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妈妈他们回到南京后,在门口镶上了“九章阁岳宅”的门牌。
不渝到家后的第一封来信里,就附了这张照片。
岳不息反复地看那张照片,还拿给秦妈妈看,告诉她:“等我调回了南京,咱们也搬进去住。”
秦妈妈听了开心地笑,还不时撩起衣襟擦眼泪。
不渝讲了很多回家的琐事,包括说唐妈妈住进了“你家父母”的卧室,她经常会把唐妈妈当做“你家妈妈”;偶尔在门口遇到一位上年纪的阿公阿婆他们都会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等。
确实,年纪越大,唐妈妈和自己妈妈的面目越近似了。不知道是否与不渝和自己接触久了有关系。
信的最后,不渝说:我有一个多多姐,让她给你写个谜语猜。
那娟秀的字一看就是小夕的,也可以想象得到她一定是哄着不渝说“以后用多多姐的称呼逗二哥好吗?”之类的玩笑话来打动不渝加入这个“游戏”的。
知道岳不息的信件随时可能被军统特务们拆看,唐小夕应该是对小夕的信件做了点特别加工,因此外人看来觉得词不达意,岳不息却一眼就看得懂。
信里,唐小夕仅写了一首唐诗: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刀子”最中意的一处住宅是福佑弄8号,大概是觉得这个地址意头好,吉利吧!
但是,“刀子”依然还会不规律地去另外两处宅子里过夜。
与其跟着他四下里跑,不如就在福佑弄守株待兔吧!
岳不息拿着一个假身份证租下了福佑弄8号对面的阁楼,站在阁楼里,可以看见8号位于二楼的客厅。
只是很可惜,客厅那扇窗子从来没有打开过,窗户上厚重的窗帘也从来不曾拉开过。
判断“刀子”是否来入住了,除了透过窗帘缝隙的那一线灯光,便是房子里的佣人出入倒垃圾和买东西的次数略频繁了些。
岳不息把赌注压在了中秋节当晚!
因为“刀子”二楼客厅北面的窗外种着几株梧桐树,每棵树都粗到单手环抱,树叶浓密,遮天蔽日,如果那晚他想看一眼天上的月亮,就只有打开南面的窗户......
福佑弄北边约五十米处有一个小街心花园,岳不息提前买了很多的烟花,让黄小小中秋节当晚在街心花园里燃放,只要他开始放,陆陆续续就会吸引到孩子及家长或放、或看,都聚集在小花园里,那时零星响起的花炮声一定会勾起“刀子”的思乡之情,也许,他会撩开窗帘看一眼月亮吧,只需要几十秒的时间,岳不息就可以让他“魂归故里”。
可是,如果那晚他不回来住呢?或者他回来住了却根本对月亮和烟花没有一点兴趣呢?
那么,就只好看小小放烟花吧!
岳不息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他知道“刀子”现在的处境里,一定会非常的迷信。
于是,他和黄小小在中秋前的深夜分别出动,前往“刀子”另外两处住宅。
小小从门口经过时故意从口袋里落下一个“出入平安符”,特务捡到后一定会交给保密局上海站,“刀子”也一定会知道此事;
岳不息则在开车经过另一处宅子时,从车窗将一瓶子红油漆泼在路面上。
经常会有假尼姑、假和尚兜售“出入平安符”,为了吸引人们的注意,他们也会将符“请至”某人的门口;至于油漆洒在路面上的事也常有,相邻不远的一个店面不是正在装修吗?
但是,“刀子”可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些无一不透露出某种令他不安的讯息,因此,他断然决定还是在福佑弄过中秋吧!
中秋之夜,岳不息和小小坐在“刀子”对面的阁楼里边吃边观察着对面,不到九点,对面二楼的窗帘与窗框处透出了一线灯光。
小小立刻抱着一纸箱的花炮下楼了。
不多时,街心花园上空升腾起了几粒五光十色的焰火,焰火炸裂时发出的清脆响声,很快吸引了孩子们,街心花园陆续已经有了十几个人。
过了半个多小时,街心花园四五处都在燃放烟花。
岳不息将装有消音器的枪口瞄准对面的窗户,等待机会的到来。
大概十点钟,黄小小因为始终没有见到岳不息来带着自己回家,就把箱子里那个宽高都在三十公分,最大也是最贵的一个烟花取了出来。
看见这个大家伙,其他几个放烟花的家长领着孩子也围过来观看了。
“兄弟,你争口气,让他打开窗户看一眼吧!”点燃炮捻时,小小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随着一个巨大的礼花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在高空绽开,围观的人发出欢呼声,不少扇窗户都次第打开了......
可是对面,对面为什么还没有动静!
第二颗,第三颗......
窗前的住户们也都发出了阵阵惊叹,心想时下想吃饱饭都难的境况下,谁那么既有闲钱又有闲心的如此靡费啊!
岳不息知道,这个烟花里面一共只有十颗礼花。
“刀子”啊,你聋了吗?
终于,当第八颗礼花在空中爆燃时,对面的窗帘被拉开了一角,随即窗户也被推开了半扇,一个身穿深蓝色睡衣的男人出现在窗前,他仰起脸看向街心花园的上空,脸上似乎也有一丝惊喜,只是那惊喜刚刚挂在脸上,他就如同触电一般摇晃了几下,消失在窗口......
岳不息赶到街心花园时,烟花燃尽,看热闹的人也正在散去。他一把拉起小小的手,往家的方向飞快地走!
直到走进自家的院子,他才松开小小的手,尽管已是深秋,两人浑身都被汗透了。
门上院门,小小才问:“哥,他那个了吗?”
岳不息点头,他知道,被击中脑门两次,想不死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