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巧星奖

东京都大学，实验区。

公上久来到机械生物实验室时，就看到一个老头正在专注地调试着仪器。任谁看到他，都会觉得是个老头，或许不该怪正惠的。

尾崎克己弓着背，灰白的头发已经凌乱，衣着可谓不修边幅，实验服沾满污渍后变得灰黄，内衬领口松垮，鞋子破旧。他的经济条件并不差，只是经常呆在实验室，很少收拾自己。

公上久没有打扰尾崎，静步走到一边的工作台旁等候。工作台上散乱地铺着草稿，还有一些带着油渍的零件。旁边的柜台上则放着一些工具，最干净的，是上面的一个相框。

这是尾崎教授年轻时候获奖拍的照片，旁边手写着一句德语，大意为“我会让世界记住我。”

“Tausend Jahre……”公上久用轻声呢喃。

我会让世界记住我，一千年。

尾崎似乎听到了公上久的声音，暂时停下了手上的活计，从兜里掏出一个挂牌丢给公上久：“你来了，打印室那边已经交代过了，你直接去。”

“好的，谢谢教授。”公上久接过后鞠了一躬，抬起头时，尾崎又去调试仪器了。

尾崎克己，用努力弥补天分的人，一生都在为了追赶某个天才的脚步，于是忘了自己，忘了人生中的其他东西，比如爱情，比如友情，比如为自己买一件得体的西装。

但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如意。在公上久没有干涉的周目里，被他一直视为对手的人，会倒在了胜利前，他终究是没能追赶上。获奖照片中，尾崎只是站在一边，位居中间的，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女性，尾崎教授只是第二名。

公上久看了一眼尾崎，遂不再打扰，转身走出实验室，朝区里的打印室走去。

说是打印室，其实是一小栋楼。它负责整个实验区的器材零件供给，也带有一部分储物的功能。如果实验需要什么零件材料，跟打印室说就好，他们都能打印出来。

而这些前沿的设备，都是靠着校外公司的资助。不难猜，难波重工。打印楼上，就印着难波的LOGO。

经过三代难波人的经营，难波重工已经挤进了国内一流公司。

公上久并不在难波重工资助的名单里，他能使用打印室，消耗材料，都是尾崎教授的帮忙，好在之前在学校的表现还凑合。

对这里他已经轻车熟路，走进打印室，左拐右拐，公上久来到一处闲置的打印间。

拿出尾崎教授的身份卡挂牌，在门旁一划，获得权限后，大门得以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场景：巨大的封闭型打印机器立在中央，一旁则是电脑操控中心。

公上久走进去，门就自动关闭。他拿出手机，将提前审核好的数据导入电脑，微微调整后，便开启了打印。打印速度不慢，整个过程需要人在一旁守着，公上久便坐在一旁等候起来。

门外，两个工作人员路过了这里。

“咦，尾崎教授来打印了吗？”

“那个啊，不是教授，是一个大二学生。”

“大二？啥身份啊，能跑这里来玩？”这人语气略微不满。

“不清楚，反正是用的教授的份额，教授之前特意嘱咐了的，不用管。”特意两字语气微重。

“这……行吧……”不满的语气中多了一丝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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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楼。

宫城正惠将文件扔在桌上，靠在椅子上。跟往常一样，又失败了，辞职不成，反倒又给自己安排了一大堆事情。

上面领导一见面就苦口婆心地劝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按照数据报告，她居然是上一年最受欢迎的教师，难以置信……

当老师这么容易的吗，就照着PPT念？如果她以后当了文部科学大臣，她一定要大刀阔斧地改革，第一步就砍掉教师资格考核的预算，反正只要体检智力合格，就能看图说话。

当然，她决定继续任职，绝不是因为那微不足道的奖金，也不是因为寥寥无几的工资。她也绝对没有想好这笔钱该怎么用了……果然还是先买一份抹茶蒙布朗吧。

想到这里，正惠站起身，准备提前下班。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转身朝事务部走去。今天好像部长也在。

……

“这就是公上久同学的档案。”部长划开椅子，好方便一旁的正惠查看。

“谢谢。”正惠微微点头，接过鼠标，查看起来。

“2034年生……真没满20岁……”

“什么？”部长奇怪地问道。

正惠摇了摇头，当看到下一栏时，她眉头不禁皱起：“公上同学的父母……不在了？”

部长看了眼屏幕，挑了挑眉：“是个坚强的孩子……之前评定奖学金名单时我们就注意到了。”

正惠往下翻了翻：“国语A，数学S，中文……S，体育……S，他说话不结巴，怎么国语只有A？”

部长看了正惠一眼，想起了她的身份，还是解释道：“A就是最高等级，只有获得重要比赛奖项的，才算S。”

正惠点了点头：“这样啊……”

部长摸了摸鼻子，莫名觉得有点荒唐，最受欢迎老师不懂大学入学常识。心里这么想，他嘴上还是说道：“是啊，我那时候也不考体育，也不用早起陪孩子晨跑，还好我孩子现在已经上大学了……”

正惠没有仔细听部长的唠叨，她想起了公上久单薄的衣服：“对了，我看巧星奖推荐名单里似乎没有他。”

听说巧星奖也会给一笔钱。

“这个……”部长一时语塞，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瞬间告诉他，这才是宫城正惠来此行的目的，普通教师不会看到推荐名单，也不会关心这个，“是的，我们都会选择最优秀的学生推荐给评委组。”

“谁是最优秀的学生？”

“这要分情况来看，额，我是说，我个人认为，是美奈同学。”

“美奈？”正惠微微疑惑。

“铃木美奈，她跟公上同学是同一班的……她平时比较安静，你可能没注意。”

正惠点了点头。

部长摸了摸耳朵，补充道：“她母亲就是铃木教授。”

他言外之意是，铃木美奈同学确实优秀，再加上她母亲就是校内的铃木教授，这名单可改不了。

可正惠却没有听出来，根本不了解巧星奖的她直接问道：“哦，是她啊……那推荐名单不能再加一个吗？反正都是推荐。”

“哇偶~！这个，这个……”部长仿佛听到了惊世言论，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随即立马皱起了眉头。

“有什么难处吗？”

“当然没有，宫城女士。”部长摇了摇头。他想通了，如果是财务大臣的要求，那就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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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公上久背着装有组件的背包回到公寓。

他又去精加工了一下部件，所以忙到天黑。

拿出钥匙，正要打开门，隔壁正惠的门却打开了：“那个，公上同学……我今晚饭菜做的有点多，要不一起？”

……

小方桌上，公上久拿起汽水，与正惠碰了碰。

看了一眼桌上的外卖菜肴，公上久没有揭穿，只是问道：“学校答应你辞职了？今天这么高兴。”

“怎么可能，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以往都是我母亲卡着的。”正惠喝了一口果汁，摇了摇头。

“不愧是老师，真聪明。”公上久夸了一句。递了十几份辞职信，才想通怎么回事，不愧是宫城正惠。

“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年巧星奖我让学校推荐你了。”

公上久动作一顿：“那铃木美奈同学呢？”

巧星奖，是为了纪念霓虹著名科学家葛城巧设立的奖项，颁发给在校大学生。当然，还有一个忍星奖，那个更加正式，更加宏大，面向的则是科学家。

葛城父子，在这个世界已经离世很久了。

正惠夹了口菜：“她也在名单里啊。”

“可每个学校只能推荐一人。”

“啊？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