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师厚死后,朱友贞虽然尽数掌握了梁国军政大权,但梁国却每况愈下,此时梁国内忧外患,外有强敌环伺,内部卖官鬻爵之气蔚然成风,腐败不堪,大有苟延残喘之势。朱友贞对此无能为力,已好几月不朝,只是饮酒自乐,脾气也变得暴躁异常,稍有不满,就鞭打宫女太监,搞得宫内人心惶惶。每逢文武大臣上书劝谏,皆被朱友贞痛骂杖责,更有甚者杀头流放,搞得朝廷上下噤若寒蝉。
自从昌翼之事后,朱瑾便和朱友贞貌合神离,积怨颇深。朱瑾见父辈基业快要毁于一旦了,决定先摒弃对朱友贞的成见,决定进宫劝谏朱友贞。
朱瑾来到朱友贞寝宫后,被值班太监拦于殿前,太监言道:“陛下正在忙于政务,特下旨不让任何人打扰”。朱瑾言道:“瞎了尔等狗眼,本宫乃陛下胞妹,大胆奴才竟敢拦本宫,不想活了?”太监答道:“求长公主殿下不要为难小人了,若被陛下知晓我等私放长公主殿下入殿,我等免不了被陛下毒打一顿,甚至性命不保”。朱瑾言道:“给本宫让开,如若陛下怪罪下来,本宫一力承担”。太监听罢,只好打开了宫殿大门,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味扑鼻而来。
朱瑾走进宫殿,见满地都是酒壶,脏乱不堪,朱友贞早已烂醉如泥,不省人事躺在地上。朱瑾见此心痛不已,忙喊道:“来人,赶紧把陛下抬上龙床”。两位太监闻言,赶紧小心翼翼的把朱友贞抬上了龙床。朱瑾又言道:“你速去打一盆清水和一盆热水,你速去通知御膳房准备醒酒汤和菜肴,你速去请周皇后到陛下寝宫,你速去把地上奏折和书籍收拾整齐”。宫女和太监在朱瑾指挥下,各司其职,忙得不可开交。不一会,宫女端来了清水和热水,朱瑾替朱友贞搽拭了额头和脸上的灰尘,又替朱友贞梳好了凌乱的头发,最后替朱友贞喂了醒酒汤。
过了一会,周皇后终于到了寝宫。朱瑾言道:“臣妹向皇后娘娘请安”。周皇后答道:“妹妹免礼,何阵风把妹妹吹来了”。朱瑾答道:“我听闻陛下终日饮酒不朝,故来相劝”。周皇后哭诉道:“妹妹你有所不知,自从杨太尉病逝后,陛下性情大变,喜怒无常,对我更是拳打脚踢”。说着,周皇后挽起自己手臂,果然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朱瑾言道:“三十万大军被杀得片甲不留,陛下心中苦闷。望皇嫂看在与陛下多年夫妻的情分上,多多担待,多多体谅”。周皇后回道:“我苦口婆心劝谏数次,陛下都是熟视无睹,近几日更是避而不见”。朱瑾言道:“皇嫂受委屈了”。
忽然朱友贞睁开惺忪的眼睛,用虚弱的语气说道:“可是皇妹来了?”朱瑾连忙回道:“臣妹拜见陛下,皇兄此刻感觉如何?”朱友贞道:“头昏脑涨,衰而无力”。朱瑾道:“想必是皇兄饮酒过度所致,皇兄已喝醒酒汤,稍微休息片刻便好”。朱友贞道:“来人给皇后和公主看座。皇妹今日能否不走?陪朕唠唠家常”。朱瑾言道:“我已叫御膳房准备膳食了,今日我就陪陛下和皇后用膳”。朱友贞言道:“皇妹,袁昌翼之事,朕有些矫枉过正了,有些过于心狠手辣了。但皇妹也应明白,朱李两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朕以大局计,不得不才痛下杀手,斩草除根”。朱瑾言道:“我与袁昌翼早已恩断义绝,我不想再谈此人。我今日前来,只恳请陛下能够以天下百姓为己任,振作起来,做一位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也为我朱家守护好这锦绣河山,也算对得起父皇母后的在天之灵了”。朱友贞无奈叹息道:“自从杨太尉病逝后,昔日跟随太祖征战天下的股肱之臣已逝十之八九。朝中现在皆是一帮酒囊饭袋,不堪大用,朕真的是无人可用啊”。朱瑾不解的问道:“先丞相不是尚在人世吗?有他辅佐皇兄,必会如虎添翼的”。朱友贞言道:“朕昔日误信奸佞小人之言,让李振罢官去职,故他对朕一直心生怨怼,前几日朕一连大发几道恩旨,邀他出山辅佐朕,皆被李振以身体有痒为由,推诿搪塞”。朱瑾答道:“既然先前是皇兄对不住李大人,那皇兄理应过府拜访,邀李大人出山”。朱友贞怒道:“朕乃九五至尊,岂可委身求他?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朱瑾答道:“既然陛下不肯屈尊,那就让皇妹替陛下走一遭,只要陛下以后能做个好皇帝即可”。朱友贞言道:“只要李振能诚心实意辅佐朕,朕一定做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朱瑾道:“陛下此言可当真?”朱友贞道:“朕一言九鼎,绝不反悔”。朱瑾道:“那就请陛下在宫内静等臣妹佳音”。
