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同生共死

就在发出英雄帖之后,楚骁就召集了莫家庄所有人员,说明了情况:刘复近期会率一千秦军杀回来。众人虽然久经沙场,但还是面露难色,议论纷纷。

楚骁知道,人心不稳,事定难成。他现场宣布:“会从总坛申请三百人,急行军赶来。”

他现场拿出一信封,交给一十几岁的墨者。说道:“楚青,八公山你来回跑过多次,我让你务必把此信交给钜子,有没有把握?”

楚青声音洪亮地答道:“请灵子放心!”

说完,楚青就退下来,一人一马奔向八公山。楚骁把生的希望留给他了,把胜的希望留给了留守的人。

楚青走后。楚骁又说除了援军,我们还有秘密武器。请随我来。大家跟着楚骁来到莫家庄门外的荷花池。此时只有满塘残荷。楚玄手持一泥球,说道:“此物为霹雳球,且看其力道。”

他点燃两个霹雳球,扔进了水中,急忙躲开。之后,只听轰的一声震天响,众人急忙捂耳朵。只见一道白烟从水底喷出,水花飞起,震得碎荷叶随着涟漪浮动。

众人无不惊骇,之后热烈讨论,氛围十分火热。

楚骁知道,战斗时,因小心胆怯坏事,比大胆坏事要多千百次。这支队伍的士气,源自于本身楚墨的性格,这是天生的,但是指挥者的激励培养,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底气有了、士气上来,方能上下同欲,可与之死,可与之生。

经过前期商议,楚骁这次的主要作战思路是,以偷袭为主,弱敌士气,令其知难而退。若难以实现,只能在石门洞和小孔洞筑起肉盾防守了。

十一月下旬,楚骁正在石门洞后的营地的帐篷内,查看粮草准备情况,突然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你们都先出去。”

楚骁回头,看到手下走出帐篷,熟悉的楚瑶回来了。

楚骁说道:“不是让你学琴吗?你怎么回来了?家里没有事,你不要多想。”

话音未落,楚瑶举起右手,一巴掌重重打在了楚骁的脸上。楚瑶哭道:“我说过,不许丢下我一个人走!你还是把我当外人!”

楚骁明白,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说道:“是我自作聪明,我错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能回来,太好了!”

楚瑶扑到了楚骁怀中,她这些天经历了太多。

楚骁与楚瑶经历这么多,其实早就爱上了她。他也知道楚瑶喜欢自己,只是不想耽误她,所以一直隐忍压制自己的感情。这一次,楚骁决定不再让自己无动于衷了。

楚骁对楚瑶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满目河山,不如惜取眼前人!”

刹那间,楚瑶心脏砰砰乱跳,一股暖流直通心胸,又向全身扩散。平静的心池,起了涟漪,掀起了巨浪。不知什么时,她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山也含情,水也含情,那扭曲的老树什么时候这么好看,那喳喳的老鸦叫都这么悦耳。真希望时间就此停滞,就这么天荒地老。

尽管前途未知、生死未卜,但这爱情即使是昙花一现,也是永恒。

当日凤鸣酒肆醉酒之后,楚瑶昏迷了七天,在陶林风等人的悉心照料下才转危为安。她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问刘复和楚骁有没有打起来,当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她才心中稍安。又恢复了几日,楚瑶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酒肆。

楚瑶并未提及喝酒的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陶兄知道家族有难,主动提出安排五十人帮助我们,你看一下这些人怎么用。还有,桓玄到了凤鸣酒肆,他愿意出兵一千,攻击刘复的船队。”

楚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这是真的吗?真是桃源百姓之福、莫家庄众兄弟之福啊!”

楚瑶说:“千真万确!凤鸣酒肆的五十人什么时候出发,随时听我们的消息。桓玄的一千兵,由楚昭大哥统领,说是待刘复出发后再行动。”

楚骁说道:“现在桓冲的大部分兵马在长江以南,若行水路,从长江逆汉水而上,再追击刘复,必然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莫不是桓玄在说笑?”

“不是说笑,他都发誓了!”楚瑶哭着说道,想起那天的场景,她现在还心有余。

楚骁安慰道:“他们能来固然是好,不过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把希寄托在别人身上,我们必须把可能性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刘复不是死了吗?怎么又现身了?

