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反杀

魂穿未知地,生死悬于一线。

秦川扑倒在地,右腿火灼般刺痛,手止不住地打颤。

嗖嗖声不绝于耳,有的甚至就贴着自己头皮掠过,钉入身前的树干。

这特么是箭?

他摸完确认这一事实后,抖得更加厉害。

前世自己不过是个新兵蛋子,哪碰到过这阵势?

他试着抻了下腿,还好,只是皮外伤。

等箭声稍缓,秦川小心翼翼爬起身,深吸口气,向四周看去。

这是个什么地啊?

周围漆黑不见五指,灌木一人多高,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隐约听到身后有动静不断逼近。

“贼子就在这附近,千万别让他跑了!”

秦川一听,本快平复的心,又砰砰跳了起来。

贼子?难不成是来抓我的?

这万一被逮到,自己可是百口莫辩。

他侧耳凝听,发现四点方向、六点、八点,正有三拨人呈合围之势朝这摸了过来。

不止!

林外竟然还有密集的马蹄声来往梭巡。

秦川拧起眉,心说这身体前主人到底什么来头?居然引来如此大阵仗!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摆脱追兵,可丛林地形,敌暗我明,对方还有远程火力投射。

如果贸然奔逃,风险实在太大,但他一时又想不出什么更稳妥的法子。

只能赌一把了!

再次确认敌人方位后,他连扯带拽先脱去外袍,这一身白太过扎眼。

旋即将袍摆罩在箭杆上用力撕扯,营造出受伤逃亡的假象。

一切布置完,他轻手轻脚藏到左后方一棵树下。

身后好像啷当着什么东西?

秦川背过手使劲扽了两下,刚拿到手,就听沙沙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

他来不及细看匆忙把东西放进怀里,双手赶紧抱住树根,蹲下缩成一团。

被发现了?不应该啊!

他心里正琢磨,突然,有东西迎面抽了过来,看触感像是片布料。

可下一秒,就有尖锐的金属从自己唇上快速滑过,血腥的铁锈味稍纵即逝,他还没察觉到疼,血已流到嘴边。

秦川大气都不敢出,满眼错愕看着一个黑衣蒙面人与自己擦身而过,径直奔向他刚才藏身之处。

更深露重,凉风拂过,四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汗珠从他额头不断滚落,这赌成了叫金蝉脱壳,要是输了,那可就是瓮中捉……

就在这时,前方响起两声竹哨,接着有人喊道:“贼子受伤跑了!快追!”

话音刚落,周遭的动向也随之一变,渐行渐远。

过了半晌,林中重归寂静,秦川顾不上疼,迅速撕下衣裳一角蒙面系在脑后,这才来得及回味刚才那惊险的一幕。

幞头!横刀!

自己竟是穿越到了唐朝!

纵然身陷死地前途未卜,可秦川眼里却绽出一道极亮的光芒,心底燃起旺盛的求生欲。

之前他只是不想死,现在却有了必须活着的理由。

这,可是大唐!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

“狗奴!”

幽暗的密林一声低吼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秦川吓得一哆嗦,刚要往起站,就觉身后一股大力袭来,接着脑门就咣当一下撞到了树上,顿时一阵天旋地转。

“卧……”他刚骂了半句,一柄铜锤已戳在额间。

头顶突然多了个人,恶狠狠斥道:“还不快追!”

冷不丁被这么一吓,秦川反应有些迟钝。

那人俯身正要细看,就见一道黑影快步上前,抽出火折子刚吹了口气,就被那……三角眼一脚踹翻:“瓜皮!这特么什么地儿?着起火来我们往哪跑?”

光亮一闪而过,秦川不仅看清那人长相,还倒吸口凉气。

这些人幞头黑衣皆蒙面,手持横刀,腰里别着手弩匣,光看打扮就知道惹不起。

他忙不迭爬起欠了欠身,不等那厮作势再踢就赶紧快步离去。

跑开数十步远,秦川仍心有余悸。

从之前弩箭的密度就可得出,追兵断不会只有方才那几人。

可自己不但忽略了这点,竟还被摸到了身边都毫无察觉,要是总靠侥幸勉强过关,那离死可就不远了。

现在只是因为天黑看不清,那群人误把自己当成他们一伙的。

可越往前走林草愈加稀疏,一旦天亮,自己就完蛋了!

