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颈,瓶颈,瓶颈

计算机和软件中有没有什么东西无法重现人类思维的连接特性呢?没有。实际上,我笔记本电脑中的5 000亿比特内存所拥有的可能的组合数目已经远远超过了宇宙中的基本粒子数量。埃德尔曼的统计数字并没有超过计算机的复杂程度。思维软件拥有意识是可以实现的,因为人类的思想和情感是符号模式的。无论这些符号是在大脑或还是在思维文件中编码,其模式都是一样的。模式和连接十分复杂,以至于软件只能重现部分过程。但是,随着软件的跳跃式发展,符号关联的范畴一定可以实现。举个例子,规划如何从家走到某个新饭店的路线的地图软件在当下十分普遍,但在10年之前,这些软件并不存在。

神经元的软件等价物之间的联结数量并没有什么先验限制。举个例子,顶级网站一般拥有上万个活跃链接,其他网站会指向这些网站。但是,需要承认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编写出软件,来支持数据库在内部不同值域间建立近10亿个链接(而大脑中拥有近似的联结数量)。这一方向的研究推进得很快,而传统的关系型数据库系统正变得更加敏捷,与巨大的、低成本的云计算资源之间的连接更加密切。

然而,实际上我们没有必要争辩信息技术发展与极端丰富的大脑神经学环境之间的关系。相反,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埃德尔曼的观点,大脑比任何计算机都要复杂、变化莫测,可以自我组织、无法预测,并且更具动态性。唯物主义者都乐意承认,人类意识起源自人类大脑那神秘莫测、复杂的神经回路,来自“潜藏在思维之下的非凡物质,它什么都不像,就是它自己”。它不像其他东西,人类意识无法从任何其他媒介中产生。

正如我在前面提到的,飞行的灵感确实起源于鸟类精密复杂的生物化学和神经肌肉生理学。但是,难道这就意味着飞行不能从更加简单的飞机、直升机、喷气式飞机、无人机和远程遥控汽车中出现吗?我们知道答案。大自然中充满了这种各自进化发展的相似功能,而且有一些途径要比其他途径简单。那些设计简单的机器同样可以完成许多任务。在过去几亿年间,眼睛经历了至少50次不同的进化,进化出了更多适应生物生存需求的能力:夜视能力、彩色视觉、双目视觉、鹰视觉、红外视觉。举个例子,眼睛最初只是一个简单的光敏色素,基本上是只能传递光“是否存在”的转继器,不足以产生视觉。在寒武纪大爆发时期,也就是5.42亿年前发生的一次加速进化,许多物种的眼睛结构和功能都得到了提高,包括图像处理能力和光线方向检测能力。之后,根据不同的进化需求,不同物种在不同时期进化出了不同的视觉能力。一个结构(比如人类大脑)会导致一个过程(比如意识),某个非常相似的过程(比如网络意识)也能够通过不同的结构来实现(思维文件、思维软件和思维克隆技术)。

埃德尔曼精彩地阐释了大脑的复杂性能够进行任何程度的主观思考。他提出,大脑在微观构成上的巨大数量通过变异和选择实现了这一过程(埃德尔曼所谓的神经达尔文主义),而非通过先验设计和逻辑。埃德尔曼的评估十分有说服力,他论述了大脑的功能源自一个设计原则:比起计算机网络的架构,它更像人类免疫系统的强化和适应能力。也就是说,当免疫系统遇到了它不能识别的入侵物的挑战时,它要么适应,要么死去。在人类进化的过程中,那些拥有强适应性免疫系统的人活了下来,比如他们拥有记忆T细胞、辅助性T细胞,而那些缺少这些细胞的人就没有遗传这些基因。同样,埃德尔曼还驳斥了“意识需要量子物理学来解释”的观点。不过,他并没有触及“意识是否也能够从关系型思维文件数据库和周期性思维软件算法中产生”这一问题。(15)

换句话说,埃德尔曼坚信“所有的篮球明星都很高”(即任何像人类大脑一样拥有非线性的复杂的神经路线——“篮球明星”都具有意识,或者“很高”)。但是,他无法从逻辑上辩驳“所有个子高的人都是篮球明星”(即所有意识必须是基于人脑的)。

最后,埃德尔曼提到,大脑不是计算机,因为大脑是由基因编码定义的,基因编码所受的限制远比神经的多变性数量多得多,而后者构成了成熟的大脑。但是,计算机软件同样不需要预先确定。我的计算机安装了微软系统,但是我写的文章的数量远远超过了软件包的数量。一般来说,计算机操作系统就像人类的遗传编码一样,能够创造几乎无限的可变性。

另外还有达尔文式算法,它支持软件代码进行类似于神经联结自我组合的行为。这类能够自我组合的代码十分有市场(就像神经元联结一样激发、连接在一起),这些代码能够更频繁地复制(就像用于思考或采取行动的神经通路)。这就像在社交网络上大规模转发的笑话或图片、音乐片段,或者大量的浏览、点赞和视频分享。所有这些代码都会在自我复制的达尔文式过程中重组为更大的代码组件(人类或机器人可以充当自然选择)。同样的过程也可以在语音识别、空间导航、聊天机器人(16)(或者自动化在线对话代理)等领域的代码中出现,但是黑客会“剪辑并粘贴”这个代码。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网站让我们去解密看起来很奇怪的字母、数字字符串,来证明我们不是计算机Robomind(17)?因为机器人代码自我组装者(或者叫网络爬虫)已经在我们的生活中出现了。

我们也不应该将“黑客”(hacker)和“骇客”(cracker)相混淆。黑客是一群诚实的人,他们对计算机编程充满热情,并且有自己的道德准则——鼓励人们自由分享他们所创造的软件代码。而骇客则是一群试图突破计算机安全系统的程序员。

埃德尔曼终究还是一位生物本质主义者,他拒绝“思维可以从大脑(尤其是人类大脑)深层分离出来”这一想法。因为他坚持认为,思维是从神经达尔文主义中产生的——由于大量神经元相互竞争而产生的选择;他无法想象,思维可以从“计算机程序”中产生。另外一方面,埃德尔曼欣然承认,从思维中产生的大部分知识是科学分析无法解释的,这创造了人文学科的众多相似领域。我坚信,如果向埃德尔曼施加压力,他会承认思维能够创造出软件式思维,但是这个软件式思维的思考方式不会与起源自神经达尔文主义的有机体思维一样。

的确,大脑是复杂的:大约1 000亿个神经元密集地组合在一起,其中大多数都会向其他数千个神经元延伸出极纤细的联结,所有这些神经元都在深度和面积上与一件T恤的正面相仿。(18)多么壮观!信息技术同样十分复杂,一组微型芯片可以拥有1 000亿个组件,它们密集地组装在一起,大多数组件也会(以纳米级的宽度)向其他组件延伸出极纤细的连接。这再次让我们惊叹!婴儿出生时大脑的尺寸必须适合母体阴道腔的大小,而信息技术可以通过数千平方米的服务传播来支持离散集成电路之间的数以万计的连接,这种复杂性可以依靠无线传输进行。我相信,埃德尔曼和其他生物本质主义者已经完成了很多出色的工作,来证明在地球上的所有动植物中,只有人类大脑可以构想出思维克隆人基质,其结构与人脑的结构一样复杂。但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且在快速发展。我们可以给出这样一个合理的命题:这种人造复杂度可以产生思维,就像我们的生物学复杂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