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
豆大的雨滴从武夫杀手的锋利朴刀上滑落,断为两半,滴溅在青石砖上。
闪电照亮了他们凶恶扑杀的身影,似一道道会动的剪影,映入徐子衿的眼帘。
他大喝一声,一脚踏在积水之上,刚猛的劲力震荡水流激涌如箭,形成一道水幕向外扩散,扰乱武夫们的视线。
同时长枪一荡,在雨幕中划出一道锋利的圆!
少年健硕的肌肉力量迸发,传递至枪头,重重砸落在跑最前头的武夫肩上。
砰——!
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那名武夫的肩膀顿时血肉模糊,甚至露出森然白骨!
枪刃一划,在他的脖颈间留下一道完美的红线。
惊心动魄的血雾向着雨幕喷洒而出,而人向后倒去,迅速成了了一具冰冷的尸骸。
枪影如龙飞袭而出,若舞梨花,一片银光夺目之中,不断有武夫倒地毙命。
李桐坐在客栈里,翘起腿,一手托着茶盘,一手拿着茶盖子,往杯中轻轻吹着气,静静关注着一切。
瞧见徐子衿使出精湛的招式,也会不禁点点头。
大雨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徐子衿甩了甩脸上的雨珠,出枪刺破那一帘雨幕。
片刻之后,鲜血浸满了街巷。
只剩下霍玄朗饶有兴致的瞧着徐子衿,发出赞叹:“好功夫啊,真是可惜了,若你不得罪周家,一定大有前途。”
“请!”在徐子衿长枪毙杀最后一名武夫时,他向霍玄朗发出邀战的手势。
大雨浸透了他的衣裳,染血的眉宇别有一丝坚毅的色彩。
铮!
霍玄朗拔剑出鞘。
清越之音,响彻云霄,甚至一度掩盖住漫天风雷。
他出剑,剑器笔直一般刺来,宛如热刀切豆腐,在雨幕中划出一条真空的痕迹。
徐子衿挥枪而出,势如长龙!
下一刻,枪刃与剑刃触碰到一起,金石交击之声回荡不息。
肉眼可见的弧形真空领域自两人的兵刃中出现,没有一丝雨水敢冒失的闯入其中,唯恐避之不及。
霍玄朗踏步挥剑,算准了徐子衿全部的攻击路数,剑光如飞雪一般将他笼罩。
且听噗的几声闷响,徐子衿衣裳绽裂,血水如利箭一般飙出。
霍玄朗一脚踹出,使得徐子衿如风筝一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了雨水之中。
叶露见状看了看李桐,“你那准徒弟好像打不过对方。”
李桐仍旧在品茶,瞧着茶盏里沉浮的茶叶,慢悠悠道:“这还不是他的潜力,相信他吧,炼体的修士有个特点,总是越挫越勇,于生死一线之中超脱自我,难道你不想看看这孩子的极限吗?”
叶露抿了抿嘴,瞧着徐子衿遍体鳞伤的模样于心不忍。
却也知道李桐的做法是正确的。
只要不涉及自己,他总是理性而又残忍。
果然如李桐所言,徐子衿沐浴着鲜血起身,目光之中若燃熊熊烈火。
原本被剑刃割裂的伤口正在以一种奇异力量的牵引下快速愈合,他浑身的气血翻涌躁动,若有若无的气焰笼罩在身上。
徐子衿紧握长枪,一跃而出,向着霍玄朗袭杀而去!
“有趣!”霍玄朗挥剑,他是二重境的剑修,剑气自剑尖处迸发而出,化作一条暴虐巨龙,擦过枪尖,迸射出火星乱溅,直取徐子衿的胸膛。
试图一举贯穿他的残躯。
徐子衿眉宇一凛,果断收势,将银枪立起,枪杆剧烈震颤之中,堪堪挡住了这股猛烈剑气。
“什么!”
