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申，”程安安接住扑进自己怀抱的男子，“姐姐好想你啊。”
“申申也是。”男子稚嫩地笑着，好似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申申想姐姐。”
程安安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二人年纪相近，如姐弟，但此时的姿态，更似母子。
“小申有没有乖乖听话？”
“申申乖，听话。抱抱也是。”男子转身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后的那只成年豹猫。
豹猫高傲地蹲在楼梯口，安静地梳理着自己的毛发，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朝程安安投来一瞥，然后继续低头梳理毛发。
大有不屑的感觉。
程安安汗颜，心想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猫。这抱抱大有主人傲视天下的气势，看得她胆颤。
“申申，”正想着，抱抱主人出现了，“哥哥有话跟姐姐说，让姐姐上楼来。”
“哦。”男子乖巧地站直身，拉着程安安跟在艾克身后上了楼。
而前一刻还高傲的抱抱猫，见到主人，两眼发光，蹭着主人的裤脚，屁颠屁颠地随主人而去。
别墅二楼有个更宽敞的客厅，落地玻璃窗外是露天游泳池，放眼望去，西湖美景尽收眼底。
客厅内，除了艾克和老饕，还有三人早已到场。
埃文，天玺集团法务部负责人，一言不发地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端着红酒杯，看风景。
小金，天玺集团信息部专业经理，坐在沙发一角，低头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忙碌着。
还有一个女子，容貌姣好，皮肤白皙，眼中满是沧桑，见到程安安，她微微一笑，理了理鬓角，太阳穴旁暗红的伤痕赫然入目。
“好久不见，依依姐。”程安安走过去，跟她打招呼。
陈依朝她点点头，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说：“好久不见，坐。”
程安安就势坐在了她的旁边。
艾克倒不在意，在她对面坐下，说道：“都到齐了，那我们开始吧。”
埃文闻声，走回客厅。
艾克一边递给程安安一杯红酒，一边说：“我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辛苦各位了。”
“您言重了。”小金关上电脑，直率地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拿您那么高的报酬，把事办好不是应该的嘛？”
他倒是个直性子，说话直言不讳。
艾克端着酒杯笑道：“Jing，我国外还有几个单子，到时候也要劳烦你了。”
小金连忙问道：“难度大吗？”
难度越大，表示风险越大，报酬就越高。
艾克不语，默默地点了点头。
小金瞬时两眼放光，大笑道：“您放心吧，保证圆满完成。”
艾克认同地点点头，对应小金的能力，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但是另一边，埃文却面无表情，对二人的对话并不感兴趣。
当然艾克注意到了，他转头对埃文说：“埃文，我在纽约投资了一家律师事务所，等忙完天玺，想让你去那里。”
这提起了埃文的兴趣。
他抬头有点不敢置信，问道：“我？去纽约？可是我……”
“唉，”艾克打断他，“你的能力我相信。毕竟是北大法学院高材生，做一家企业的法律顾问，太委屈你了。你的舞台应该在国际。”
埃文又惊又喜，却又努力维持着自己斯文冷静的形象，嘴角轻轻扯了扯，答道：“好，谢谢你，艾克。”
“嘁！”对埃文的态度，老饕轻轻啧了啧，有些看不惯。
声音虽轻，但被艾克捕捉到了。他转过头，朝老饕使了使眼色，对方立刻消声，因此埃文是没有发现这个小插曲的。
但是程安安发现了。
她没有作声。她很清楚，艾克之所以这般安排，完全是想稳定这两人。小金爱财，又爱刺激，越能赚钱的冒险，他越喜欢。
埃文自诩是名校高材生，屈就天玺集团，本就是生活所迫，如今听到有机会去纽约发展，得偿所愿，日后自然会为艾克尽心尽力。
而自己嘛……她转头看向正与抱抱玩的小申，说道：“艾克，小申是不是不适合在这里？”
艾克却不以为然，说道：“我们申申已经是大孩子了，理应多跟哥哥姐姐学习。对不对呀，申申？”
“对——”小申毫不犹豫地抬头笑着回答，把程安安到嘴边的反驳给堵了回去。
她有些怨恨地瞪了眼艾克，却无可奈何。
艾克得意地回望她，嘴上安慰说：“我们申申可是天才，哈佛大学物理学博士。我们讨论的东西，在他听起来都是小儿科。”
“说的没错，”小金走过去，试图搭小申的肩膀，却被对方躲开了，“小老弟的本事，哥哥是见识过的。”
程安安皱眉。见识过的？莫不成艾克让小申参与过？
她责备地看向艾克，对方又不以为然地看向小金说：“Jing，电脑坏了，自己修，我们申申这个物理天才可不是你的电脑维修师。”
