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惊疑1

  • 一伞之下
  • 武中
  • 2487字
  • 2021-12-20 20:00:39

半月后,南宫宅藏金案的卷宗正式呈报朝廷。

卷宗称已查实南宫宅爆炸系一陈姓的盐商蓄谋引发。此人十二年前私贩官盐被官府捉拿,曾前后三次贿赂时任婺县的县令蒯慕,最后家财耗尽却因未满足蒯慕的条件而坐狱三年。三年期间,陈姓商人的妻妾病故的病故,再醮的再醮,长子因偷三块绿豆糕被人追打病死,后查证糕点掌柜雇人代其入狱而县衙未察。七岁的次子流落街头,至今生死不明。陈姓盐商出狱后开始倒卖丝绸,籍凭旧有人脉东山再起,很快成为婺源数一数二的丝绸商。但他做这一切的唯一目的是复仇,这些年倾其所有调查蒯慕收受贿赂的证据,直到近日才找到蒯慕的“老窝”。

歙州刺史,外人面前示克己奉公,廉而不刿的父母官,实则勾结商贾暗度陈仓,囤积居奇敲上诈下,庇护恶吏卖官鬻爵,从为官至今一直疯狂敛财,所以才有南宫宅藏金案“金银共计一千三百万两,奇珍古玩两千四百余件,房产一百五十余处,商铺九十二家”的惊人数字。

勾结商贾,暗度陈仓。一面唆使恶棍查访疏漏,摆出严打诸如私贩茶叶、盐铁、丝绸的姿态,另一面大肆收取商人贿赂,发现纰漏后又无所不用其极地压榨商贾。一旦童三之流查到蛛丝马迹,被查商铺必须缴纳“封口费”,不然就会人财两空。陈姓商人就是一例。

奇货以居,敲上诈下。利用职务之便,与富贾勾结贱买高卖,导致歙州辖内多次饥荒,另一面又向朝廷索要赈粮拨款,结果上下钱财都中饱私囊,还博得清廉之名。

庇护恶吏,卖官鬻爵。治下僚属无论犯下何事,只要银子到位都可免于罪愆。过于惹眼的,则由子孙、亲友、属下,或指定的人接任其职,实权仍在此人手中。因为手法十分隐蔽,又得蒯慕庇护,是故很难察觉。

此外,蒯慕疯狂购置房产,借用他人之名广开商铺,馋嗜奇珍古玩,凡看上的必“得之而后快”,甚至看上一物栽赃索贿的事也发生了好几次。

蒯慕行事极其谨慎,黄通判又对他忠心不二,所以除了南宫宅藏金地,庄沛儿对蒯慕的所作所为所知寥寥。好在黄通判这边并非滴水不漏,庄沛儿很快查到他与城中商贩、城外盗匪来往勾结的证据。出于自保,黄通判被迫站出来指认蒯慕。

歙州城的商贾审时度势,纷纷倒向黄通判。用庄沛儿的话说,她也才发现歙州城中“良商十一,奸商十九”。不过从始至终,萧子钰的身份是全力配合大理寺彻查藏金案的监察使,庄沛儿根本就没有现身。

卷宗经过萧子钰、庄沛儿、黄通判多次讨论,既保证蒯慕永远翻不了身,萧子钰置身事外,尽可能少的牵扯其他官员、商贾,还要考虑当今太子的脸面。毕竟江南之地是他的地盘。

朝廷复奏还未下来,但结果已经毋庸置疑。萧子钰觉得萧府不会受到牵连,且已经尽力让影响降到最低,于是吩咐萧子戊善后,自己打道回府。

连续半个月,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本以为回府后可以舒口气,谁知道倒下刚要入睡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滚!”萧子钰身着睡袍从床上跳起来,大吼一阵还觉不解气,又将床头一本卷轴装的《商君书》朝来人扔了过去,正打在对方鼻梁上。

幸好来人是门房一个叫老九的胖老头,不是小痴儿,不然会发生什么事还真不知道。

老九顾不得因鼻痛而涕泪横流,跪地道:“大人近日劳累,老奴搅扰大人,大人打得好。不过来见大人的客人,老奴不敢怠慢。”

“谁!”