霍玄朗没有预料到这十来岁的少年如此顽强,瞳眸一缩,催动剑气。
硬要用剑器贯穿他的体魄!
却见徐子衿紧咬着牙,变幻招式,挥枪直取霍玄朗的脑袋,丝毫不管这骇人惊悚的一剑!
竟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相距如此之近,霍玄朗完全来不及收剑,也不敢玩命,他慌张之中连连以身法向后撤去,却还是被那一往无前的枪势扫掉了插在发髻上的玉簪子,一头青丝被直接削掉一半,飘散在大雨之中。
一时间,霍玄朗发髻松塌下来,披头散发显得有些狼狈。
“你找死!”
他重重喘息,眼眸中流露出错愕、惊讶、耻辱还有愤怒的复杂情绪。
霍玄朗紧了紧手中的剑器,袍衫一震,长发丝缎一般扬动飘浮,猛然向外迸发出可怖的剑气。
漫天的落雨忽然极为默契的倾斜避开,没有一滴雨水落在霍玄朗的身上。
他憎恨的望向徐子衿激发了杀意,一步踏来,手中剑器嗡鸣,高高举起,以劈砍的姿势快速挥落!
锐利仿佛可以切碎所有遭遇之物的半弧形剑气,骤然迸发!
飘落于徐子衿面前的一道道雨帘顷刻间被剑气所迫开,街巷上那些汇聚成溪流的雨水也唯恐避之不及一般,在这道剑气斩过之前,径直分为两半,让开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
徐子衿能躲开,但身后就是红尘客栈。
他狠下心来,强行横枪拦截这恐怖的剑气,以肉体之坚硬撼这股力量。
霎时间,少年手臂处的衣衫碎裂,双手绽出道道血痕。
直接被猛推出三丈之外,再次跌落在雨水中。
大雨激涌下,淌血如注,染红了身下的溪流。
“果然,还是赢不了。”西门青云坐在李桐的旁边,摇了摇头,境界上的差距还是难以跨越,但这少年能坚持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出彩了。
“就凭这份勇敢和坚毅,我觉得他能够做李桐的徒弟了。”采莲一边品着葫芦里的酒,一边点头说道。
李桐小啜一口清茶。
“还不够。”
他仍旧认为这还不是徐子衿的极限。
霍玄朗披散着头发,持剑上前,他认为徐子衿不可能再站起身来。
却听一声闷哼,血人一般的少年再次站了起来,紧握着长枪,守护在客栈的面前。
伴随着他几乎要燃烧殆尽的眼眸,身上的气焰愈发蓬勃,几乎要凝为实质,将漫天的风雨燃尽!
“你——!你为什么还能站起来!”
霍玄朗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
每一次徐子衿从血泊中站起,他都愈发感到一股可怖的气势,若不赶紧将这个少年弄死,他将会迎来可怕的结局。
“你竟然害怕了?你在怕我?”徐子衿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肆意的嘲笑道。
霍玄朗羞愤至极,手中的剑嗡鸣作响,剑器颤动,将周遭的雨水震为细微不可察的粉末,化作一片朦胧的雾气。
死亡的意志扑面而来。
但他无论如何施展精妙的剑法,也无法将这血人一般的顽强少年杀死。
他不断的倒下,站起来。
眼瞳的火焰从不熄灭,越来越盛大!
“长风破!”徐子衿喝道。
枪出龙吟之声,以血气之勇而啸,震慑心神,响彻于长街雨夜!
只见那如蛟龙出渊的银枪其威震天撼地,势如破竹!
噗嗤一声。
霍玄朗左肩溅涌出一蓬血花,他催动剑气将银枪震出,脚步阑珊的向后退去。
他长发披乱,观察自己的伤势,晃动中甩落蕴着血丝的雨水。
一道鹅卵石大小的伤口绽裂在心脏附近,清晰撕裂的痛楚中,他愈发惊恐不安。
看着徐子衿的一步一步的踏来,宛若一尊杀神,霍玄朗步步后退,他忽然跪倒在地,求饶道:
“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受周家之命!”
