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你不明说,我不明说,都是各自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这么一层的窗户纸,谁也不肯捅破,时间久了,也就没有后文了。
天喜的第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是在初三时候买的,毕竟有时候两条腿走路要比骑车消耗更多的时间,而对于初三阶段来说,时间恰好是最为短缺的。
那时候初三阶段的最大体现是一道分水岭,一边是想考入高中继续学习的,一边则是为自己的学海生涯计划画上句号的。每个人的心里都是非常清楚的,就像小胖说的:这初三啊,就是个媒婆,死活得拉着你去相亲,你看好的姑娘,人家未必相得中你,你没看好的姑娘,说不定家里人还就是同意了,你不娶不行,难那,还有一种就是你看好人家姑娘了,姑娘也相中你了,但问题来了,咱家里没钱拿啊,咋办?老实的下来干活吧。
天喜没有反驳他的这番言辞,因为就在初二马上结束的时候,大有就提前宣布去工地干活了,这一点是所有人没有料到的,毕竟大有的学习算不上好学生,但也是在级部里中游靠前的。初二时候,大有的父亲在工作时候不慎高空坠落了,虽然没有死,但伤的不轻,面对着昂贵的医疗费,老板是各种钻空子,敷衍了事,一拖再拖,哪怕是大有家胜了官司,但依旧没有拿到该有的赔偿,没办法,日子还是要过的,于是大有的母亲便去摆地摊求个活路,结果愣是被没收了谋生的小三轮和满车的水果,还间接的挨了一顿揍。大有一气之下去理论,结果被群殴了。学校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了大有的退学。
那天很多人为大有鸣不平,但在那个信息闭塞的年代,这样的事情也就在一定的小范围内发酵一下,就像是初冬刚来的一场雪,只是带来了那么一阵子的话题,之后便不了了之了,毕竟,日子是要过的,而国人更是善忘的。
晚上时候,天喜和筒子他们来看望大有,大有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喝着啤酒,递给了天喜一瓶,天喜看到筒子他们都喝了,跟着凑到了嘴边吸了一口,说不出来的味道,但实在是有些喝不惯,那是他第一次喝酒,喝了一小口,倒是筒子,一口喝了一半,着实吓了天喜一跳。
大家没有说任何,毕竟发发牢骚是可以的,老百姓没啥能耐,只能受这份子气了,这是那天晚上天喜听屋里大人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那个时候他很想去告诉他们要相信......,但是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他们屋里的那些人,哪个不是都曾经相信过,包括屋外坐着的大有和在门口偷偷抹眼泪的大有的娘。
天喜觉得心里很是不舒服,拿起啤酒,一仰头,喝了一小口,着实咽不下去。身后的毛静看到了,拍了拍天喜的肩膀,天喜回过头纳闷的看着她,疑惑的问道:“咋了?”
毛静很是平静的说道:“喝一口。”
天喜一愣,不自觉的递了过去,毛静一口喝了半瓶多,直接惊住了那一圈男孩,长长的打了个嗝,微微一席,说道:“咋?都这么看着俺干啥?没见过喝酒的?”
他们摇了摇头,天喜站起来看着她,纳闷的问道:“你咋了?这是干啥?这是酒来,你咋喝这么多?难受不?”
毛静摇了摇头,看着天喜,没有说话。
回去的时候,毛静故意将天喜拉到一边,小声的问道:“喜儿,你跟俺直说,俺爹说咱俩算是那个啥娃娃亲,你知道不?”
天喜点了点头,说道:“知道啊,不是说这么做是为了好养活么?”
毛静笑了笑,说道:“你有没有当真?”
天喜有些茫然,看着毛静,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说道:“俺不知道,早些年不都是这么做的么?当真的有,不当真的也有,俺不知道。”
毛静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喜儿,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天喜点了点头,说道:“有啊,身边的人我都喜欢,不喜欢的话俺干嘛要跟大家一起玩啊?”
毛静看着天喜,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确切的说是话到了嘴边,硬是咽了下去。
“喜儿,初三了,你准备考哪个学校?”毛静转移话题问道。
天喜低头想了想,没有说话,而后看着毛静,问道:“俺还没想好,你呢?”
毛静无所谓的说道:“哪个都一样,只是不想自己去,人生地不熟的,有个搭伴的要好一些,你想好的时候跟我说一下哈。”
“行,这个好说。”天喜笑着说道,“上高中哪能没有搭伴的呢,又不是考大学,咱们级部的人先不说多少,咱们班就肯定有不少,就这么几所高中,又不是很多。”
毛静笑了笑,说道:“好了,我今晚喝酒的事情,你可别出去胡说八道啊,俺是第一次喝酒,这不有些犯迷糊了,不行,得回家了。”说完,转身就走。
天喜看着的她的背影,问道:“要不,俺送你?”
毛静停下了脚步,转身问道:“你这是算关心俺吗?”
天喜很是无辜的说道:“哪有啊,你是女的,俺送你是应该的,要是换做汪华或者是许红红的话,俺都会问的,咱们不都是一起长大的吗?”
毛静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走着。
“咋了?没事吧?”天喜纳闷的问道。
毛静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走着,伸手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天喜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啥,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回到家里,姥姥在院子里躺在那个旧的躺椅上,那是姥爷那时候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竹子做的,虽然旧了些,但很是耐用可靠,姥姥自从姥爷不在了,总喜欢一个人躺在上面,一动,那躺椅便前后摇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姥姥说,这椅子舒服,安心。天喜偷着躺过,安心倒是没有觉得,只是这舒服真谈不上,相反的这竹子还有些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