秦川脑门上的汗,不断滴落到眼中,又酸又涩。

借着擦汗他不时回身偷瞄,发现那队人就跟在自己身后不远,压根没有脱离视线的机会。

之前他检查过,身后那东西就是一把样式普通的横刀。

用这玩意去跟装备精良的那队人火拼?下场一定极惨。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过不多时,林子边缘依稀可见,他刚要往外走,蓦地脚下一滞。

但见一条土路横在林间,宽约数丈,还有几个黑衣人携刀守在此处,看模样,像是最开始那三拨人。

进退两难之时,秦川心念急转,只有让前后两批人都误以为自己是对方的人,才可能会觅得一线生机。

想通此节,他大胆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那几人看他来得理直气壮,倒也没另生事端,扫来几眼便又继续聊道。

“这都尉原名封五,边将出身,狡诈悍勇人称疯狗,被太守收为义子后,反手就灭了太守一家六口,若不是替他斩草除根,我们哥几个又何必跑这来吹西北风……”

太守?贼子?斩……我除根?

秦川心里正嘀咕,一时没听到下文,抬头才看到那人小跑迎向身后,叉手对刚出林子的三角眼作礼道:“贼子中箭怕是跑不远,王、李二人已入林中追击,某等特在此接引都尉。”

就见封五用锤子顶开那人骂道:“废物!人若是跑了,就销了你们编户,通通发往安西为奴!”

说完他把一对铜锤交置于颈后,没好气喝了声:“追!”

此时天边已露鱼肚白,秦川留意到这些人装束并不完全相同。

封五那队无论身上穿的还是手里拿的,做工明显要比身旁几人讲究得多,用料也更上乘。

再瞧自己这身打扮,也就颜色相近,这要捱到天亮,怕是一眼就会被人看穿。

所幸一番折腾过后,自己已混入其中,再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可以溜之大吉。

“慢着!”

秦川正悠闲地吊在队尾随众人入林,忽然一声暴喝传来,他踮起脚循声望去。

就见封五停在原地,伸出右臂拦住众人,继而取下双锤折身返回,走到自己身旁时阴恻恻道:“朔州调不良六人行侦缉事。”

“进去俩。”

“为何多了一个?”

众人大惊,刀尖急忙转向彼此上下不住打量,有机灵的当即摘下面巾,还有人从怀里扯出腰牌。

完蛋!这天还没亮就被发现了!

秦川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凛,折腾了这么久难道最后要白忙一场?

那可不行!

他右手抽刀,左手握着刀鞘点来点去,装模作样像是在清查人数,可脚下却缓缓向密林挪去。

三步,两步,一步之遥,就在他扭身刚要跑的当口。

嗡嗡——嗡嗡——

铜锤高速旋转的破空声?!

秦川暗道不好,急忙弯腰蹬地发力,堪堪避过了头顶那锤。

可还没等他跃起,一股剧烈而深入骨髓的疼痛猝然在后背炸开。

他双瞳紧缩,未及喊出声就被重重砸倒在地,腥甜瞬间上涌卡在喉咙处,稍一抽搐,就从鼻子嘴巴呛出一大滩血。

“倒是给爷跑啊!跑了特么一千多里地,最后不还得死在爷手里!”

秦川没工夫搭理封五,他试着爬起,却感觉五脏六腑仿佛集体搬了个家,身子摇晃了几下再次瘫倒在地。

砰!

秦川脸上又挨一脚,整个人斜飞出去,恍惚中还有点恶心,当他再睁眼时,就感觉右眼看东西明显比左眼少一半。

他咽了口血,心里发狠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就让老子死?”

“老子偏不信这个邪!”

秦川一把扯下面巾,强撑着眼皮向脱手那把刀挣扎爬去。

身子每动一下,都承受皮骨分离般的巨痛,待手指勾到刀时,身下竟蹚出一条血路。

他握紧刀柄,调整呼吸,缓缓偏过头,盯着封五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

这厮脸上挂着狞笑,毫不在意,也不废话,擎刀自右向左劈下,就像杀猪宰羊那般随意。

眼见刀刃凌厉将至,秦川却视若无睹,攥刀的指节有些泛红,稍微抖了一下就马上被遏止。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眼前的一切如画面逐帧定格,他目光紧锁,耐心等待那个最佳的时机。

就在行将被斩杀前那一刹,秦川动了!

满腔愤恨附着在刀柄倾泻而出,刀锋蓄势已久自下上撩直指封五喉间。

“去你……的!给老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