徐子衿迟疑了片刻。
就在这时候,霍玄朗猛然从袖口抽出另一柄黑色小剑。
他凶恶狠绝的眼眸闪过微青色的玄妙光辉,竟然持剑朝自己心脏反插。
“你做什么!?”
徐子衿惊讶无比,愣在原地。
却见霍玄朗整个人顿时被一股阴邪的黑雾笼罩,那黑雾从心口处涌来,将他在瞬间吞噬掉。
哪怕是一直淡然的李桐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魔!?”
待到霍玄朗身上的黑雾散去,他整个人浑身布满了黑色的纹路,气息古怪,长发飞扬而动,袍袖高腾,整个人面目表情都扭曲在一起。
一股庞大的吸力产生于霍玄朗身上,刹那间,天穹倾落的滂沱大雨,瓦檐下低落如麻的雨水,砸落在枝叶的雨珠,流淌于街道的溪流。
这一切都纷纷向他靠拢。
一道以水凝聚的护盾将之笼罩,哪怕徐子衿这个时候意识到不对,一枪猛然刺去,没入水盾中,再难以刺进寸许。
而同时,霍玄朗手中的剑化作一片漆黑,发出了诡异的啸动声。
“是你逼我用这招的,反正无功而返,周禄也必然会杀我,他从来不怜悯无用之人,呵呵。”
霍玄朗双目赤红,隐藏于肌肤之下的青筋血管暴露出来,双眸瞪大布满血丝,像一个面露狰狞凶相的怪物,他魔化挥剑。
一瞬间万籁俱寂,黑夜寂静。
长街之上,风动声、雨落声、呼吸声、奔跑声,一切都在瞬间消失。
只有剑声。
像一道闪电激射,绽放出白耀般的光辉。
照亮了昏暗的夜空。
照耀出血迹斑驳,尸骸遍地的街巷。
照见了血人般的徐子衿。
下一刻,只听轰然巨响之中,疾风震荡,烟尘弥天而起。
街巷中原本是米铺的屋宇顿时被夷为平地,只留下断壁残垣,半截梁柱。
强大的冲击力开始向四周扩散,以至于周围房舍墙壁都绽出道道裂纹,似乎摇摇欲坠。
李桐挥手将飞袭而至的剑气打散,保住了客栈,神色很是严肃。
这一次,徐子衿倒在了血泊里,经脉肺腑被魔气所感染,却不能再动弹了。
“最终还是我赢了啊!果然魔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强大,我以前始终无法下决心出卖灵魂,投靠于魔,实在太愚蠢了!”
霍玄朗仰天长啸,疯癫一般,想要一剑剁下徐子衿的脑袋,洗刷耻辱。
他同时也注意到了红尘客栈里的其他人。
这些人刚刚瞧见了自己跪地求饶的模样,自然也不能留下活口。
然而他却听到一声叹息。
“足够了,子衿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李桐缓缓站了起来,来到了徐子衿的身旁。
“你们……快……快走啊,这是个怪物……”徐子衿气息奄奄的说。
李桐笑了笑,一挥袍袖,霎时间漫天的风雨消弭无踪,自天穹处凝化做一柄巨大的虚影金色剑器,破开层层云雾,从天而降,直接轰向霍玄朗!
那原本嚣张癫狂的魔化道人,直接在一刹那间化作齑粉!
“你究竟是谁?”徐子衿诧异的看向李桐。
却见这位面容俊秀的先生扭过头来,对着他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嘘声的表情,“傻孩子,我是你未来的师父啊。”
阳光照在他的脸颊上,泛起金边,仿佛神国而来的人。
徐子衿的眼瞳微微颤动,万分震惊。
这一幕,哪怕许多年以后,也被他牢牢记在了脑海之中,凝固于岁月的长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