公元922年,李存璋崔德璋等二十位将军向李存勖联名上书,请求李存勖建国称帝。李存勖觉得此时天下尚未统一,自己羽翼还未丰满,威望亦不足,况且手握重兵的李嗣源态度模棱两可,军中威望甚隆的袁昌翼亦未表明心迹。李存勖觉得此时自己若贸然称帝,恐众臣不服,引发动乱,思忖再三,驳回了崔德璋等人的请求,并训斥了崔德璋等人。
崔德璋被李存勖训斥后,郁郁寡欢。崔德璋心中苦闷无比,故到酒楼喝酒买醉。崔子白担心兄长出事,急忙跑到酒楼寻找崔德璋。找了许久,崔子白才发现兄长早已在酒楼烂醉如泥了。
朱瑾带着丰厚礼品,去李府拜访李振。朱瑾让香草前去叩门,门童问道:“何人叩门,?所为何事?”香草答道:“烦劳通传一声,长公主殿下过府拜访李太尉”。门童答道:“这就去通传,请长公主殿下稍候”。
李振正在堂屋怡然自得,气定神闲的品茗,忽然门童气喘吁吁的跑来,禀报道:“老爷,长公主殿下过府拜访,现已到大门外”。李振大惊道:“长公主殿下此来必为做陛下说客,来人,快扶我上床,让少爷赶紧去迎接长公主殿下”。李振被仆人扶上了床,他头上盖好头巾后,直接躺在床上。
不一会,李府大门打开,李振之子李旭辉带着家人,跪倒在朱瑾面前,喊道:“家父久染恶疾,卧病在床,不能亲迎长公主殿下大驾。故臣带领李家上下八十余口,迎接长公主殿下大驾,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朱瑾言道:“大家都快快请起,快带我去看看太尉大人”。李旭辉回道:“长公主殿下这边请”。
李振听见朱瑾快到自己卧房了,又开始装腔作势,痛苦呻吟起来了。朱瑾看见李振这副模样,急切的问道:“太尉大人何故病得如此严重?可曾找太医瞧过?”李振用孱弱的语气回道:“臣已全身无力,不能起身给长公主殿下行礼了,望长公主殿下宽宥。臣已病入膏肓了,药石不灵,太医对此也束手无策,臣恐将不久于人世”。朱瑾赶紧回道:“太尉大人,何出此言呢?快快躺好”。李振言道:“长公主殿下能驾临鄙府,鄙府上下蓬荜生辉,臣亦不甚感激”。朱瑾坐在李振旁边言道:“我此次前来,有些心里话想与太尉大人诉说”。李振答道:“请长公主殿下示下,臣洗耳恭听”。朱瑾答道:“那我就开诚布公了,如今李存勖已尽收凤翔幽燕两地,已是兵多将广,权势熏天,对我大梁更是虎视眈眈,我料定晋军不久后便会大兵压境。而我大梁自从太祖病逝后,每况愈下,民生凋敝,兵微将寡,恐无力抵挡”。李振道:“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恨我垂垂老矣,老而无用,我恨不得替陛下鞍前马后,上阵杀敌”。朱瑾动情的说道:“我知道皇兄与您早已心生嫌隙,皇兄因您此前未曾拥立他而怀恨在心,您因皇兄让您赋闲在家,而心有不满,此乃人之常情。可如今形势逼人,你二人理应摒弃私怨,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我在此斗胆恳请太尉大人出山,力挽狂澜,匡扶大梁”。李振答道:“承蒙长公主殿下错爱,只是臣疾病缠身,年老体衰,才疏学浅,力有不逮,恐不能胜任,请长公主殿下另请高明吧”。朱瑾又说道:“大梁如今已危在旦夕了,您是忠君爱国之人,能眼睁睁的看着您和太祖辛苦打下的万里江山,就这样毁于一旦吗?您这样搪塞推辞,能对得起太祖对您的知遇之恩吗?您是看着我和皇兄长大的,乃是我们父辈。岂有父辈与子侄生气之理?您这样不念亲情,我父皇母后在九泉之下亦死不瞑目”。朱瑾直接扑通跪倒在地,言道:“侄女恳请叔父摒弃前嫌,以大局为重”。