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来尝尝这味

李清泉出门先整理下衣裳。

他刚要往巷子外走,忽然发现门口的驴车好像被人动过。

两步窜上前,他伸手往下一摸,脸色顿时发灰瘫坐到地上。

那十匹绢不见了!

这可是自己的活命钱!

秦川其实没猜错,李清泉确实是个读书人。

只不过在老家屡试不第,实在没活路了,才举家到朔州来投奔妻舅。

如此寄人篱下,平日里白眼自然没少挨,他好说歹说靠着娘家关系,才找了不良人这么个差使。

李清泉饱读诗书,自是不甘活成这个样子,可他却陷进了赌坊,想靠运气来翻身。

这玩意十赌九输,谁也跑不了,终于是越陷越深。

前阵子他在府衙听同僚闲谈,听说有这么个差事,来回不过半月,赏钱却极为丰厚。

李清泉很心动,但他资历太浅去不上,最后还是私下打点都尉两百文,才算是挤了进来。

谁知一路风餐露宿,辛苦自不必说,连命都差点丢了。

但富贵险中求,他说服王十一沿着痕迹跟到北四燧,正好看到老葛把那小子救了回去。

回中城上报得了两千钱,到了朔州竟又加赏十匹绢。

天降横财他心里本就打怵,前日又听王十一举家搬迁更是惴惴不安。

原打算今天带着妻小回老家避一避,可刚装好车就……

一想起城东开赌坊的牛二,和他手底下满脸横肉的打手,李清泉感觉天都快要塌了。

按约定,他明日要偿还本息四千二百钱,可眼下这局面,他拿什么来还?

想到这李清泉爬起身,失魂落魄向巷子外走去。

临到拐角,他回头往家的方向望了一眼。

心说这婆娘平时没少埋怨自己,生的还是个不带把的。

李清泉咬了咬牙一狠心。

再赌它一把!

……

“你怎么不早说?”

秦川心里着急,声音也大了许多。

他满以为有妻小在此,李清泉不敢草率行事。

但听那妇人把所有事这么一说,立马知道自己要被卖了。

赌狗的话连屁都不如!

至少屁还有个响!

再看那母女还缩在柜中,秦川替这妇人有些不值。

明知道自个男人不管她们娘俩死活,居然还等李清泉走了一阵才说。

特么的,为什么人渣都有个好婆娘!

秦川走出前堂,一路小跑绕到后院,从木墙钻出,摘下面具收进腰囊。

快到巷子时,他贴着墙伸出脑袋向外探去。

只见三个出口都已被堵住,火把下刀影闪烁,右侧一队衙役正持刀向这儿赶来。

他连忙退了回去,见身后就是坊墙,正打算翻过去,就听外面也有人守在这来回走动。

秦川赶紧脱下衣裳,换另一面穿上,接着挽起裤脚甩掉胡靴。

他取下幞头,刚把头发弄散,一低头看见了腰上的刀。

这玩意是带不出去了。

见旁边有生火用的杂草堆,他把刀和幞头藏进去后,想了想又伸进脑袋蹭了蹭。

可衣裳还是有些新,他就地打了个滚,又从墙角拾来只狗碗,往身上一泼。

这才握着一截树枝,敲敲点点端着狗碗走了出去。

秦川见那队衙役走近,翻起白眼,刚要说上两句诸如大爷行行好的话。

可还没等他开口,鼻子就闻到一股馊味,好悬呕了出来。

李清泉,你个杂碎!

连他自己都想吐,其他人更不用说。

这一路出去,秦川走得是顺顺当当,经过的衙役无不避到三尺外,甚至有的还让他先过。

到了巷口,有人伸出棍挡在他树枝前。

捕贼都尉问向身旁:“是这人么?”

秦川感觉自己头发被撩起,很快又被放下,就听李清泉说道:“不是这叫花子。”

“赶紧滚!”

滚就滚,秦川慢悠悠往前走了几步,到巷子对面寻棵树靠着坐下。

他打眼扫过去,就见那人渣跟在都尉身后,满脸谄笑像条哈巴狗。

秦川寻思这人渣心还真大,婆娘孩子在里面生死未卜,居然都不跟着进去,还有闲情守在这。

就在这时,进去那队走出巷子,领头那人冲都尉摇了摇头。

都尉见状令人继续把守各处,一把揪过李清泉,带着队人往里走去。

秦川来时观察过,安泰巷也就十来户,挨家搜起来用不了多久。

若是找不到自己,还搞出这么大阵仗,也不知那都尉会怎么修理这孙子。

此时天色傍黑,各坊都关上了坊门,再无行人走动。

街上不时有野狗出没,总会吓秦川一跳。

他见左右两街不断有衙役差人到巷口等候,猜到里面快完事了。

过不多时,一队人从巷子走出。

“人呢?”

都尉脸色极差,指着李清泉喝道:“你口口声声说贼人在你家,可进去一看,你婆娘闺女都好好的,大街小巷搜了个遍也不见贼影,你是来消遣本官的不成?”

“我怎敢……”

李清泉刚要解释,一嘴巴子已经扇到他脸上。

“让你说话了么?”

“还他娘的要赏金,看你明天来府衙老子怎么消遣你。”

都尉骂完手一挥,转身带人离去。

李清泉点头哈腰正想托相熟的同僚帮忙说说情,却被那人一手扫开。

他捂着脸皱眉匆匆往回赶,一推家门,就见婆娘和孩子已从柜中走出,正在桌旁收拾。

关门后见她们无事,李清泉心里顿时火冒三丈。

他走过来一脚踹向木柜喊道:“出来做什么?”

接着便将他婆娘踹倒在桌旁,骂道:“问你话呢?”

“知不知道你这一出来,让都尉以为我是在诓他,明天老子要遭什么罪?”

他越说越气,刚一伸手,那妇人忙抬起胳膊挡。

这时就听堂外有人拍拍手道:“在家这么厉害,怎么刚才在外边跟条狗一样?”

“不对,是狗都不如!”

秦川走进前堂轻蔑道。

他衣裳都没来得及换,领子耷拉在腰带前,腋下夹着刀,披头散发,看起来非常邋遢。

李清泉一见是他,忙从柜中取出横刀,色厉内荏冲他叫道:“来啊,爷今天就会会你。”

说着便抽刀砍了过来。

秦川不敢大意,一闪身避过,刚要伸手去抓他腰带,却不料李清泉虚晃一刀,竟是奔着门跑了过去。

怂人到底还是怂。

秦川疾奔到门前,趁他还在拉门栓,扬手劈了过去。

李清泉越害怕手越抖,门栓上下磕碰就是出不来,他左手用力拽,右手举刀去挡。

就听咔嚓一声。

刀断成了两截。

按在门栓上的五指也被刀刃扫过,齐根斩断,血汩汩流出。

李清泉丢下刀蹲靠在门边,握着断指正要嚎,嘴却被秦川用衣裳捂住。

“孙子,来尝尝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