向东南方向。对于墨非毓,他现在唯一挂记的是颜雪。从始至终,颜雪也没有向墨非毓透露自己的心迹,她也不让任何人说,还总是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可现在墨非毓已离开京城,人海茫茫,天涯路远,也许,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随着炵颖的离开,端府人去楼空,代表着炵烆一党大部分人的结局。而作为代表朝廷、代表胜利者的颜府,此时此刻却是热闹非凡。

从一品的太师、太傅、司徒、司空、亲王到从四品的光禄、卫尉、宗正、太仆、鸿胪、少监、护府、长史,几乎所有的文武都齐聚颜府后花园之中,足足有百余人,以至于官阶较低的只能退到花园外的游廊中。

但凡在东宫暴乱中保住官职或者得到晋升的,哪个不是临危不惧的铮铮直臣?炵烆倒台后,朝廷气象为之一新,而颜府又仿佛一个巨大的保护伞,似乎在这里大家可以毫无顾忌,畅所欲言。群臣三五成群,扎堆议论最近发生的大事,炵烆所作所为,京城暴乱,新任太子,唐帝最近的变化……

不过大家齐聚颜府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议论朝事政局,而是来贺喜的。颜煜痊愈半个月后,也不知刘韧勍是哪根筋坏了,忽然在朝堂上提议让颜煜宴请文武,恭贺他伤愈晋升。唐帝对颜煜忠义之举大为赞赏,竟然下了一道明诏,要求四品以上官员全部到颜府,由内府拨款设宴庆祝,并表示晚上会和太子亲往。

此刻的场面,对有“刘府宽,颜府严”之名的颜府来说实在是稀奇之事。不过既是圣上明诏,颜煜倒也没有反对。

颜府几乎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这么多客人,府上无论仆人奴婢都忙得晕头转向,府上每个角落都能看到人在奔跑着、呼喊着。

整个颜府之中,最安静的恐怕只有笃忠堂了。笃忠堂位于颜府正北,是供奉颜氏先祖的地方,颜氏世代忠良,政绩显赫,先帝曾钦封此匾以示恩荣。

尤其在远处喧闹声的映衬下,笃忠堂显得更加清净。这种气氛似乎也感染了坐在笃忠堂偏房的颜雪。此时,她坐在繁花灼灼的窗前,纤白如玉的手支着右颊,正静静地凝望着身前,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她就这么呆呆地坐着,凝望着,微笑着。

她身前一张简易的木床上躺着一个男子,正是墨非毓。

直到下午,墨非毓才悠悠转醒,当他睁开眼看到颜雪,不由得露出惊诧之色。

“你醒了,”颜雪仍是面带微笑,“我只是让青青送你来这里,没想到她下手重了些。”

墨非毓缓缓起身坐在床上,觉得头有些痛,用手摸了摸后脖颈:“是她把我打晕的?”

“你不知道啊?”

“我只是觉得后脖颈一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墨非毓打量了一下这间偏房,“这是哪里?”

“我家。”

墨非毓略略凝神后,很快就听到远处嘈杂的声音。

“是文武百官,”颜雪并未隐瞒,“他们来恭贺爹爹病愈晋升,一会儿陛下和太子也会来。”

墨非毓看了她一眼:“是你安排的?”

“我爹才不喜欢这些排场呢,我求了刘大人好几天他才答应帮我向陛下呈说此事。”

墨非毓略一沉吟:“你不只是让他们来贺喜吧?”

“当然是让所有人都知道,炵颖身边的慕先生,其实就是潜伏在炵烆身边的墨先生啊。”

墨非毓视线柔和地落在她的身上:“我说真的。”

“从你眼睛里,我看到了信任,”颜雪冲他笑了笑,在笑容消失的那一刹,她已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小院,“可我看不到别的,没有别的。”

“不过我不在乎。”颜雪回头时,脸上重新洋溢出笑容。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辞而别?”颜雪反问道。

“慕衣族沉冤得血,我是时候回去了。”

“非要不辞而别吗?”颜雪望着他侧颊,“真的没有任何值得你留念了吗?”

墨非毓随口而出:“还有什么?”

“我。”

尽管只有短短一个字,但双方都感觉到,这不是说笑。

气氛顿时变了。

“是我疏忽了,”墨非毓的辞色既不太亲昵,但也不疏远,“这两年一步步走过来,你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作为朋友,我是应该谢谢你,或者,向你道别。”

“你为什么要强调朋友二字,”那个“我”字仿佛是一个缺口,一旦打开,瞬间就会决堤。颜雪欺到他面前,双眸几乎碰到他的鼻梁,眸色更是热烈如火,“你知道这个称呼对我而言不是馈赠,而是伤害。我做了什么不需要你说出来,甚至不需要你记在心里,因为我要的不是这些。我要的是你,墨非毓,我要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你,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