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突然出现的陈前友

章思群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丈夫的叮嘱,笑着回身问:“你哥让我操心给你介绍女朋友呢,你想要什么条件?”

毫无思想准备的岳不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到,于是不好意思地说:“嫂子只要看着行就行。”

章思群嗔怪道:“三十岁的人了,怎么一提到婚姻大事就这样害羞?再不结婚你妈妈要急坏的,我可做主了,到时候让你去见面可不要打退堂鼓。”

走出照相馆的章思群突然“啊呀”的惊叫了一声,岳不息心内一紧,几步跨出门去。

“太太,出什么事情了?”岳不息大声问。

此刻的章思群却站在橱窗前呆看,橱窗里面挂着四副展示照,一张杨贵妃的剧照、一张白光和蝴蝶的翻拍照,一张阿宝的照片。

见岳不息问,她也大声答:“我被一个人撞到了,哝,就是那个人。”

章思群指着马路对面一个慌慌张张奔跑着的女叫花子的背影:“我出来的时候她在这里看照片,好像还在哭呢。”

岳不息看一眼橱窗,心里一动。难道是阿宝的妈妈吗?她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变成叫花子了?

大造去北平期间,岳不息只去过司令部一次,是士兵来叫去洗照片的。

那一次去正遇见准备上车的佐藤和唐小夕,佐藤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唐小夕则故意撇嘴,做出厌恶的神情。看到唐小夕他心里又开始长草了:她到底要我的全家福干什么去了?这么久了却再无下文。

在暗房里忙完工作,就快要到晚饭时间了。岳不息准备离开照相馆。

“啪!”门突然被人撞开,一个穿长衫戴礼帽的中年男人冲进来:“同志!请让我躲避一下!”

岳不息正想开口询问,门外便传来嘈杂的喊叫声,几个日本兵的大皮靴发出“咔咔”的踏地声从照相馆门前跑过。

同志这个称呼在岳不息听来既亲切却又陌生。

四年前在江西,那是卢伟华第一次庄重地称呼他:“岳不息同志,从你递交的入党申请书那天开始,你就已经在以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着自己,经过一年的考验,我现在宣布,经组织批准从现在起,你已经是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员了!”

不对,自己的身份只有卢伟华知道,来人不可能知道自己是共产党员。

岳不息曾在我党开办的无线电培训班学习过一年,但报名时他的名字叫卢伟杰,是一名无线电爱好者。报名之前卢伟华告诉他,来培训班的学员身份基本都是假的,而且绝对不允许互相打听身份。所以如果是电讯班的学员,也该叫他卢伟杰。

难道是卢伟华告诉过他们紧急避难时可以进入“开开照相馆”吗?不会啊,如果是那样,卢伟华和章思群一定会告诉的自己啊。

来人见危机过去,这才摘下礼帽走到岳不息面前,热情地与之握手:“谢谢,岳不息同志,非常感谢!”

岳不息故作茫然地看着他:“你怎么回事啊,什么同志啊,我都糊涂了。”

来人亲切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我叫陈前友,来上海执行任务,上级告诉我如遇紧急情况来找你,没想到一到上海就遇见了日本特务,幸好及时找到了你呀。”

应该是卢伟华之前向上级汇报过自己的情况,而上级直接将照相馆作为同志们的紧急避难所。

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因此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在岳不息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门口有一个人心急如焚。近一个月来,她几乎每天都游荡在照相馆门前,就为了多看一眼橱窗里阿宝的照片。

她是阿宝的妈妈水香,将阿宝放在秦妈妈门前的那天她并没有走,一直躲在角落里,直到看见一个衣着整洁的年轻人来抱着阿宝离开,她才一路哭着回了家。

过几天她佯装来找秦妈妈,打听阿宝的下落,听到弄堂里的阿婆讲:“秦阿婆有福气嘞,收了个有本事的干儿子,老有钱的,自己开了照相馆,还在租界里买了大房子,把秦阿婆和她孙子都接过去享福啦!”

不久前,他的丈夫抽大烟抽死了,她被婆家人哄了出来,无处可去就流落在街头。讨饭讨到这里,在橱窗里看见了阿宝的照片,知道这个照相馆就是收养婆婆和阿宝的人家,就每天在附近徘徊,只为多看一眼多看一眼橱窗里的阿宝。

水香连续几天都看见刚才闯进照相馆的那个男人在这门口张望,以为他会进去偷东西。收养儿子的好人,是不能让他遭殃的,她就留心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刚才她明明看见那个男人在街角和两个日本兵嘀咕了几句话后,才冲进照相馆的。

她恨日本人,是他们炸毁了她的家,让她死了丈夫,让她沦落到今天的惨状。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个坏人害了恩人。于是,她不顾一切地进了照相馆。

“先生,行行好,给口吃的吧!”照相馆里,两个男人正面对面站着,都没有讲话。

突然又闯进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岳不息心里诧异:今天可真怪,谁都往我的照相馆里闯啊?

陈前友反客为主地转过身去,异常凶狠地瞪着她,那架势随时会抬腿踢她出去:“要饭婆子,你懂不懂规矩?快出去!”

做陶家媳妇时,一家人生活在乡下,日子过得平淡、清苦、安逸;自从嫁给那个酗酒抽大烟的癞头男人后,每天朝打暮骂,看尽了公婆的白眼,水香也算是看见识过人间百态,此刻抱着只要这个开照相馆的男人好好的,儿子就会继续享福的念头,她心里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