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克蒂打算找工作了,总是在家里呆着也不是办法。先前,在科森先生的帮助下,莱克蒂对南顿周围的医院有了些理解,正在考虑到底到哪儿去就业。虽说如此,她其实还是更希望去城市里生活,尤其是像约克里那样文明干净的城市。在她看来,在那样有影响力的城市里,她能做得更多、更好地发挥自己的价值。
她现在有些沮丧,因为即便是选择留在南顿,她也并不能避免遇见艾伦。在见过他之后,她更想去离首都更近的地方了,然而另一方面,她又对自己的这个念头充满恐惧。
为什么要佯装还对她好呢?这样的态度,让她燃起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她不得不反复提醒自己,以免再一次沉沦。
从画展回来的第二天,当她和麦迪奇太太一起坐在客厅看书的时候,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来到了麦迪奇家。
“打扰了,麦迪奇太太。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莱克蒂抬起头来,只见罗幽莉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然像几年前一样娇小动人。像过去常做的那样,她身着一身常服,独自一人偷偷来到某个地方。
“进来吧,孩子。”麦迪奇太太说着,也有些惊讶,“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会一个人过来。”
小姑娘提着礼盒进了屋,在麦迪奇太太旁边坐下。
“仓促过来,简单准备了下礼物,希望您能喜欢。”
麦迪奇太太接过礼品盒,笑了笑说道:“哎呀,罗幽小天使带来的东西,我怎么会不喜欢呢?你单是过来,我都觉得家里亮堂了些呢。”
“您夸张了。”罗幽也笑了。又看向莱克蒂:“麦迪奇小姐,好久不见了,真高兴能再见到您。”
“我也是,小殿下。”
“可以的话,我可以和麦迪奇小姐单独聊一会儿吗?”罗幽挽了挽麦迪奇太太的手臂,问道。
“哦,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祝你们相处愉快。”麦迪奇太太会意,拿着她的书上了楼。
“好久不见,您看上去还像几年前一样年轻有活力。”莱克蒂说道,“真是令人羡慕,时间在您身上就像停止了一样。”
“莱克蒂看上去也没怎么变呢。您之前都去哪儿了?过得还好吗?”
“我在国外游学了一阵子,过得还算充实。”罗幽回答道,“对了,我还遇到过玫宁殿下,他现在成了一位了不起的建筑师呢。”
“是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罗幽莉娅欣然说道,“一直没能跟哥哥联系上,真高兴能听到这样的消息。”
罗幽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藏不住心事。莱克蒂看出来,她还有别的事情想问。于是她先开口了。
“是卡文迪告诉您我回来的吗?”
“啊,不是的,是我猜测可能是您。”罗幽忙摇了摇头,说道,“昨天从画展回去,就感觉艾伦有些不对劲,再加上我听说麦迪奇先生和太太也参观了画展,我就猜想,是不是您回来了呢?”
听了这话,莱克蒂皱了皱眉。艾伦没对罗幽说她的事,反倒是罗幽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吗?
更令莱克蒂感觉异样的是,罗幽已经可以肆无忌惮地呼唤他的名字了。这样一来,他的身边,似乎更没有她存在的必要了。
“之前听说您在暴乱中下落不明,我们都往最坏的可能性去想了呢。艾伦他一定是最开心的人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还有些落寞的样子……”
这时,罗幽抬起头,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莱克蒂,虽然这么问好像不是很矜持,怎么样才能让他喜欢上我呢?”
莱克蒂也有些惊讶地看了看罗幽,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的意思不是说他对我不好,只是觉得,他对我只有照顾,却没有情爱……”罗幽有些脸红了,越解释越觉得不好意思。
“我听说你们感情很好不是吗?”对于罗幽的话,莱克蒂很是吃惊,“他还戴了您给的袖扣,如果不喜欢您的话,为什么要在公共场合戴呢?”
“他在刚继承埃西亚的时候就把这当作一种身份的暗示了,现在公开了我们的婚约,就更不能摘了。”罗幽莉娅撇了撇嘴,说道,“我想成为他真正的未婚妻,而不是单纯形式上的……”
“我想您是多心了。那孩子只是不太擅长表达,并不代表他不在乎您。再说,您这么聪慧善良的姑娘,长时间相处,他怎么会不动心呢?”莱克蒂安慰道,“就算真的是这样,像我离国这么多年,差点连他的样子都认不出来,又怎么给您建议呢?”
“可是您才一直是他最在乎的人呀。”罗幽莉娅向莱克蒂这边靠近了近,说道。
“我想您误会了……”
“不是这样的,莱克蒂,您听我说。”罗幽盯着莱克蒂,让她不觉有些不自在起来,“您出事之后,他一整夜连着一上午都在找您,回来之后一副被上帝抛弃的样子,要不是我拦着,他都要喝酒醉死了。”
“什么?”莱克蒂愣住了。艾伦没喝过酒她是知道的。既然他要放弃她这个替代品,为什么要在她“死”后这样折磨自己呢?
“真的,我从没看到他那样颓废的模样,整个房间被他摔得一团糟。然后他还要侍女去找最烈的伏特加。我知道他对那个叫温蒂的姐姐也是心怀内疚,但温蒂死的时候他可没这么大反应……”
“等等,您说什么?”莱克蒂刚在心里吐槽,卡文迪家的子弟都喜欢摔东西么,就听罗幽莉娅说到温蒂。对于温蒂的下落,她一直怀有一种不安。现在从罗幽嘴里听到这话,她感到仿佛受到了重击。
罗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觉捂了捂嘴。
“怎么一回事?他对温蒂做了什么?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莱克蒂有些焦急地看着罗幽莉娅,问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还不知道这件事……”罗幽见不好隐瞒了,于是继续说了出来,“听艾伦说,她好像是因为共和国的事业被捕而死在狱中了。艾伦对她感情也很深,一直在自责……”
莱克蒂明白了,之前博贝克提到的姑娘,大抵就是她了。她一时感到眼前发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想到,要是她当初没有带那两个孩子一起去南顿,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有交集了?温蒂是不是就不会被那孩子说服、踏上一条她本来万不会走上的不归路了呢?
“莱克蒂?”罗幽有些害怕了,摇了摇莱克蒂的手腕。
“没事的,殿下。”莱克蒂睁开了眼睛,安慰道,“我知道那孩子的抱负和信仰。我想,温蒂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只是他又一次辜负了别人。这话莱克蒂并没有说出口。
“要是您不想听下去了的话,我就不再说了。”罗幽不无担心。
“没关系,您继续吧。”莱克蒂摇了摇头,说道。
罗幽有些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稍加思考,她又转了个话头:“对了,莱克蒂,您不打算回到约克里吗?”
“那里离首都太近了,还是不了吧。”
“所以您是因为怕卷进政治上的事情,才要躲着艾伦吗?”
罗幽的问题再次让莱克蒂一颤。是这样吗?她是害怕受到牵连吗?她的确想远离政治涡流,而事实上,即便她在约克里,她也依然可以“不问政事”。她之所以不愿回去,完全出于私人情感。而那孩子,总是把私人情感压在最底层,没有契机,他也没有任何必要,对一个不通政治的医生赶尽杀绝。
“不,我只是不想再见到他了。”
罗幽有些惊讶,转来转去话题又转回艾伦身上了。
“艾伦真的是太可怜了……”罗幽不觉小声嘟哝道。
这话莱克蒂也听到了。
她开始不知道自己继续固执下去的意义在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