小金意会地挠了挠头，坐回位子，说道：“是是是，下次我自己搞定。哈哈哈——”
“言归正传，”陈依不耐烦地打断几人，“天玺集团的局已经布了很久，准备什么时候收？”
“依依，不要着急。这才刚刚开始。”艾克说道。
“我已经厌烦了料理后事的活。”陈依冷冷地抱怨说。
“你又不是只料理我们这里的事？之前……”
“你闭嘴！”陈依打断老饕的话，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之前料理的是我自己的事，现在料理的是我厌烦的事。两个不一样。”
“臭娘们！老子给你脸了是吧，”老饕最不喜欢的就是被还嘴，撸着袖子站起来，露出肌肉横生的臂膀，“要不是艾克帮你们筹措，你跟那个叫什么爱的丫头，能报得了仇？怎么着？现在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陈依怒瞪着他不说话。老饕说的没错，是艾克出手，她们才能完成自己的夙愿。但是她没想到，与艾克合作一旦开始，就没有终止的一天。
“老饕。”艾克看准时机，阻止了同伴进一步的行动，笑着对陈依说，“不好意思啊，依依。进度稍微慢了点，不过，你放心，今年肯定能结束。”
说着他看向程安安，示意她汇报一下目前的进度。
程安安接过话，简单叙述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听完，陈依皱紧眉头问：“你说那个警察叫什么？”
“高吉鹤。”
听到这个名字，往日的情景浮现眼前。陈依闭了闭眼，说道：“这个警察，艾克，可不好对付啊。”
“哦，你跟他打过交道？”
“我们之前的计划，就是因为他的插入，才提前的。不然小爱也不会……”
陈依的担忧，却引起了艾克的兴趣。
“这个警察很厉害吗？”他问跟高吉鹤打过交道的程安安和陈依。
“有点本事，咬得也比较紧。”程安安回答说。
“是条疯狗咯。”老饕不屑一顾地说。
“是有脑子的疯狗。”陈依强调说。
艾克微笑着支起下巴，问程安安：“你觉着呢？”
他不只是在问程安安对高吉鹤的看法，更是在问她对自己计划的把握程度。
程安安自信地笑了笑，回答：“越是这样，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你确定吗？”陈依却持怀疑态度，“我们当年也是筹谋了很久，却因为他的出现，不得不将计划提前。”
“你们不是成功了吗？”程安安反问，“虽然提前，虽然产生了不可避免的牺牲，但达到了你们的目的，而且这个高警官也没破案啊。”
被她这么一点，陈依的担忧稍稍减少。
她点点头说：“这倒是。我只是担心会出岔子，比方说……”
“比方说，别连累我们，把我们拖进去。”老饕警告道。
这倒是有可能。程安安迟疑地看向艾克，她知道他是不介意出现在警察的视线里的，甚至会觉着更有挑战性，但是其他人……
艾克会意地笑了，说道：“老饕，国际刑警都拿你没办法，你还怕一个地方刑警？”
“我只是怕麻烦，”老饕解释说，“已经有一条疯狗盯上我们了，何必再多一条？”
“不打紧。如果真觉着麻烦，等事情结束后，断尾即可。”
众人点点头。艾克的“断尾”手段，向来是干净利落，不留后患的。
“那么下一步都准备好了？”艾克转头看向埃文。
“新闻发言稿都准备好了，需要的法律文件也已妥当，就等发生了。”埃文看向程安安。
“项目上都准备妥当了。”程安安接着说。
艾克点点头，提醒说：“为了达到效果，伤亡是不可避免的。”
这句话是对着程安安说的。
程安安点点头，答道：“是，我明白。都安排好了。”
“打算安排在什么时候？”艾克问，他温柔的微笑背后，是对计划执行时效性的高度要求。
“你放心，会如期执行的。”
程安安办事从来不会拖沓，只不过还有一件事，她必须去做。这件事办成了，才能确保他们计划达到效果。
她抬头看向玻璃窗的那头，眉头皱了皱说：“我有点后悔，当初让你当小利总的秘书。”
孟芸苦笑，放下资料说道：“当初你爽快答应的时候，我就觉着事有蹊跷。但是……”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孟芸此刻无比后悔，她说：“如果我当时迟疑一下，或者多了解一点，不那么快地答应你……”
“别忘了，是你要跟我做的交易。”程安安提醒道，她的眉头已经平整，根本没有刚才伤心的模样。
连装都不打算装到底。孟芸再次苦笑，说道：“好，是我自找的，没错。那你现在是来嘲笑我吗？”
程安安摇摇头，说道：“我来跟你做第二笔交易。”
孟芸不敢置信，嘲笑说：“你是傻呢，还是觉着我傻？上了一次当，我还会上你第二次当？”
“你别无选择。”程安安斩钉截铁地说。
“程安安，你又唬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跟警察坦白你们在慈恩医院做的勾当！”
面对这苍白无力的威胁，程安安只是轻轻摇头，指了指孟芸面前的资料，说道：“以你目前的声誉，你觉着警察会相信你的话吗？更何况，他们不会在医院搜出任何的东西。”
孟芸语塞，她很清楚程安安说的是实话。
她在监狱里，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是猜也能猜到，网络上有关自己的舆论会有多不堪。在看到程安安带给自己的资料后，她越发确定即使现在无罪释放，自己也已无路可走了。
