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一路追到朔州南门,远远就看到老葛在树下正等着他们。
他呼哧带喘刚跑过去,就见老葛上前埋怨道:“不是告诉你别绕了么?”
秦川现在哪有工夫解释,匆匆递给他一物,就直奔马车解下快马,沿着官道向南追了过去。
老葛低头瞧了瞧,发现是卷布帛,展开一看,上面是幅画像。
寥寥几笔,勾抹得颇为传神,他细细一瞅,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不是那面具上的胡人嘛!”
……
秦川追出去将近五里地,才发现那马车的踪迹。
靠上去后他大声呼喊,可马车反倒越来越快,像是在跟自己作对。
秦川算上这回也才第二次骑马,能控制住方向已经殊为不易,截停马车这种技术活他想都不敢想。
不过还好,有都戈在。
秦川扭头看向旁边,指了指那车。
都戈收到他眼神,甩了两鞭,如离弦的箭冲了过去。
到了车前,都戈娴熟地拨弄马头别了几下。
等马车速度稍减,他手勒缰绳,翻身落地,一把扽住车前的马套。
秦川就看那马车打斜甩出半个圆,伴着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缓缓停了下来。
“打劫吗?”
车窗帘布掀起,孙婉兮探出上身指着秦川怒气冲冲道。
她自小一直生活在药王谷,身为这一代药王的嫡长孙女,谷内无论长辈还是师兄弟对她都是宠爱有加,从没吃过什么亏。
谁知第一次出远门,就碰到眼前这个坏蛋,本是好心好意答谢,他却如避瘟神般,让自己吃了个闭门羹。
那就江湖不再见咯!
可走了没多远,这坏蛋又莫名追了上来。
她故意让大师兄加快速度,想不到竟被他手下截停,孙婉兮心里自是一番恼怒。
见这小娘子气还没消,秦川连忙下马上前叉手道:“刚才多有怠慢,现在又鲁莽拦车,一切都是在下的过失,还望小娘子别跟在下一般见识。”
孙婉兮哼了一声,心说这态度还算不错,展颜一笑:“说吧,什么事?”
她这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却把对面的秦川整懵了。
这就完事了?
本来他准备了好些说辞,可没承想才赔个礼就得到了对方的原谅。
他心里不由叹道,这唐朝的妹子就是大方!
秦川凑上前说明来意,就见孙婉兮没做思量便应承下来。
医者仁心啊!
他感慨完正要转身上马,却被孙婉兮叫住:“你不上来说说什么病,我怎么提前准备呀!”
秦川自是求之不得,可往前走了两步,他低头嗅了嗅,这一夜折腾,自己连衣服都没换,浑身散发着馊臭,哪还好意思上人家马车。
犹豫之间,孙婉兮似是看穿他的心思,扬起手朝他洒下一片药粉。
秦川再闻,就觉身上散发出阵阵香气,他笑了笑,把缰绳递给都戈,迈步上了马车。
跟前面驾车的綦云轩打过招呼,他忙跟孙婉兮介绍起张小敬的病情。
把受伤前后的事一说,秦川见她眉头蹙了起来。
“治起来很难?”他心里有些担忧。
孙婉兮没接这茬,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秦川一听愣了下,不知该怎么开口。
如实道来,怕吓着她,但如果随便编一个的话,又不太好。
这小娘子虽然面带憨气,但通过几句话,就能看出是个聪明人,若是撒谎被拆穿,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秦川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只不过隐去些关键的细节。
……
听完他一大通话,孙婉兮长舒了口气。
之前允诺帮忙看病,是因为受过这人之恩,但能否信任他,还要看这人真不真诚。
她在药王谷听师姐闲聊时提起过,外面这些男的嘴里没一句实话,可经过心里一番推算,眼前这人倒是没诓她。
因为自己正是从北而来,那夜西边烽火连成一片的场面,她是亲眼所见。
既然相互信任,沟通起来自然简单了很多。
一番畅谈后秦川得知,孙婉兮是和她师兄去东受降城送药,往回走时收到友人传讯,说是有急事相求,要赶去东都,这才连夜往南奔。
说话的工夫,老葛他们也追了上来。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官道旁,秦川正邀孙婉兮上车诊治,却不料张小敬在里面死活不干,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这老顽固!
秦川无奈看向綦云轩求助,只见这温润如玉的药谷大师兄拱了拱手道:“那在下上去试试。”
待綦云轩上了车,秦川和孙婉兮站在一旁闲聊。
“你们去东都所为何事?”
孙婉兮痛快回道:“前几日有个世伯过世,那边觉得其中有些蹊跷,请我们过去看下真正的死因。”
她撇撇嘴略带遗憾道:“东都留守本要派人来接,我俩不想那么麻烦就谢绝了,可哪想到却发生了刚才的事。”
东都留守?
秦川听到这官名,立马来了精神,想不到眼前这小娘子背景居然这么深。
他其实一直有个心结,就是老葛之前说自己是黑户这事。
且不提以后还要追查,单是想要在大唐立足,没有编户可谓是寸步难行,总借别人的过所也不是那么回事。
他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问她道:“我有个事……不知能不能麻烦你。”
孙婉兮倒是快言快语,回道:“说。”
“能不能帮我弄个编户,因为严格意义来讲,我在兵籍上已经是个死人。”
孙婉兮之前已经知道了他的经历,正摆弄着手中的玉笛还以为是多大的事。
听完后她轻松说道:“小事一桩,药王谷经常会收些弟子,甄别过往后会报送官府编入户,所以一直都有这方面的往来。”
“给你做个身份,简单得很。”
秦川心里大喜,刚想弯腰拜谢,就看綦云轩挑开马车珠帘走了下来。
他忙上前几步问道:“怎么样?”
还未等綦云轩开口,秦川就听珠帘哗啦一下被人搂开。
他转头一看,就见张小敬生龙活虎地从车上跳下,向自己追了过来,手里还扬着短刀骂道:“小兔崽子,这一路趁我起不来,强迫老子给你做了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