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馆开始整修了,上次日本人在馆内搜查时撬坏了几块地板,捣烂了几块顶棚板,还砸毁了一个相片展示柜。
这次整修,岳不息打算在儿童乐园背景墙前面那三朵木质大蘑菇中的红蘑菇下面挖个洞,就将电台藏于此处。
开工的第二天,平川就差人来找岳不息,让他继续回司令部冲洗照片。
原来他们临时找的那个冲洗照片的士兵技术太差,寄回国的照片基本不能用,画社的主编打来两次电话,说再这样下去势必会惊动到天皇,到时候大家都会难辞其咎。
平川和佐藤商量了一下,一是基本排除了岳不息是蚊母鸟的嫌疑,加之他之前在司令部冲洗照片时没发现有照片外泄的情况,用个生手还需要各种考察,非常麻烦;加之现在本土频繁遭到美军空袭,大本营焦头烂额,内外交困的他们也没有精力再去因为一个冲洗照片的人大费周章了。
今年的夏天必定难熬,这才刚五月份,已经热得动一动便汗流浃背了。
回到家,正欲推院门时看见隔壁院子门口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一手背后一手拄杖地看自己。
岳不息忽想起帮猫儿打架的荒唐事来,心想也忘记问妈妈有没有买鱼儿去道歉,只好笑着走过去打招呼:“老伯您好。”
老者看着他,似笑非笑地:“嗯,你就是小乖的主人了?”岳不息尴尬地笑:“我玩笑开得大了点,您老不要生气。”
老者这才笑着从身后拿出一包东西:“这是我儿子从英国寄回来的猫粮,你看看你家小乖是否爱吃。”
猫粮颗粒很小,黄豆般大小,岳不息道谢回家,心里想英国人看来也很爱猫,还专门给猫做粮食吃。
吃鱼饭长大的小乖疯狂地爱吃猫粮,怕它从此挑食,秦妈妈每天只给三五粒,且作为它听话的奖赏。
从秦妈妈那里得知隔壁老者姓李,在此处居住有几十年了,他们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在英国做事,女儿就嫁在上海,但是前段时间突然死掉了。老夫妇去处理后事,离家有半年多了,家一直是由仆人在打理的,他们回来还不到一个月。
一直按捺着上楼顶善后的冲动,直到确定安全,岳不息才在第四次上楼顶抽烟时,将那堆铁砂弄进了那块翘起来的沥青下面,再把沥青踩实。
然后把那段涂了荧光粉的粗棉线装进口袋里,烧洗坏的照片时把棉线扔进去一并烧掉了。
做完这一切,岳不息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将大造跳楼事件做到最完美了。
照相馆整修完成后,岳不息制作了六十张免费照相卡送给平川,告诉他所有人可以免费在“开开照相馆”洗照相片两张,时间不限。
第二天开始,就陆续有日本兵来到照相馆凭卡照相了,并不是所有日本人都有机会捞黑钱,可以免费照相寄回家,这些士兵也是很开心的。
因为不敢打开门窗透风,屋里热得像蒸笼,连那台“华生”牌电风扇里出来的风也是热的。
“啊呀,外面都比这屋里凉快呢!”进门的卢伟华立刻扯掉领带脱去西装,看一眼岳不息,他正两眼放光地看着自己。
“热傻了吗?”卢伟华将从楼下拿上来的冰茶递给他。
“这么热的天还有人吃牛排吗?听楼下那么热闹。”岳不息大口喝着冰茶,眼睛闪亮地看着卢伟华。
卢伟华终于忍不住了:“快说吧,上级是有什么好消息了吗?看你这一副要做新郎官的喜庆样子!”
岳不息昨晚接到上级电报:从去年年底开始,美军一直在飞机轰炸日本全境,一个个日本城市化为火海,成千上万的日本人死去。但日军仍拒不接受要求其无条件投降的《波茨坦公告》。从我党截获的密码得知,日本打算拖延时间,争取以可接受的条件经谈判后再投降。现在的日本掌权者准备无上限地牺牲自己的人民,以换取他们所理解的光荣和荣誉。
听完岳不息的讲述,卢伟华攥紧双拳兴奋地在屋里转圈:“太好了!这就意味着小日本快要滚出中国去了!”
转了几圈儿,他复又坐下,紧握着岳不息的手:“同志!一寸山河一寸血,四万万同胞千万兵!我们的抗战就要胜利了!”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两双炯炯发光的眼睛都逐渐有些潮红。
唐小夕从佐藤的只言片语里也收集到了日军的异动,她下班时拐进杂货店,向白玉兰汇报了情况。
“上级也通报了这些情况,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淡定,日本人杀死了我们那么多党国精英,我们不会让他们安然撤兵的,趁现在他们六神无主的好时机,可以大干一场!”白玉兰情绪很激动,她的丈夫就死在前年,日本人捣毁了军统苏州站,她的丈夫也光荣殉国。
“好啊,我也觉得咱们该做些什么了,您说吧,我能做什么!”唐小夕的双眸熠熠生辉。
白玉兰拿出几样丝线放在柜台上,眼睛一直盯着门口来往的行人,低声说:“日本鬼子亡我之心不死,据我们截获的密电,日军还要通过铁路往中国运送战车和军工设备,但是具体发车时间还没有定。这列火车将会途径上海,为了避免对无辜市民造成伤害,上峰决定在七星桥附近炸毁它!”
“好,您分配任务吧!”唐小夕昂然地说。
“从今天起,你每天路过杂货店时要是看见我在门口放了这个扫把,你就进来,有工作要布置。”她指指墙角那把用芦苇扎的扫把。“你密切关注佐藤的动向,这列专列经过上海时他一定会在站台迎送,有情况随时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