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一天,健一独自来到照相馆,忧心如焚的样子。
岳不息对他的印象比大造好些,起码他不是主动参战,而且对大屠杀的行为也很反对。但是,他毕竟是侵略者,所以,他永远不会成为自己的朋友。
“健一君,有事吗?”岳不息关心地问。
支吾了好一会儿,健一终于说:“有件事情想拜托岳桑,但是请不要告诉健二。”
纯子有很严重的性病,并且已经传染给了大造。他想请岳不息找人替他和纯子做治疗,此事如果被大造知道,他未必肯饶恕纯子。
难怪纯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许大造告诫过她不要把做军妓的事情告诉健一,但是今天健一来找自己帮他们找医生,证明他知道纯子曾经的过去。
岳不息当然最先想到的是唐妈妈。
唐妈妈听说纯子的遭遇后悲伤地说:“日本人以为发动侵略战争残害的只有中国的老百姓,他们自己的百姓也是受害者啊。”
她答应让健一夫妇去仁爱医院找她,介绍医生为他们治病。
刚上班,唐小夕便被警卫拦在去往佐藤办公室的中途:“唐翻译,请跟我们走一趟。”
负责审讯的是浅见从梅机关请来的人。
唐小夕一走进司令部420房间,就被两个凶神恶煞的人劈头盖脸搧了几个耳光。她瞬间就被打蒙了。
打过之后,才有一个人问:“说!你从一村那里拿走过什么东西!”
唐小夕是在来上海两年之后加入的军统局。她接受过正规的训练,因此,头昏眼花的她一边默背着蒋总统的“特种工作乃非常事业,只有非常之人才能担任”一边回忆着岳不息的交待过的话“千万不要承认找一村要过照片”。
“我没有从他那里要过任何东西!你们凭什么打我!”话刚出口,又是一顿耳光。
重刑之下,一村交待了所有,最后连唐小夕曾经找他要过照片的事情也交待了。
就在唐小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正在家中狎妓的佐藤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将军,您的翻译唐小夕被浅见将军叫到司令部420房间审讯了。”
与此同时,浅见也叫人速去420释放唐小夕,因为一村的下线已经抓到并承认,所有照片都是通过他秘密送往美国的。泄密事件与唐小夕无关。
属下刚跑出办公室,佐藤就气势汹汹地推开了浅见的门。
在这个司令部里,两人的职务一样,但是浅见比他多了“临时负责人”几个字:“浅见君为什么抓我的翻译?”
浅见之所以选择今天突审唐小夕,就是知道佐藤从茶室里约了军妓,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得到消息。于是笑着解释:“完全是误会,已经查明了,那个一村是个美国间谍,是他在胡乱攀咬,唐翻译已经被释放了。”
佐藤冷冷地说:“浅见君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你以为我不在司令部就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有人把电话打到我家里去啦!”
浅见当然知道佐藤有自己的党羽,但是敢明目张胆和自己作对,腾出手他一定要查出是谁打得那个电话。
唐小夕是被人蒙着头推上车送回家的,车上有人恶狠狠地交待:“不要乱说话,不然下次可没今天这么幸运了。”
唐妈妈还在医院,佣人看见小姐的脸肿得像一个大头娃娃,吓得叫:“二小姐,怎么好呀,快下楼!”
唐小夕刚想制止佣人,岳不渝已经下楼了,看见小夕的惨状她忙叫佣人去请哥哥来。
岳不息穿着白大褂,帮大夫提着出诊箱来到唐家门前,刚准备敲门,佣人慌慌张张开门出来准备去照相馆找岳不息。
看见门口有两个大夫心里正在奇怪,岳不息摘下了口罩。
唐小夕躺在沙发上,不渝已经冷水拧了毛巾敷在她脸上。
听见脚步声,不渝跑过来抱住哥哥的胳膊:“姐姐受伤了,二哥救她。”
岳不息安慰她:“没事,让大夫看看再说。”
看见岳不息,小夕的眼泪便落下来了。
因为自己和大夫来得太快,怕万一门口有特务看见了会疑心,岳不息也穿了白大褂。
等唐妈妈闻信匆匆回到家时,大夫已经走了。唐小夕被岳不息抱回了卧室,昏昏沉沉睡着了。
“怎么回事啊?”唐妈妈心疼得直哭。
“我听说是司令部出了间谍,那个间谍诬陷了小夕,现在已经没事了。”岳不息安慰着唐妈妈:“刚才大夫检查过了,耳膜没有穿孔,但是今晚要反复用冰袋敷脸,估计两天就消肿了。刚才已经在冷柜里冻了冰块,晚上我留下照顾小夕。”
唐妈妈虽然是医生,见惯了生死,但是事情到自己女儿身上,她反而六神无主。有岳不息在,她感到很踏实。
“我现在要回家一趟,不然妈妈会担心。”唐妈妈那晚家宴见过秦妈妈,一个非常淳朴善良的老人。“对的,你去吧,不要让你妈妈操心。晚饭在这里吃啊。”
唐小夕刚一动,岳不息就醒了,他将敷在小夕脸上裹着冰袋的毛巾换了个面儿,温柔地问:“饿吗?吃点东西吧,你晚上没吃饭。”
“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我要照镜子。”小夕摸摸脸,感觉没有下午那么肿了。
“你本来也不漂亮,所以现在也难看不到哪里去。”岳不息笑着逗她:“放心吧,大夫说了,两天后你就可以漂漂亮亮地去上班了。”
“上班”两个字如同锥子一般刺痛了她,小夕翻身坐起:“我再也不去司令部上班了,我要辞职!”“好了,小声点,大家都睡了。”岳不息忙哄她。
“谁说都睡了,我就没有睡。”不渝抱着自己的枕头跑进来,睡在小夕身边:“我也要睡在这里,和二哥姐姐在一起。”
不息疼爱地拧她的翘鼻子:“姐姐生病了,你还来打扰她休息。”
小夕握住不渝的手说:“你不知道,我们姐妹俩,谁生病了,没生病的就要去陪睡,这样病人好得快。”
“对的,将来二哥病了,我和姐姐都去陪你睡,是吧姐姐?”不渝的话让小夕没法接了,就傻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