李旭辉连忙言道:“爹,您就应了吧。长公主殿下一片赤诚,都屈尊跪下了”。朱瑾一番话让李振老泪纵横,心里不是滋味,赶紧从床上跳下,跪倒在朱瑾面前言道:“长公主殿下万万使不得,折煞老臣了,殿下快快请起,老臣答应殿下便是了”。香草连忙扶起朱瑾,朱瑾言道:“感谢叔父宽宏大量,深明大义,我还有一事问询叔父”。李振言道:“请长公主殿下明示”。朱瑾言道:“刚才瞥见院子有一亭亭玉立的少女,生得明艳动人,风华绝代,不知是谁家女儿?可曾婚配?”李振答道:“乃微臣小女,名唤思雨,年方二十,不曾婚配”。朱瑾言道:“既然如此,我就替皇兄做主了,我朱家愿与叔父结为秦晋之好,不知叔父意下如何?”李振和李旭辉连忙跪下言道:“承蒙陛下和长公主殿下错爱小女,我李家上下荣幸之至,感激涕零,老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朱瑾言道:“国丈大人请起”。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李振全家拜送朱瑾出府了。
朱瑾在马车里长舒了一口气,言道:“幸不辱皇兄所托”。香草不解的问道:“公主,您是如何得知李大人在装病的?”朱瑾言道:“去李府之前,我查了太医院最近几月的用药记录,上面并未有李府的用药情况。进入李府之后,更未闻到药草气味,甚至听到了靡靡之音,李振卧房更是清香典雅,毫无药草味痕迹,故我断定李振在装病”。香草言道:“公主真是冰雪聪明,可刚才吓死我了,公主都那么低声下气了,李大人竟不为所动,数次顶撞拒绝公主”。朱瑾道:“你涉世未深,李振是只老狐狸,城府极深,他在待价而沽”。
朱友贞见朱瑾迟迟未曾归来,急得来回踱步,周皇后劝朱友贞稍安勿躁,朱友贞焉能不急?如今朝堂内部人心惶惶,外部强敌环伺,李振就是他最后的仰仗。忽然太监来报,言道:“长公主殿下已经进宫了”。朱友贞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不一会,朱瑾进殿,刚要給朱友贞行礼,被朱友贞一把挽起,言道:“皇妹免礼,事情办得如何?”朱瑾回道:“幸不辱使命,李振已经答应出山,辅佐陛下了”。朱友贞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你,皇妹胆识过人,办事得体,朕要重重赏你”。朱瑾回道:“赏赐大可不必,臣妹心领了,我有一事先斩后奏了,请皇兄赎罪”。香草言道:“请陛下不要怪罪公主,公主都跪下求李大人了”。朱瑾赶紧回道:“大胆奴婢,陛下面前休要多嘴胡言”。吓得香草赶紧跪下了,朱友贞言道:“香草你起来吧,朕心里明白,此事不易,皇妹你受委屈了,朕对不住你”。朱瑾言道:“不委屈,只要陛下记住自己曾经的承诺,今后做一位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臣妹就心满意足了”。朱友贞言道:“朕一言九鼎,今后定会旰食宵衣,旰食之劳”。朱瑾言道:“为了让李振死心塌地为陛下效命,臣妹替陛下答应了您和李振女儿的婚事”。朱友贞道:“此乃小事,给李家恩加几分荣宠而已。依皇妹所见,接下来该如何?”朱瑾言道:“当务之急,陛下应加恩旨,赏赐李振和他家人,他接到圣旨后,必会来宫中向陛下谢恩,陛下到时可酌情与李大人协商军国大事”。朱友贞言道:“就依皇妹所言,来人令中书省立刻拟旨加封李振和他家人,送公主回府歇息”。周皇后道:“让臣妾送公主出宫”。
三人拜别朱友贞后,出了大殿。周皇后言道:“妹妹辛苦了”。朱瑾回道:“都是朱家儿女,何言辛苦?只是后宫从此又多了一位佳丽,皇嫂受委屈了”。周皇后道:“本宫早已习以为常了,我们不是寻常百姓之家,陛下要权衡利弊,平衡各方势力,要雨露均沾,陛下亦是身不由己”。朱瑾答道:“皇嫂如此通情达理,我替陛下高兴”。周皇后言道:“时辰还早,皇妹要不去我宫中坐坐,唠唠家常”。朱瑾答道:“恭敬不如从命”。二人一块结伴而行,回了皇后寝宫。