见孟芸没有说话，程安安知道她已经动摇了，于是继续说道：“利总就小利总一个儿子，他最疼他了，是不可能让小利总出事的。所以，他一定会用尽所有的办法救他。这些舆论导向……不过是开始，接下来他会让法律都站到他们那一边，等到将主责完全压在你身上，小利总就能借由保外就医离开这里，而你……”
“就要在这里待上十年，二十年。”孟芸如泄了气的玩偶瘫坐在椅子上。
“我，”程安安知道是时候了，“是你唯一的希望。”
“我不明白，凭你一个小小的人力资源总监，怎么斗得过利博文？”
“你别忘了，天玺集团高层所有的麻烦，都是我帮忙解决的。也就是说，我手上有他们的把柄。”
但是这一点还不足以说服孟芸。
“利博文是你老板，你这样做是在背叛他。”
“呵呵，”程安安轻笑，“利博文不是我老板，他只是天玺集团董事们的牵线木偶而已。现如今，他的儿子惹上这么大的麻烦，董事会很不高兴。”
程安安的话点道为止，孟芸已然明了其中含义。问题是，她该不该相信程安安的话？
孟芸仔细观察着程安安脸上的表情。自小养成的看人脸色的本事，让她确定程安安眼下脸上只有自信和坦率，亦如当初二人第一次见面时。
但正是那一次，让自己跌进这么大的坑里，这次她不能贸然答应了。
“我有什么好处？”
“判刑是肯定的，但是我可以让你获得缓刑，并且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
程安安的条件很诱人。
孟芸打算开口答应了，但是……她皱了皱眉，问道：“你这么做，不怕利博文报复吗？他们父子还是有些门路的。”
程安安又轻笑着答道：“你是想问，你这么做，会不会被利博文父子报复吧？”
“我不是你。你有帮手，我可是个弱女子啊。”
“你有这样的顾虑也正常。放心吧，利博文父子的那些门路，在董事会眼里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这么多年，若不是还有点利用价值，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胡闹。”
他们有这么厉害吗？
孟芸无法想象，但她被程安安的自信语气说服了。
“我原想，”她开始吐露心声，“靠着自己的本事成为天玺集团的高层，再不济也能成为小利总的得力助手，这样我就能飞黄腾达，再也不用靠在摄像头前卖惨卖人设去讨好那些脑残粉了。却没想到，看似风光的高层，竟然是这样的不堪啊。”
说到一半，她停下看了程安安一眼，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说下去：“没日没夜开party也就罢了。人前文雅恭顺的小利总，竟然男女关系那么乱。自己吸毒，怂恿别人吸毒，更甚者……”
“还闹出过人命。”程安安淡淡地接上她的话，“你原先调查的那个凶杀案，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你是说，燕萧萧说的是真事，而且是小利总犯下的？”
没错，孟芸实际上在慈恩医院什么都没有发现，她不过是看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
程安安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只是问：“你知道要怎么做吗？”
孟芸摇摇头，反问：“我想实话实说应该不够吧。”
“当然不够，”程安安点点孟芸面前的资料，“你没看的最后那几页，写了些其他的。看完后，交给那位狱警，她会处理。”
顺着程安安的手指，孟芸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女狱警。这名狱警左脸上有个蜈蚣般的伤疤，让孟芸看得不寒而栗。她猜想这名狱警，必然遭受过可怕的事情，才会留下这样的伤疤，和冰冷刺骨的目光。
“你连监狱里都有人？”她惊叹道，“我原以为你不过是有些黑道上的朋友，所以……”
程安安摇摇头，说道：“孟芸，有些事情不是你该知道的。”
孟芸苦笑说：“不是我该知道的？做利仲西的秘书虽然才几个月，但是该看的，该知道的，都已经看过，知道了。”
她抬头看看程安安，对方没有答话，便继续说：“看来我知道的事还很浅。”
程安安没有回答，站起身嘱咐说：“尽快看完。我给你找好了辩护律师，警察来询问口供的时候，你就装作被逼无奈的样子，把这些告诉他们。”
孟芸点点头，演戏，装无辜，她很拿手。
所以程安安不担心，眼下各路准备皆已齐备，艾克那里她也能交差了。
当然还有一个人也很着急。
“事情怎么样了？”刚回到办公室，利仲南就跑了进来，关上门，一副讨债的模样。
程安安觉着好笑，但没有表露出来，答道：“我这边都安排好了，就不知道你那里如何？”
“准备很久了，久到我开始不耐烦。”
“利总，你确定吗？可千万别露了什么马脚。万一被查出来，弄不了老头子，反倒会把我们自己给扯进去。”
利仲南有些迟疑了，说道：“我会让手下再检查一遍，以保万无一失。什么时候可以实施？”
“明天。警察今晚会再次审问孟芸。明天必然是利总非常忙碌的一天。明天是很好的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