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忘，”陈嘉禾说。
夜晚的露水有些重，空气黏糊糊的，让人浑身感觉不舒服，甚至还有点冷，陈嘉禾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一身的汗毛倒竖。
“嗯，没忘就行，”得到了保证，虞荷面上自然也就没有那么难看了。
陈嘉禾清楚地知道虞荷为什么这么在意她的成绩，除却真的希望陈嘉禾能出人头地之外，她还在赌。
这大概就是小地方的不好了，什么事情都藏不住。当初虞荷跟陈凯离婚，那可是闹得沸沸扬扬，但大多数人还是站在虞荷这边的，说她终于能够脱离苦海了。
陈嘉禾也站在虞荷这边，她总觉得虞荷跟陈凯不适合，一个太上进太想要过好的生活，不想自甘堕落，一个则庸庸碌碌满脑子的春秋大梦，她觉得是陈凯拖住了虞荷的步伐。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离开了陈凯，虞荷整个人都像是重生了一般，容光焕发的，虽然脾气偶尔还是挺暴躁的，但也温柔了下来，笑的多了。至于陈凯，他还是窝在自己的老房子里面，抽着烟喝着酒，自以为小日子挺美的。
门锁推开，王力跟虞荷把陈嘉禾的行李往里面带，陈嘉禾跟在后面，王奕森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妈，我来吧。”
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大男孩，“哎，好，”虞荷乐呵地把行李交给王奕森。
王力什么也没说，把这当做很平常一样。
惊住的人只有陈嘉禾一个，她站在门口玄关的位置，身后的房门还没有关上，有跟手指在那里卡着，虚掩着。
王奕森叫虞荷......妈？
......
两眼空洞，陈嘉禾站在那里有些无所适从。
“哎呦，你吓我一跳！”
刚转过身，虞荷就手捂着胸口，没好气地看了陈嘉禾一眼。
“......”
“傻站着干什么？进来啊！”
刚转身过去，虞荷又想到了什么提醒着：“哦，记得换鞋，那双白色的是你的。”
“......”
大概是信息量有些大，陈嘉禾脑子没有转过来一般，她只嘴巴虚张着点，而后又抿上了唇。
晚饭是王奕森做的，其实他做饭挺好吃的，陈嘉禾第一口就这么觉得了，只是她的心思不在这些饭菜上面，也就没有吃多少了。
“...我吃饱了。”碗筷放下，陈嘉禾咬着一侧的唇角。
虞荷看了她一眼，视线又瞥到了陈嘉禾的碗里面，“你就吃这么点？”
一碗的米饭，吃了不到三分之一。
说是吃饱了，骗谁呢！
反正虞荷不信。
“再吃点，”她说。
“......”
见陈嘉禾不为所动，虞荷有催促着她：“你哥哥做的饭菜这么好吃，快点。”
“......”
“哎，”王力叫住虞荷，一手按在她的胳膊上，他转头又看向旁边的陈嘉禾，“没事，不愿意吃就不吃，到时候饭菜放冰箱里面，想吃的时候自己热热就行。”
虞荷脸色一沉，啪的一声，筷子摔在了碗沿上，“不惯她！”
“......”
咬合的力道不由自主地重了些，陈嘉禾咽了口口水，她低着头，重新拿起了面前的碗筷。
多半碗的米饭，她一口菜都没吃，就是在跟自己较劲。
到底是不亲近，王力跟王奕森也没有说什么。
“吃完了，”陈嘉禾收着碗筷，快速地起了身。
“不是，你摆脸色给谁看呢？叫你吃个饭就这么难吗？”
虞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陈嘉禾脚下迈得虚了几下，她僵着身子走到了流理台边上。
面前的窗户半开着，风就顺着缝隙往她脸上扑。外面千家灯火，整个小区亮如白昼，光线晃得陈嘉禾头晕目眩的，她低头眨了眨眸，这才拧开水龙头。
不多时，虞荷就端着一摞碗筷走了过来，“给，把这些也洗了。”
手上动作没停，陈嘉禾只侧目扫了一眼，她没有说什么。
王奕森跟同学还有约，吃完饭就出去了，王力则早早地回了房间，大概也是被虞荷支开的。
“我跟你王叔叔结婚了，”虞荷紧接着说。
“嗯”了声，陈嘉禾回答她：“我知道。”
“你知道？”狐疑地看了陈嘉禾一眼，虞荷抱着胳膊改了口，“你知道就行，记得改口。”
“......”
“你听到了没？”
“听到了。”
“多学你哥哥，叫声爸没那么难！”
“......”
“你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右手边就是。”虞荷说着又拍了拍陈嘉禾的肩，“妈现在结婚了，你别让我下不来台，该怎么做自己心里面掂量着点。”
“......嗯。”
“人家待咱不薄，别因为你一个人搞得一家子人都难看。”
“好。”
交代完自己想要说的话，虞荷这才离开。
陈嘉禾手上动作也不慢，等她把那些碗啊盘子什么的都洗完擦拭干净了转身。
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也不知道已经站在这看了她多长时间了。
陈嘉禾嘴巴张了张，想着虞荷刚才的话。
“...哥......”
这一声似乎是在王奕森的意料之外，他后知后觉地“嗯”了声，神情很是不自然。
陈嘉禾扯了扯唇角，“妈说了，让我改口。”
“......”
他不说话，陈嘉禾只挺了挺胸脯，深吸一口气，“你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以为你心里面会不舒服，”王奕森说。
不舒服？
陈嘉禾想了想这个词，然后点着头，“是啊，是有点不舒服。”
“......”
“她有时候把我逼得太紧了，想要我成为一个很完美的人，努力把自己的那些缺憾在我身上找补回来。但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完美啊。”
“嗯，妈也是为了你好。”
他这句安慰可有可无。
“谁不是为了我好啊？”陈嘉禾反笑。
“......”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王奕森清楚地看得到陈嘉禾眼底的清凉水色，但她还是那么释然能笑得出来，好像无所谓一般。
回房间之前，王奕森给了陈嘉禾一盒糖，他说：“送你的，你们女孩应该喜欢这些。”
陈嘉禾其实想告诉他，她不是很喜欢吃甜的，但是出于礼貌她还是接了过来，“谢了，哥。”
接连被人叫了几声哥，王奕森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