李振沐浴更衣后,准备进宫面圣。突然,钟阳来到李府,喊道:“陛下圣旨到,李振接旨”,李振带领全府上下跪听圣旨,钟阳读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振智谋双全,昔日辅佐太祖建立大梁,劳苦功高,今日特加封为丞相兼太子少师,食一万邑,赏黄金两万两。其妻杨氏贤惠端庄,知书达理,特加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赏白银2000两,绸缎500匹。其子李旭辉,德才兼备,忠贞勇毅,特加封为兵部侍郎兼宋州太守,赏白银3000两。其女李思雨高雅韵致,秀外慧中,特加封为贵妃,赏万金一万两,玉如意四对,翡翠玛瑙四箱,玉珊瑚四对,绸缎1000匹,钦此”。李振全家异口同声答道:“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振站起来言道:“请钟大人进屋用茶”。钟阳回道:“谢丞相大人美意,恭喜李大人高升,小人还要回宫向陛下复旨,不能久留”。李振言道:“辉儿,替我送送钟大人”。李旭辉言道:“钟大人,这边请,这有纹银200两,是晚辈孝敬钟大人喝茶的”。钟阳言道:“谢李大人,那小人就却之不恭了”。说罢,钟阳拿着200两银子离开了李府,李振看着满目琳琅,璀璨夺目的赏赐,洋洋自得。
不一会,李振便来到皇宫,向朱友贞跪下言道:“臣李振向陛下请安谢罪,先前装病蒙蔽圣听,臣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朱友贞赶紧扶起李振言道:“先前是朕对不住爱卿,听信奸佞小人之言,让爱卿赋闲在家,才落得今日如此局面,朕悔不当初啊”。李振答道:“陛下言重了,臣本一介布衣,屡试不第,后幸得太祖赏识,知遇之恩,臣永生难忘,臣亦感激不尽,臣对陛下亦同此心,唯陛下马首是瞻”。朱友贞道:“你我君臣一心,携手同行,定会创造一个河清海晏的盛世大梁”。李振回道:“臣定会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崔德璋自从上次在集市偶遇梦雅后,更加对其念念不忘,心想这是上天对他的垂怜,让他们有缘人再相见。可想到自己如今还是小小的偏将军,职位低下,恐配不上梦雅,加之晋王先前还驳回了自己的奏折,官场失意,还为情所困,整日郁郁寡欢,闭门不出,魂不守舍的。崔子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便对崔德璋言道:“兄长,你既然钟意袁小姐,就应媒妁之言,正大光明上袁府求亲,而不是整日借酒浇愁,萎靡不振啊”。崔德璋醉汹汹的言道:“昔日与袁小姐相遇凤凰山,我居偏将军,数年过去,不升不降,如今还是偏将军,袁小姐会瞧不起我的,我也无颜见她,况且她乃袁昌翼妹妹,我与袁昌翼政见不和,三番两次对他出言不逊,顶撞与他,他如今位高权重,岂会允我上门求亲?”崔子白言道:“袁小姐,生性豁达,岂会是嫌贫爱富之人?军师通情达理,自会公私分明,亦不会为难与你。只要你们两情相悦,军师自会成全”。崔德璋言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劝大王称帝,尔后引兵北上,报仇雪耻”。崔子白道:“曾记得袁小姐千里寻亲,如今看来,军师不就是德王李琼之子吗?兄长可将军师身世之谜向大王和盘托出,定会被大王加官进爵的”。崔德璋言道:“此乃小人行径,岂是君子所为?且我清河崔氏与他陇西李氏渊源颇深,父亲与李琼更是相交甚笃,我们岂可做卖主求荣之事?此事以后万万不可再提,若被旁人听见,定会给袁昌翼带来杀身之祸的,亦会累及袁小姐的”。崔子白言道:“我知错了,定会守口如瓶的”。
李振二次拜相后,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加之李振为人刚正不阿,奉公守法,致使卖官鬻爵之风大大减少,各级官员皆能各司其职,百姓尚能安居乐业,致使大梁暂时出现了一片升平。此时晋国正忙于经略契丹,无暇顾及梁国,故晋国与梁国之间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