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年少时吃的苦更多,那辈的人应该有很多都这样吧,所以白米饭才是他们的幸福所在。不像我这个贪得无厌的小孩一样,满足感时聚时散,又到了过年的时候,那会我读初一了,不过还是一个小孩子脾气,带着一点天性的欲望,固执和天真或是用人格分裂形容也差不多,不过哪个小孩又不是这样呢?
那一年三伯没有回家,也就没有得到他的压岁钱。而二伯依旧淡过着这个重要的节日,我们在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叫过二伯和我们一起吃,他睡在床上,说不想吃,我就也没有再勉强叫他。
到了农忙时,二伯依旧在田地里做个不停,水牛看起来也一样勤恳有干劲。而那个秋天,二伯似乎干起活来有些吃不消了。他坐在屋前檐下的小池围沿上,池子已经没有作用了,围沿和凳子一样干净。二伯正在用米簺筛选煮早饭的米,邻居们吃过饭后,在我家门前的水泥坪上一同闲聊,看到二伯的双腿都有一些浮肿,便劝他去县城里做个检查,不要为节俭那几块钱,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他心里虽然有些顾虑,但过两天后,还是有我爸妈陪她去做了检查,他们当天下午就回来了,拿到了结果,也没有告诉二伯。
我有些担心,过了几天,在我们这边屋旁的小巷后,妈妈哽咽抽泣的轻声对我说:“你千万不要告诉你二伯,他可能得了肝癌。”癌在村里人眼里就是不治之症。我看到妈妈的表情后似乎就已意会,等她说出来时,我也只有悲伤,不知道是不是没有长大,还是不够在乎,但是在之后,爸爸因为吃糯米粑噎着了,而我就在旁边看到的那种恐惧,不知所措,害怕失去和从此挥之不去的阴影,才使我明白,有些亲情不一样,有些分量自己也无法衡量。
而在这次检查之后,我感觉除了二伯外,村里的其他人都知道了,但我相信二伯是不知道的,大家都跟二伯说:“没什么事,多吃点好的,想用的就用。”后来他似乎知道了自己的病症,整个人都变得无精打采,别人也都叫他不要再干活了,先把病养好,二伯默默不语。
那天下着雨,二伯还在家门前的田里扎稻草,提上来喂牛,别人都劝他不要这样累死累活的,他大声的说:“人反正都要死的”。自那以后,二伯再也没出去干过活,牛也交给我来放。我去读书时,便由爸妈看,或者关在牛栏里喂些稻草。二伯靠在我爸买的那把可收放的竹木椅上,看着门前的山,在那里发呆。很多远亲、邻居都来看望二伯,大娘、大姑父也过来了。二伯和亲友们谈起一些故事时有些激动,讲话也很洪亮,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可当他一个人时,又陷入了凝望的沉思中,或者躺到床上,叹着气息。
而我那时还有着些许的窃喜,因为二伯的小木柜上摆满了许多亲友们来看望的食物,蛋黄月饼、八宝粥、花生牛奶、杨梅罐头,但是二伯除了吃点八宝粥和罐头其他都没怎么吃。我时不时到二伯那边,看见二伯躺在里屋的床上,头侧转过来看着我说,你想吃什么自己拿就是了。我一看见二伯便是带着微笑,但他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