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玄月如钩,夏虫脆鸣。
孙秀睁眼,随即吐出一口黑血。
黑血污渍仔细观看,上头有一张脸,似人似鬼,面目狰狞。
鬼脸若隐若现,看的人心发凉。
方才孙秀运功之时,身上浮现三道鬼纹,一道浮于左瞳,一道浮于喉口,剩下一道显于眉间。
“距离十五岁的大限之期还有四天,难道我真的要命绝于此……我不甘心,二世为人之机运,难以再有,我定要化解身上鬼气。”
孙秀继续练,从东方初白直至血色残阳,方才停下。
身虚气空,他需要补充食物。
孙秀摇动床边的绳索,此绳连接铃铛,一经摇动,会发出清脆之声,这座四合大院中,无论身处何方,都能听见。
不消片刻,管家孙忠来至门外,“少爷,饭菜早已备好。”
一门之隔,内有乾坤。
门外若隐若现的道符真力流转,让宵小不敢妄动。
孙忠把盘子上的食物,朝窗边的一个开口送入。
食物传入,开口随之闭紧。
“少爷,今日有些帐还没算好,我先告退。”
听见孙忠的脚步远离,孙秀艰难起身,上前去取饭盒,打开之后,上面看似名贵人参跟雪莲熬制的药粥。
但孙秀一闻气味,“又是假货。”
转念一想,还能有口吃的已是万幸,这屋子就剩四位仆人,都是孙忠的亲信,家业已败。
孙秀简单吃完,随后再度摇铃,并把自己的夜壶跟餐盘都放在窗户边推出,让仆人来收。
这一日,孙秀静躺床上调气,虽没有离开禁房,但因他已经修练至道法第二阶的“辟谷境”。
加上二世为人,五感神念比普通人强大数分。
慢慢地,他能听见数房之隔的孙忠,正在跟其他奴仆饮酒……
“忠哥,你又弄假药给少爷,他自幼就吃遍奇珍妙药,没有吃出来吗?”
“孙家就剩个空壳,我还愿意留下照顾他,已属仁至义尽。”
“来,干了。”
这几位家奴,手脚都有刺青,长的五大三粗,望之不似善类。
“忠哥,少爷不能离开那禁房,吃穿全靠我们,我们照顾八年,老爷都死这么久了,恩情也算还清,这孙家已败,没有油水,我们手下那几宗命案,想必也无人追究,不必再躲藏这小地方,要我说,喝完这顿,我们马上就走。”
这几人都是强盗出身,十年前,此地发生“百鬼夜行”,许多生灵被伤,孙忠几人就包含在内,后来被身怀道法的孙秀之父孙礼所救,才留于此地为仆。
孙忠越喝越上头,恨道,“谁说要报恩?我留下就是为了找到秘籍,孙礼那手飞剑,意念取人首级,要是能被我找到这本剑书,说不定朝廷不但赦免我,还让我加入镇妖司呢。”
“忠哥,要是真有,那小子能不练?可你看,父亲死了他不出来奔丧,整整八年,一刻也没走出那禁室,我们都偷偷靠近过,那小子经常夜半发出怪声,还不像他的声音,这整件事就透着邪,还是早走为妙。”
“要不,我们再闯?”有一人提议。
“不成,禁室外有金光护法神的,前两次我们找人去闯,直接死了六人,万一把护法神惹怒放出来,死的可能是我们。”
说起孙秀房外的禁制,几人压低声音。
孙礼生前交代过众仆,这护法神守于禁室之外,只要相隔五十步,就不会感受此物存在,众人这才敢于酒房之中,议论此物。
几人谈来谈去,也没个结果,最后齐齐醉死。
而躺在床上的孙秀听见众人要谋害自己的话,虽恨却是不怕。
房内外有父亲孙礼生前,用修为凝聚出的护法神守护禁室。
这八年,孙忠让人故意引贼闯了两次,都被挡下。
孙忠也于食中放毒过,但对已经“辟谷境”,身有“天魔鬼气”的孙秀来说,反被吸化。
被孙忠故意断过供给,孙秀靠着父亲留下的道书,用燃烧壽元为代价维持生命,眼下孙秀不过十五,却已头发花白。
他后骗孙忠屋内有丹药可以续命,自己十六那年,自己就能出关,会把里面的宝物分一半给孙忠,犒赏他的忠诚,
孙忠为了将来得到这些丹药宝物,才又继续供给孙秀。
等孙忠睡去,孙秀收回神念,暗道,“贼子可恨,若我能突破大限,走出屋外,定将他们挫骨扬灰!”