原来,他兵败从武陵逃跑的时候,留了一手。派出三批人,分别到建康、长安、襄国,故意暴露踪迹,造成遁逃的假象。可惜他高估了手下的忠诚度,派往建康、襄国的人,都带着银两逃了。到长安的人,也是在题了首诗后,不知所踪。而他自己,则在石鹰的保护下,来到家乡成都,找他的同门师弟淳于辉。

接到楚瑶书信的时候,淳于辉知道这是打草惊蛇之计,给他提出了金蝉脱壳之计。但刘复没有听他的。刘复为了让追杀者彻底死心,召来一母同胞的大哥刘光。傍晚时分,告知他家中遭遇劫匪,安排石鹰匆匆送他回家。刘复用自己兄弟和亲信的命,换来了自己的轻松逃脱。淳于辉知道这事后,彻底对刘复寒了心。

按照师弟淳于辉的指点下,刘复投奔姚苌。姚苌见这只狗还算可怜,给他安排个闲差。刘复充分发挥自己溜须拍马的功夫,通过寻宝密图和自己战败的经历,让他的寻宝计划成功引起姚苌的兴趣,同意时机成熟借兵给他。由他先秘密改造战船。刘复来到荆州,在襄阳城内,按照淳于辉的图纸,改良装备战船。楼船配置了脚踏车轮、抛石机、强弩、强力拍杆,采用钢加固舰顶、船底,舰艇攻守能力均十分出色。

进入十二月,听说苻坚亲自到寿阳,姚苌料定东线战局会势如破竹,便安排手下潘鲁为主将、刘复为副将,率三千兵马前去寻宝。潘鲁也是沙场老将,以善于攻城拔寨著称。

刘复知道,可能有人暗中盯着自己。这次,他一直对外说的是一千兵马。这成功地骗过了所有人。实际上,前去的是三千久经沙场的强悍秦兵,另有荆州本地的一百“水鬼兵”。

出发之前,刘复以血祭祖,发誓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十二月十日,刘复准备充分,终于出手了。

就在刘复出发当天,送信的楚青,终于到达了八公山。楚青出发之前,楚骁特意叮嘱过,昼伏夜出,遇关躲避,到八公山后,把信交给门童后即可,随后绕道长江返回。军情紧急,楚青不敢怠慢,有两次差点被秦军射中。来到寿阳,见秦军众多,自己夜间乘独木舟越过淮河,千辛万苦来到八公山,把信交给门童后,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次日,钜子收到信,一看是楚骁的亲笔信。信中并未谈求援的事,只是谈论起鸟来:

师傅,别来无恙,大敌当前,切勿操劳过度。荆州这里,一切安好。只是十分阴冷,让人怀念八公山的火墙。

我听说:东方有种鸟,名曰精卫,常衔木石填海,大海无平期,我心无绝时。南方有种鸟,叫荆棘鸟,从离开雀巢开始,便不停执着地寻找荆棘树。当它终于如愿以偿,就把自己娇小的身体扎进一株最长、最尖的荆棘上,和着血和泪放声歌唱。西方有种鸟,叫不死鸟,每隔五百年便会引火自焚,最后留下来的灰烬中会出现重生的幼鸟。北方有种鸟,叫无脚鸟,它只能一直飞,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

小生方可成全大生,大舍才会有大得。禽犹如此,人何以堪?这四方神鸟,都是志虑单纯、无所畏惧的鸟,我感觉自己是其中之一或它们的合体。当然,在我心里,都比不上我们的图腾凤凰。她身披五彩、鸣若箫笙、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非琅玕不食。飞登九天、周游八极。魂兮归来,凤凰翔只!

刘复又要率一千秦军前来,他想战,便就战,我们奉陪到底。上次我们能击败他,这次也不会有例外!

对了,楚瑶正在上庸城的凤鸣酒肆跟大师学琴,一月之后学成,到时候定能让人刮目相看。

惟愿待到春花烂漫时,天下无兵,四海止戈,到时再与您同游八公山,共享墨者荣耀!

楚平读出了楚骁的意思,这明明就是一封诀别信!

他急忙问,送信人在哪。下属告知,送信人未进门就离去。

感叹楚骁要为自己的梦付出生命了,还有自己的女儿,他隐隐感觉楚瑶也不会置身事外。

再一看写信的日期,这封信在路上二十多天。不说现在总坛的人员都压在淝水战场,已经无兵可派,就是有人,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了。

他心中暗自揣摩:“秦军兵分三路,但主战场还是苻坚亲率的东线,如东线能速胜,便可解日月谷村民之忧。这是唯一的希望。”

他在心里祈祷:“你们莫要怪我。楚墨只能押宝东线。希望你们凭借地势、拖住敌兵。”

一边祈祷,一边挥笔写道:“顺天意者,兼相爱,交相利,必得赏;反天意者,别相恶,交相贼,必得罚。”

此时,莫家庄的墨者们,正在经历最寒冷的冬天,他们当中大部分人,将看不到明年的桃花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