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雾(上)

商,国之大事,与戎在祀在占卜。

在我“卜役期”内的商王武丁时期,几乎每年都有战事,深秋入冬最多,春季次之,夏季最少。而且,还经常是,这个季和下个季,打的还不是同一国。

秋冬是主要的战乱季节,原因可能主要是由于到了年底,各大小方国的生活环境环境恶劣和物资紧缺所致吧。

尤其是殷都的西、北部边境,常常会遭到来自于诸如鬼方、羌方、周方等强大部落国度的外敌侵扰。他们之所以更青睐选择这个时节宣战,应该还考虑到了殷都人马不胜严寒,就算是殷胜追击,也不会在死冷寒天的西北境外驻扎恋战太久。

这恐怕也是,为什么小兕的故乡、游牧鬼方在那些年能够成为商殷的最大劲敌之一的重要缘由吧。

但,听世人后来也有说,有史以来,除了那个五迷三道、不着四六的商末纣王被周方武帝所灭之外,似乎,我们家的商军打起仗来,就没怎么怕过谁。

这一点,我的甲壳,倒是信的。

而且,在位那五十八年里,武丁王非常勤政。在军事方面,更是如此。有时,上午刚刚打赢一个方国,下午就接到了另一方国的战书。

春季西北战稀之时,往往是他大举练兵、开疆拓土的好时节,对于殷都东、南部的夷方、人方、盂方、虎方、大彭和豕韦等地区,时常保持着时敌时友、时战时合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至于,到底采取孰亲孰疏的的往来政策,关键在如何权衡当下多国乱世的时局态势变化、本朝的经济发展需求和未来的战略愿景。

就算是偶尔不打仗,兵将们也会研修兵法、圈地演练、从不懈怠。

中国最古老的兵书,不是耳熟能详的春秋《孙子兵法》,而是商末周初时期姜子牙的《司马法》。后来,汉代出土的《六韬》和《太公》很多内容是整理和衍生于《司马法》。

正所谓: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天下既平,天子大凯,春蔸秋弥,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战也。

作为一只仅剩腹甲的泥洼之龟,我经常容易会被疑似罹患的PTSD,而引发种种带有严重缺失感的胡思乱想:

如果,当年商纣王重用了姜子牙、而没有宠幸苏妲己,不迷不色,不跋不暴,收服周方……将当时领先欧洲两千多年的工业和商业,发扬光大到全球……

那么,三千年后的今天,现代所使用的互联网通信技术,会不会用甲骨文来编程?最底层逻辑根本不是什么二进制,而是六十四进制呢?

就连地外星系的各种智慧生物,都要从小开始科普第二门外语——甲骨文,幼儿园升小学面试的时候,都得能理解啥叫天人合一、三生万物、五行八卦、十天干十二地支……呢?

全宇宙的用户,都得下载注册地球人研发的星际量子购物app,就等着到了六十一甲子季,兆万亿的生命一起看全息直播,“限时抢购玩秒杀”!

甚至,所谓的三体人,都要在地球门口摇着号、排着队,巴巴得求着咱们地球人给他们占卜前途了呢?

当然,有另一种可能,逢年过节,地球人不再祭拜看不见摸不着的鬼神,而是改为浑身流着绿色的血、长得猴一样的外星人了,也说不定吧?

哎……可惜呀!商朝灭了,这,是不就是人违天道之最真实写照的典型反面教材之一啊?

可,我又想:那,那些被商朝灭了的二十多个方国呢?他们的族人又做错了什么,非得遭致永恒性地泯灭,不可?

还有,随之而去、数不胜数的失落文明,祂们似乎是在朝夕之间就“隐身”在了历史的弥漫霿雾之中……不再出现!

是祂们选择了历史,还是历史选择了祂们啊?

再或许,祂们仍然还在……只是,人类尚且需要更多的时间,重新发现祂们,罢了。

就犹如,我和小兕,武丁和妇好……还有,这五十八年来先后被用来祭祀殉葬的九千零二十一位无名氏,足足在阴府之下睡了三千年呐!

“圭圭,外面下雾了!”小兕的话,打断了我那些无厘头的闪念。

好事儿啊!终于,可以休战几个时辰了……我心想。

然而,从古至今,国泰民安,从来,仰仗的,都不是“战”,而是“和”!

“战”只是“和”的过程之一,从来,不是最终目的……

这道理,那些王们,难道不知吗?

不,正因为他们知道,才会或乐此不疲、或无可奈何地选择继续”战“下去,直到一统天下的那一日!

就算,他们不在了;他们的后世子孙,还在……

可是,云开雾散、日出天明,又有什么,比“大好河山、颐养天年、余生有你相伴”,更值得呢?

想来,

如果,乙酉那一日,关于“贞勿乎妇好先,共人于庞?”卜官争子得的结果,是凶非吉;

如果,壬申那一日,关于”贞令妇好从址成伐巴方,受有又?“卜官争子得的结果,仍然,是凶非吉;

那么,是不是,妇好也不会从六十多个王妃之中脱颖而出,也不会三十三岁就难产而死、早夭于战世之际……

那么,是不是,也就没有了三千年后的殷墟和妇好墓……没有了我、没有了小兕,也没有了你此时此刻正读到的这篇《甲骨魂》?

然而,历史没有如果,人生没有假设!

【本章附:】

这些神奇的成语啊,竟然都是一个意思?!

烟消云散、云消雾散、冰消雾散、冰销雾散、冰消云散、冰销云散、冰消雾释、雾释冰消、冰融雾释、雾释冰融、烟消雾散、雾散烟消、云开雾散、云开雾释……

表面意思是,天气由阴转晴。引申比喻像云、烟、烟消散一样,情况由阴暗转为明朗,事物消失得干干净净、逐渐瓦解,怨愤、疑难等消除尽净。

古人的智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