这日休息够了,孙秀继续盘腿苦练。
三天过去,离十五岁的大限之年,仅剩一日!
差一步他就能踏入“开光境”,重得生机,但这一步始终难过。
这时,体内三魔魂发出桀桀笑声。
孙秀手掌更浮现魔脸,狰狞笑道,“小子,你别白费心力,我等乃多衍冥主麾下,凭你这等微末道行,怎能驱逐我等,不如放弃抵抗,转为妖鬼,成为九幽天魔印中,九十九妖神之一。”
当今之世,国名大乾,下设九州,幽州为国境之北。
三魔出自幽州多衍鬼王麾下。
孙秀闻言冷哼一声。
“幽州鬼王?还不是被我父万里追杀,逃至冥府,靠着冥气压制,才侥幸逃出生天。”
“死到临头还嘴硬,我等就看这个法阵还能坚持多久!”
三魔重新隐入孙秀骨血之中。
硬气过后,孙秀陷入苦坐。
根据父亲临终所言,当年他虽打败多衍鬼王,但也被无上魔功所伤,身子被七十余种魔气入侵。
为了找寻解药,遍访九州,最后于交州落地生根。
找到解药后,躲于交州练丹,本可伤愈。
但此大乱之世,妖魔横行。
父亲悲悯世人,多次出手解除妖祸,却加重伤势。
预感大限将至,孙礼一生孤独,临老娶了一位凡俗女子为妻。
没成想,这女子竟然怀了血脉。
修练乃逆天改命之举,练气士的根骨跟凡人不同,越高强者,越难育血脉。
孙礼倍感欣慰,想将一身道术传下。
可天魔印厉害无比,竟透过血脉转入孙秀身上。
生下孙秀的女子,很快因虚弱死去,原主孙秀也断了气。
孙礼用全身修为去救,三天后,孙秀醒了,但却是另一个来自地球的神魂替代。
此后,新神魂便以这名字开始活下去。
新孙秀被魔印附身,身上出现三种恶鬼。
“食目鬼”吃了他左目视觉,至此一眼难以见物,极为怕光。
“饿死鬼”吞了胃囊跟喉咙,喉宽胃小,吃再多食物都要呕出来,只能吃粥,并加入各种药材。
“幻魔”存于他的血骨中,会吞噬精气,使其产生幻觉。
这三魔盖住天灵,死气覆盖身体。
孙礼死前交代,“秀儿,除非你修练到道术第三阶‘开光境’,身上道气压过死气,才可恢复正常。”
七岁那年,孙礼离世,但留下“护法神”用来保护孙秀,甚至禁房周边都是隐形符咒。
父亲在世时,孙秀还能走出屋外,可父亲一走,孙秀如同坐牢。
他曾按耐不住,走出房门,但刚踏出一步,就感妖风阵阵,身上的命元快速消失,更听见鬼差抓捕之音!
他躲回房中时,亲眼见到鬼火出现,于禁房外打量许久才离去。
孙礼身怀道术,于此南疆地界虽隐姓埋名,但为善乡里,铲除一些小妖过,所以孙家也算扎了根,得到当地乡绅接纳,愿意照顾孙秀。
可人走茶凉,时间一长,孙礼留下的财钱田地,开始被侵吞。
以孙忠为首,占据孙家。
禁房之内,孙秀喃喃自语。
“还剩一天,达不到开光境,护法神一旦消散,我便要入冥府了……我不甘心!”
屋内的道器,孙秀都拿出来,有剑有符,放置一旁。
接着孙秀继续冲击开光境!
人只要不放弃,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