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大造冲下楼去时,那个可怜的姑娘口鼻不停地向外喷血,四肢尚在不停地抽搐。
“快!人还没死!送医院!”一个大尉喊了句,卫兵将苏金桂抱上车,疾驰而去。
大造本想阻拦,看见阴沉着脸走来的平川少将,忙低了头,往岳不息身后隐了隐。
“怎么回事!跳楼的是谁!”矮胖且双腿外八字的平川愤怒地问道。
人事部的森田忙鞠躬:“将军阁下,她叫苏金桂,是......”他偷瞄了一眼大造:“以前是大造记者的秘书,现在合并到情报站,仍然是大造中尉的部下。”
平川盯着大造:“怎么回事!你说!”
如果苏金桂死了,大造只需要四个字就解决问题了:我不知道!但是现在苏金桂送去急救了,也许还能救活并指正自己,那么自己就需要一个人证。
他上前并足鞠躬:“将军,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跳楼,我一直在岳桑的暗房里选照片,他可以替我作证。”
平川的目光落在岳不息脸上,问森田:“什么人!这个岳!”
森田说:“他叫岳不息,是帮情报站冲洗照片的,现在岳不息和原来机要处的一村都归情报站统一管理。”
盯着地上殷红的血,岳不息内心在激烈地挣扎。
他知道,即便自己站出来指证,苏金桂的跳楼完全是因为受到了大造的侵犯。但是,以前期情报站那硕果累累的战绩,大造最多被训斥几句,绝对不会被免职,但是自己却从此会成为大造的死敌。
看苏金桂刚才的情形,应该是没有生还的希望了,既然如此,不如既保全她的名节,也落大造一个人情,至于她的仇,就由我岳不息来报吧!
虽然一直没有抬头,但是当森田报出自己的名字时,岳不息猛然觉得有两道光射向自己。
岳不息很快捕捉到了那两道光,它来自一双美丽的眼睛。
距离自己几米外站着一个姑娘,她年约二十三四岁,身穿没有领章帽徽的日本军装,小圆脸,个头比一般女孩子略高,虽算不上特别漂亮,但灵秀大方,尤其是两只眼睛,黑得像两颗宝石。确定自己不认识她后,岳不息也在暗中观察着她。
“你说,大造是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平川问。岳不息说:“是的,我大概是两个小时前来到的暗房,我到暗房不久,大造中尉就进来了,我们一直在挑选照片。”
这时,从黑宝石里投来的光,是鄙夷的,是憎恶的。
怎么回事?岳不息在心里回忆,听到自己名字时她眼里的光是惊奇,自己做伪证时她眼里的光是厌恶,她应该不认识自己,但是似乎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她应该知道大造是何时进入暗房的。
“既然如此,等她醒了再说!都去工作!这件事情,谁都不许妄言,否则,后果自负!”凶狠的小眼睛里射出寒光,扫视着围观的人。
见人们纷纷散去,平川呵斥卫兵:“快一点,把这些脏东西清洗掉!”他指着地上的血迹吼道。
岳不息再次看地面,鲜血在水泥地面上侵染出了一朵硕大梅花的图案。
“岳桑,谢谢,今天,非常感谢!”大造有气无力地致谢。岳不息没有说话,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大造站在岳不息身后,指着对面说:“岳桑,你认识那个人吗?”岳不息抬头,那个小圆脸的姑娘正站在对面楼道里与一村在交谈,话闭她走进了正对着大造办公室的房间。
原来,她真的看见了大造离开办公室走进暗房的时间,也许她还看见了大造离开后不久,失魂落魄的苏金桂就走上四楼的所有情形。
“不认识,怎么了?”岳不息收回目光,看向大造。大造嘴角有一丝怪异的笑:“当你说我一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表情非常奇怪,好像很生气,也许,她看见了什么!”
担心这个畜生会对那个姑娘不利,岳不息忙说:“如果她看见了,那么她当时就会反驳我,既然她当时没说,以后也不会再说,况且,关着门,她什么也看不见!”
“你去问问一村,好像他和那个女人很熟!”大造说。说完他突然问:“岳桑,你不好奇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岳不息看他,似笑非笑地说:“我对照相以外的事情没有兴趣!”
岳不息来司令部帮忙后,一些不是绝密级别的照片都交给他冲洗,一村的工作清闲了很多。他正坐在窗前翻阅画报,见岳不息进来笑着说:“岳桑,你忙完了?”
“是的,准备回照相馆去呢。”岳不息看着圆脸姑娘的办公室,她拎着皮包准备下班回家了。“她叫什么?”
一村探头看看:“唐小夕,是佐藤中将的中文翻译。”“翻译?翻译不是应该很忙吗?不用跟着将军左右吗?”岳不息问。
“哈哈!”一村开心地笑起来:“今天不用,因为将军去茶室啦!”
岳不息没弄明白他的意思,但是看他挤眉弄眼的神情,知道他嘴里的“茶室”不是什么好地方,就笑着做了个再见的手势走了。
因为唐小夕奇怪的眼神,第二天下午岳不息早早就来到司令部。地上的血基本清洗干净了,但是缝隙间依稀还能看见深红色的血渍。
看见他,相隔几个门的一村大力地招手,岳不息就先过去找他。“岳桑,苏金桂死啦。”一村说:“太可惜了,一个像蝴蝶一样美丽的女孩子。”
“也好,解脱了,如果摔残废了而不死,她会更痛苦!”岳不息不由地看向大造的办公室。
“倒也对,不过她的妈妈很可怜,听说脑筋有点受刺激了,搂着女儿的尸体睡了一晚上,早上还叫女儿起床吃饭,还给女儿梳头发。”一村揉了揉鼻子:“天底下的妈妈都是最好的。”
“一村有多久没见到妈妈了。”岳不息不想再听他讲苏金桂,因为他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一村双手抚住胸口:“两年了,妈妈来信鼓励我不要想家,要好好为国效力!”
“是吗?可见天下的妈妈未必都一样!”岳不息瞬间失去和他交谈下去的兴趣,转身回到自己的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