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中城杀人夜

秦川回到城内,先脱去皮甲。

他之前仔细检查过,这甲衣内衬里还夹了层金线。

阿布果真如他所料,不是什么普通的胡商。

一个护卫的家传宝物,都能有这么大手笔。

那主人的身份,更是可想而知。

他除下面具,收在腰囊,将皮甲放到石下压好,转身向城北跑去。

一路潜行,到了地图标示的铁匠铺附近,秦川呆在了巷口。

打眼望去,一水儿的铁匠铺,根本分不清哪个才是老葛说的。

也是,这军镇之中,经常要修甲补刀,铁匠自然多。

无奈之下,他只能前往北门从头往回捋。

向西,过三条街,终于发现一间暗着的铺子。

待他收拾干净换身衣服出来,已临近二更。

秦川过了街,朝东南方向走去,要是没记错的话,都护府北墙外应该有个营地。

那里自然有他要找的东西。

街上巷子里行人很多,大多是在外喝完酒,匆匆赶回营地的兵卒。

再晚上一会儿,二更就会有行军司马检巡诸营,点卯时若是不在,少不得挨上几军棍。

秦川混在人流中穿行,倒是没引起人注意。

向南快要走到十字街时,他发现路左有一神祠。

里面供奉那神像怪目獠牙,他凑近一瞧,心说这可能是突厥神祠。

老葛这百事通跟他提过,当年突厥人南渡,必会先到神祠祈祷,之后才会过河。

后来张仁愿打跑了突厥人,觉得这是块吉地,就以拂云堆神祠为中心,建起了中受降城。

几十年过去,突厥人再未踏上此地,可眼前这香火却还挺旺。

有用的神仙就拜,没用的就扔,这几千年传承还真一直没断。

秦川见旁边有防潮用的石灰粉,顺手拿了一包。

此时街上兵卒渐少,他脚下步伐也快了几分。

等到了都护府北墙,秦川意外发现外面竟没有护卫巡值。

想来这主事的孙长林一死,府内外的防备也松懈了很多。

真是天道好轮回。

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你们该死!

他抽刀返身进了第五营营地。

现在但凡是木墙,在他眼里都是轻车熟路,跟回自己家一般。

“王七蛋!王七蛋!”

一名亲卫正在营内点卯。

有人混不吝甩出两句:“旅帅去喝酒了,要不你到都护府寻他去?”

下面一群兵卒大声哄笑。

那亲卫脸现窘色,转头看向营门口的行军司马。

这王七蛋是都护的亲外甥,上次那么大的事他不在,都护都放任不管。

况且连孙长林都顶不住离奇身死,自己又何必趟这滩浑水。

行军司马向亲卫摇了摇头。

“齐大勇……”

秦川眼见此景,心说你们活该被克扣军饷,转身便向营后摸了过去。

找了三间库房,才发现他想要的东西。

火油罐!

屋内不止这些罐子,架上还有浸过火油的麻绳,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

为了保险起见,秦川拿起这些麻绳在火油罐里又浸了一遍。

他抽刀割下一截麻绳,估摸有一丈多长。

从腰囊里取出火折子,点上的同时,在心里默算烧完的时间。

等把这些东西偷运进都护府,他想了想,回去又搬来十几罐。

……

都护府中庭灯火通明。

宴席就摆在此处,张齐丘居首,跟左右武将不停推杯换盏。

众人酒兴正酣,看样子喝得还挺到位。

秦川把麻绳绕进火油罐,正准备起身去下一间屋子。

就听外面王七蛋喊道:“来,再敬将军一碗!”

他从门缝向外看去,见张齐丘摆摆手道:“这趟来,本就是顺路,不能再喝了,明日还得赶往朔州。”

“将军为什么不多留几日,这酒还没喝尽兴呢!”

张齐丘默然不语,左右看了看。

识趣的借营里事务缠身,叉手赶紧告退,没眼力见儿的也被王七蛋喝走。

转眼间,中庭就剩下七八个人,护卫杂役更是撤到了门外。

张齐丘见在场的都是亲信,缓缓开口道:“朝内两党攻讦,边镇又怎能置身事外?”

“中城发生这么大的事,两党借此大做文章,若是没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交出,你们都得被撤职移押长安。”

旁边一人笑道:“那孙长林岂不是打一开始就注定是个死?”

这时王七蛋举碗恨恨道:“活该!他一个外地人来这儿几年了,连规矩都不懂!”

“前几年他靠山还在,不敢拿他怎样,现在靠山没了,还跟我玩铁面无私,他不死谁死?”

张齐丘见这厮越来越无法无天,挥了挥手示意他小点声。

他语气加重几分斥道:“最近中城备受各方瞩目,若再不收敛些,你舅舅也护不住你!”

王七蛋脑袋虽然点头,心里却毫不在乎。

他歪嘴笑道:“我再去拿些酒来。”

只见王七蛋进了对面一间偏房,不一会儿,抱出坛酒。

秦川放下手里东西绕了过去,一进偏房就见地上摆着六坛酒。

酒封上泥塑已除,只剩块红布扎在坛口。

秦川从怀里掏出石灰粉,刚要往里洒,想了想觉得这样有些便宜了他们,最后每坛只放了一捏。

等他回去全弄完,夜已过三更,中庭酒宴也近尾声。

张齐丘单手拄在案边,王七蛋犹自在饮。

剩下几个人歪七倒八趴在案头,呼噜声四起。

墙角处秦川死死盯着他们,两手握着一个碗口粗的木桩。

脚下一条长长的麻绳,连着中庭四周每一个屋。

一直等到他开始打哈欠,终于有人从案上爬起,捂着肚子急奔向厕所。

秦川脸上倦意一扫而空。

该爷上场了!

他拖着木桩缓缓走出,背影宛如死神去收割。

到了庭中,他深吸口气,抡起木桩,朝倒在案上那人的脑袋扫了过去。

噗——

那人仰头向后飞了出去,脑门塌了大半,额头上的血汩汩淌了出来。

秦川皱了皱眉,这声音没他预想的那么大。

很沉闷。

他走到下一个人面前又试了一次。

这回只多了酒碗在案上旋起的嗡嗡声。

不一会儿,席间就只剩三人。

秦川到了王七蛋身前,看他旁边那人正仰面张着嘴。

摆臂,抡圆,砸下!

木桩猛击那人头顶,瞬间把他敲到案上,又弹了起来,发出砰的一声。

王七蛋居然还没醒!

倒是张齐丘迷离着眼看了过来,秦川朝他笑了笑。

张齐丘一见他猛地一抖!

伸手指着他不停往后缩,嘴里啊啊呜呜竟吓得失了声。

秦川看到这张脸,就想起孙长林,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他踩案跃起,使出全身力道向张齐丘的头顶劈了过去。

咣当一声,张齐丘直挺挺倒了下去。

或许是动静太大,王七蛋总算有点反应。

他睁开眼后浑身一个激灵,瞬间醒了酒。

刚要开口喊人时,秦川拔刀出鞘,扑过去一把捂住他嘴。

等刀顶在王七蛋肥腻的腰间后,他在唇前比了个中指。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