“颜雪姑娘。”

“她来做什么!”说完这话,萧子钰才一怔,又问了一遍,“她来做什么?”

“奴才没敢问,只是……看那样子不像是好事。”

“又出了什么事!”萧子钰的语气,歇斯底里中带着不耐烦,“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到书房去。”

“想赶我走,直接冲我来好了。背后使阴招,本小姐可不怕。”萧子钰刚到书房,就听到颜雪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

“不知何事惊扰姑娘芳驾……”

颜雪也不要萧子钰相请,直直冲进书房,将一块暗红色的木牌重重拍到桌上。萧子钰一见那木牌,不由愣了一愣。

那红木牌两寸来长,当中镂着“夷天令”三个字。

“这块夷天令,怎么会在姑娘手里?”尽管头疼得厉害,萧子钰还是集中精力推测发生的事。

“我正要问大人你!”

“姑娘稍安勿躁……”

“我要是没有稍安勿躁,早就把这事闹告到官府,告诉我爹了。”

“姑娘,请坐。”萧子钰吩咐昆喜奉茶,又着实好言安慰了几句,才道,“姑娘手上……怎会有百里门的夷天令?”

“萧大人也知道这是百里门的东西。据我所知,百里门上下可都是萧大人你的人?”颜雪也不坐,怒气冲冲地望着萧子钰。

南宫斗藏金案朝廷虽然没有派御史台来查,但萧子钰作为御史台的人,并未受到质疑,甚至没有被斥责,这当中自然都是墨非毓和颜雪的功劳。他抹了一把因劳累而粗糙的脸皮,道:“姑娘刚才说什么赶你走,想来是有人惹了姑娘不快。你放心,若是我的人得罪了姑娘,我一定让他们,还有我一起登门谢罪。”

话说到这份上,颜雪一腔怒火似乎消了一些:“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门房说,昨天半夜,有四个恶棍突然闯入赵府要杀人。”

萧子钰立时明白,是萧子戊派去调查陈小小的人出了岔子,他看了看桌上的夷天令,故作惊疑道:“是百里门的人干的?”

“大人不关心我有没有受伤,死了没有,就只关心是什么人干的?”

萧子钰赔笑道:“姑娘有没有性命之忧,还能看不见吗。我瞧姑娘主要还是受了惊吓,所以才急于想知道谁是真凶。”

颜雪没理他,往书房里走了几步后道:“门房说,这四个恶棍都蒙了面幕,一句话也不说,冲进门房就向一个叫陈小小的杀过去。谁知这个陈小小竟也身怀绝技,不但当场打死两个恶棍,自己也连夜逃了。”

“逃了?”萧子钰深吸了口气,这是他没料到的,他望着桌上的夷天令怔怔半晌,“姑娘是说,四个戴面幕的冲进赵府杀人,而赵府门房,那个叫陈小小的身怀绝技?”

“那个陈小小,一直是赵府的门房,我当初一时大意没有换掉,谁知道他会和百里门的人有过节。”

萧子钰怔了一怔:“姑娘确定四个恶棍是百里门的人?”

颜雪指着桌上夷天令道:“要不是从死者身上找到这个,我也不会知道。”

经此一闹,萧子钰不但睡意全无,人也完全镇定下来。虽然整件事还不能理出头绪,但总觉没那么简单。

“颜姑娘,此事我真的是半点儿也不知情。不过你放心,既然此事与百里门有关,那倒好办了。”萧子钰看了一眼一向站在角落,平日里几乎注意不到的昆喜,“去叫老爷来书房。”

“老爷还在歙州。”昆喜低着头道。

萧子钰皱了皱眉:“派小痴儿把百里云孤给我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